第三十七章 傷心欲離

怪不得總有人說,人這輩子最不能打交道的就是兩個地方,一個是醫院一個是法院,如果和這兩個地方打上了交道,以後想擺脫也擺脫不了。

就拿簡樸來說吧,自從認識時運,算是徹底地和醫院產生了不得不說的連帶關係。

流光老板三哥之悲劇,在簡樸身上又一次的重演了。

等簡樸再一次不情願地睜開眼時,滿眼皆白。該不會瞎了吧?這是簡樸的第一反應,隨後又覺得不對,真要是瞎了,不應該是看到一片黑嗎?

“時運……”

茫茫一片白中,簡樸停頓的大腦終於記起了時運。

這是在哪裏?她和時運不是被抓在地下室裏嗎?還有豬頭小隊長和幾個黑衣殺手,自己是什麽時候哭暈過去的,已經記不得了,最後的一點印象停留在時運咬著牙,把她殘破的衣服往她的身上拉。

時運的臉上都是淚水,自己的臉上也是,視線都被淚水所模糊,好像就此將要生死相隔,再也不能相聚在一起了。

“時運……”

簡樸掙紮著坐了起來,雙手漫無目的地向前摸去,胡亂地撲騰,終於在抓到一片柔軟後,心安下不少。

“誰?”

簡樸驚顫地問了一聲,並迅速地抽回了手。在短暫地觸碰中,簡樸已經感覺出,那片柔軟的東西,不是來自於時運的。

簡樸和時運有幾個月的同居關係,兩個身體的每一個部位,彼此都是十分了解的。簡樸在心裏是真的把時運當成未來丈夫那樣用心去愛的。

“我是你哥!”

冷冽的聲音響起,簡樸的心瞬間地安然下去。

冷清洋,原來是冷清洋……,這麽說是安全了,那怎麽不見時運呢?

“哥,時運呢?”

“他在隔壁病房。”

冷清洋坐到了簡樸床邊的小椅子處,拿起水杯,調出一匙加了蜂蜜的溫水,遞到簡樸的唇邊。

“嗯!”

簡樸張了嘴,把水含了進去。確實有些渴。

“哥,我的眼睛怎麽了?”

冷清洋挑了一下眉梢,有些不太高興了。

簡樸醒來,第一反應是先問時運,連自己的眼睛被蒙上一層白紗,什麽也看不見,竟也是後知後覺地反應出來的。這份感情,讓冷清洋心疼。

“沒什麽,是暫時性的,醫生說恢複幾天,撤了外麵的紗布就好了。”

具體病情是什麽,冷清洋沒有說,隻把結果告訴給了簡樸,以免簡樸擔憂。

“這樣啊,我還覺得奇怪,怎麽看哪裏都是白蒙蒙的呢,原來是外麵蒙了一層白紗布。”

冷清洋的話,簡樸無條件相信,並不懷疑,“哥,時運沒事吧?”

“沒事,隻是皮外傷。今天早上也醒過來了,剛才被醫生叫去拍X光片了,複檢一下。”

冷清洋又喂了簡樸一口水後,扶著簡樸躺了下去。

“哥,我們是怎麽被救出來的?”

“簡直派人去的。”

事情就如時運所想的一樣。簡直在昏迷中清醒過來後,見花開守著自己,卻找不到時運,馬上猜到時運一定是去救簡樸了,暗道了一聲不好,強撐著身子從病床上爬了起來,調動了手下的人,按照原先按排的計劃,隻不過是提前衝了進去。

冷清洋是後來知道這件事的。簡直給他打的電話。電話裏,簡直說他現在無力照顧簡樸,讓冷清洋過醫院這裏來。

冷清洋到了醫院後,才知道了簡樸和時運被劫的事,也知道了簡風行遭遇空難逝世的事。

接二連三的意外,如冷清洋這般堅強淡定的人,也忍不住微顫了幾下,特別是看到簡樸裹著紗布躲在床上的情景,更是恨得牙根直咬。

要不是簡直說劫持時運和簡樸的幾個人,已經被他處理掉了,冷清洋一定不顧什麽身家性命,也會去找那幾個人拚命去的。

“噢,那簡直他呢?”

簡樸對簡直的感情,與對冷清洋的自然不一樣。雖然兩個人名義上都是她的哥,但這個哥與哥不同。

簡直讓簡樸覺得不可觸碰,好像隔著一道永遠也逾越不過的鴻溝。但冷清洋不同,冷清洋給人任何人都是拒之千裏的疏冷感,惟獨放在簡樸心上,卻是暖的。

“他回美國去了,臨時有些事。”

冷清洋還記得簡直說過,暫時不要把簡風行遭遇空難的事告訴給簡樸。不管這三十年裏都發生了什麽,簡風行與

簡樸畢竟是父女。有一種說法叫血脈連心,簡樸剛受到了驚嚇和刺激,這個時候,還是不易說的。

冷清洋很讚同簡直的說法,故把簡直回美國處理簡風行飛機逝世這件事瞞下了。

“噢!”

簡樸點頭,不管簡直出於什麽目的,突然地出現,又突然地救了她和時運,簡樸都是感激簡直的,也僅限於感激。其他的並未有,所以也沒有追問,反而想到了黃菜花,連忙說:“哥,我媽不知道吧?”

“我哪裏敢告訴她,隻說你這幾天出差去了。”

黃菜花那裏,半點風聲也是不敢漏的。若是讓黃菜花知道這其中的事,還不得要了黃菜花的半條命啊。

說著,病房門被推開了,醫生和護士先後走了進來,查房和量體溫。

“沒有什麽大礙,等眼靜上的紗布拆了,安心靜養幾日就可以出院了。”

醫生的話讓冷清洋和簡樸都安了心。

護士量完體溫後,冷清洋送他們出去,在病房外麵又問了幾句,關於吃什麽喝什麽如何調補之類的。

等冷清洋進來時,簡樸已經坐了起來。

冷清洋皺了一下眉說:“怎麽又坐起來了?身體還有些虛,再躺一會兒。”

“躺不住了,哥,我雜誌社這幾天沒有什麽大事吧?”

“你還有心情想什麽雜誌社?李蘋呢?怎麽總也不見她?”

冷清洋想到這事就生氣,簡樸出了這麽大的事,李蘋竟連頭也沒露,不指著李蘋做多少姐妹情誼,好歹雜誌社的事,得抗過去吧。

這幾天倒好,雜誌社的電話一遍又一遍的打來,全是他接的,他冷清洋這個堂堂盛世的總裁,還得去理個……小小雜誌社的雞毛蒜皮子事。

“上次接電話,她說她要結婚了。”

“什麽?會有人娶她?”

李蘋將要出嫁了?這對於冷清洋無論如何也是無法相信的。哪個男人敢娶李蘋?這得需要多大的勇氣。

在冷清洋頭腦中形成的概念:娶了李蘋就意味著一輩子家宅不寧。

“哥,李蘋人挺好的。”

簡樸急忙為自己的姐妹爭回一嘴,卻被冷清洋涼涼地反駁過去,“在你眼裏,誰壞過。”

簡樸默了……

冷清洋還說些什麽的時候,病房門再次被推開了。

門外,扶著時運的陳小謙一臉的慘白,時運的臉色也沒有好到哪裏。

“時運?”

簡樸雖然看不到,卻第一時間感覺到了,連忙欣喜地叫出聲來。反倒是時運不知如何麵對簡樸了。

是自己拖累了簡樸,給簡樸帶來了無妄之災,簡樸卻一點不怨自己,還對自己勾起嘴角,送上歡喜的聲音。

從一開始,自己纏上簡樸,到底是對還是錯啊?

“時運?”

簡樸見時運不應聲,有些急,又喚了一聲。

“金主大人!”

這聲叫出口,時運的眼圈立刻現出了微紅,強忍著喉間的哽咽,在陳小謙的攙扶下慢慢地走到了簡樸的病床前。

“你沒事吧?讓我摸一摸!”

簡樸往有稍探了一下,驚得冷清洋連忙站了起來,虛扶了一把,怕簡樸穩不住身體。

簡樸卻不甚在意,抓住時運的手,握在自己手心裏,隻當之前的那些是一場噩夢了。夢醒了,人還在,便是沒事了,沒有時運心裏那麽多複雜的想法。

“金主大人,我讓你受苦了。”

時運也不知道說什麽,說什麽都無法掩去他心裏的難受。

“你還說要娶我呢,我自是死也要嫁你的,我不管你是哪國人,我們中國人說,夫妻同命的。”

簡樸最見不得時運這副模樣了,簡樸還是喜歡之前那個有些跳脫、願意在她麵前裝小白、背地裏卻很腹黑的時運。

“簡樸……”

以後的路不知會怎麽樣,這一片深情到最後又會何去何從。昨晚冷清洋和他談過的話,好像還在耳邊繞著。冷清洋說得對,他會害了簡樸的。以前是他任性了,不知這其中利害。現在曉得了……,會舍得放手吧?

“時運……”

冷清洋最見不得這份場景了,最先退了出去。人總是有私心的,在冷清洋覺得,時運是配不上簡樸。這個禍害,隻會害了簡樸。

陳小謙也跟了出去。出了病房門口,就不知道哪裏去了,躊躇了一會兒,才轉到隔壁時運的病房。

病房裏沒人,剛好適合一個人哭一場。

李蘋要結婚的消息,他在門外,剛好聽到,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樣,身體靈魂無一處不痛。

雖然一開始就知道,自己和李蘋是不會有結果的,但這麽快這麽早的來臨,還是讓他接受無能,連死的心都有了。

李蘋真要是結婚了,自己是再也沒有理由在那套房子裏住下去的。唉,那套房子,自己還沒有住熱呢,李蘋給的屋子,自己用心整理了好幾天才歸攏出來,卻不是自己的了。

這些都不主要,主要的還是李蘋,再也不能相擁而眠了,哪怕是騙人的甜言蜜語,也是再也聽不到的了。

離開李蘋,能去哪裏呢?流光是不能回去了。別的地方,以自己的那點本事,陳小謙明白……也活不下去。想來想去,也隻有回家了。幸好也快過年了,是個回家的合適理由。

至於以後,再說吧!

“小白兔,你怎麽了?”

時運進來的時候,陳小謙一點沒有感覺到,淚水糊了一臉,時運伸手去摸時,冰涼冰涼的。

“哥!”

陳小謙好像是茫茫的大海中一葉孤舟,看到了前方點亮的燈塔,歸艦航一般撲進了時運的懷裏。

時運一向不喜歡男人哭,本來教訓陳小謙幾句,卻發現根本開不了口。自己有什麽資格說陳小謙。那夜,簡樸受到傷害的時候,自己也不是除了哭,什麽作為也沒有,連反抗都是無力的嗎?枉自稱是男子漢,其實就是個廢物。

“小白兔,別哭了。”

懷裏的小肩膀抽-搐好一會兒了,時運伸手拍了拍陳小謙的後背,安撫著。

以前隻是覺得陳小謙單薄,現在摟在懷裏才真正地清楚,這根本不是單薄就能形容的,這是纖瘦。小小骨架上,一點肉都沒。這家夥不知小時候受了什麽虐待,發育成了這樣。

“哥,蘋蘋要結婚,她不要我了。”

哽咽的語調,破碎的聲音,牽得時運的心很不舒服。

“是她沒有福,她要是嫁給你,以後一輩子都是懿貴妃武則天。”

時運也不怎麽安慰陳小謙,隻想能用話語逗逗他開心。

“哥,我想回家了。”

陳小謙從時運的懷裏掙脫出來,身體蜷進了沙發一角,雙臂圈著雙腿,尖尖的下頜拄在兩個膝蓋的夾縫裏。

“回家?”

時運愣了一下,“回流光?你好不容易擺脫那裏,還回去做什麽?”

不管李蘋如何濫情,她總算是做了一件對得起陳小謙的事,把陳小謙從流光裏贖了出來。

三哥這人雖不是像別的老板無情無義,但流光那個地方……

“不是,是回我家,回我自己的家,那裏窮是窮了些,總是自己的家。”

人隻有在受到傷害的時候,才會想起最避風的港灣。

時運很羨慕陳小謙,陳小謙還有地方可回,自己呢?家沒有,親人沒有,身世亂得一團糟,除了一群追殺自己的人,什麽都沒有。最後,連個可以舔傷的地方也沒有。

“你什麽時候走?”

“我想……我想等蘋蘋回來,再看她一眼,在走,我怕我這麽一走,以後都見不到他了。”

陳小謙說得有些悲切,剛忍住的眼淚又落了下來。

“你還有地方可回?我呢?想走也沒有地方。”

時運歎了一口氣。

“哥,你為什麽想走,簡小姐那麽愛你,她都說死也要嫁你的,多好啊,幹嘛走?”

陳小謙瞪大了眼睛,不解地看向了時運。

“就因為簡樸愛我,我也愛她,我才必須要走,我不想害她,我要是離開了她,她什麽事也不會有了,生活又會平靜下去,她身邊還有冷清洋可以照顧她……”

不愛了,不能在一起,那不算什麽。相愛,卻也不能在一起,這是不是世間最可悲的事?

“哥,要不……你和我一起回家吧?”

陳小謙說完,時運連忙搖頭:“不行,我不能連累你們。”

“不會的哥,我們那裏窮的要命,追殺你的人,才不會追到那個地方呢,再說了,外人……根本追不到那裏,他都不知道怎麽進山?”

對那些吹的唬來唬去的現代化用品,陳小謙呲之以鼻,想用那東西,你得有電啊。

“這……真的可以……”

時運動了心。也許離開了,那些該死的事,也會不了了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