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再迎春天

臨到傍晚,冷清洋和簡樸張羅著要離開,攪局的父子兩個也沒有再出現。

黃菜花很不舍地拉著冷清洋的手,把冷清洋送到弄堂外麵,囑咐著讓冷清洋多回來,外麵要是有什麽不習慣的,一定要和她說。

冷清洋接連點頭。

時光催著歲月,世間萬物避免不了地留下痕跡。但繼母對他的那顆心,卻還一如從前。這讓冷清洋十分感動。

一個人疼不疼你,在不在乎你,且在乎的是你的人還是你的錢,從短短的幾句話、一個照麵裏就能看出來。

這一天裏,連劉大勇都試圖地問過冷清洋。冷清洋現在在做些什麽,賺了多少錢。黃菜花卻隻字未提,一句未問過。反複隻說著讓冷清洋注意身體,若是哪裏不舒服了,在外麵受欺負了,還是要回來,有她黃菜花在,這裏永遠是冷清洋的家。她黃菜花一天不死,總還是可以替冷清洋擂鼓助威的。

坐在車裏,冷清洋和簡樸都很沉默。眼看著過兩個路口,就到簡樸所住的小區了。冷清洋卻突然把車停到了路邊。

簡樸偏向車窗的頭,連忙回過來去看。駕駛位的冷清洋,手還是握在方向盤上,淚水卻濕了一張冷冰冰的臉。

“哥,你怎麽?”

從未見過冷清洋哭的簡樸,一時嚇得愣住了,完全不知所措。

簡樸清楚地記得,冷清洋聽到他父親去世的消息時,也隻是紅了眼圈,人如化掉了一般,卻沒有掉下一滴淚來。

“沒什麽,高興。”

冷清洋這個回答讓簡樸隻覺額上黑線疊起。高興?有堂堂七尺男兒高興成這副模樣的嗎?難道喜極而泣這種不可思議的詞匯真會出現在冷清洋這種不可思議的人身上?

“哥,你為什麽要打劉強?”

那一嘴巴,冷清洋可以不打的。商場打磨多年,簡樸相信冷清洋絕不是沉不住氣的人,為那麽一句胡話,輕易伸手。按冷清洋的思維,打劉強一下子,是會髒了冷清洋的手的。

“他進門時,看你的那一眼很無恥很猥褻,我還聽說……他偷過你的胸罩。”

是的,十幾年了,冷清洋沒有回過這個家。可這不代表著,十幾年裏,他沒有關心過這個家。有許多事情,他知道的一清二楚。他隻是沒有出現而以。

“哥……”

簡樸隻覺得有什麽東西在遠方轟然倒塌,感動像火山口噴出的溶岩四溢。

這麽多年,總是想著為自己出氣的人,兜兜轉轉,竟還是冷清洋。

簡樸怕自己的淚水也會掉下來,剛扭過來沒多久的頭,又扭向了車窗那麵,並遞過一包麵紙,“擦擦吧,哪有大男人哭成這樣的。幸好沒讓媽看到。”

“我媽讓我把……把這個給你。”

簡樸緩了一會兒,從皮包裏拿出一張存折遞給了冷清洋。

“這是什麽啊?”

冷清洋也抹幹了臉上的淚水,接過了簡樸手裏的存折。打開一看,是七萬元的死期存單。

“老家那邊的房價不值錢,賣的又早,三室的房子就賣這麽點錢。”

黃菜花來延海的時候,把老家的那套房子處理掉了。頂著劉大勇的嘮嘮叨叨,硬是把錢存成了冷清洋的名字。

“什麽叫夫妻共同財產,我才和小洋的爸過幾年,我和你過十幾年了,也沒見你能買個地窖回來,做人要有良心,冷清洋他爸死的早,連個全屍都沒有留下,就這麽一套房子賣了這麽一點錢,我要是不給小洋留著,我還是人嗎?你從這裏白住這麽多年,還有什麽可說的,沒要你房錢不錯了。”

黃菜花多厲害,幾句話把劉大勇說得屁也不敢放了。

確實如黃菜花所說,劉大勇是身無片瓦地進了城裏的,和黃菜花結婚後,住到了原先冷清洋父親遺留下來的那套房子裏。

這麽多年下來,養著一大群孩子,錢總是很緊張,哪還能存得出買房子的錢,這要不是簡樸接他們去延海那邊,他們還得從這套房子裏一直住下去的。

住著人家前夫的房子,劉大勇的氣焰更短了,黃菜花處理房子寫誰的名字,他也就是背後嘮叨幾句,還讓黃菜花聽到

教訓了一頓。

冷清洋看著存折上的名字,久久不知說什麽,最後,把存折又遞還給簡樸說:“我知道這錢給阿姨,阿姨也不能要,你幫我收著吧。阿姨要是缺什麽少什麽,我想不到的,你幫我買。有什麽大事,記得告訴我。”

在人心不古的年代裏,為了房子可以父子反目、兄弟成仇的社會中,繼母的這份心意,冷清洋隻覺比金子還重,有些無法負擔了。

時運終於在撓強撓到指尖斷裂的悲慘情況下,把簡樸盼回來了。簡樸進家,牆上的掛鍾剛好指到九字頭上。

“怎麽這麽晚才回來啊?”

簡樸剛一進門,時運立刻撲了上去。

“好久不回去了,多呆一會兒。”

好幾天了,簡樸頭一次和時運說超過三個字的長句。

時運異常興奮,準備好好表現一下,趁著今晚的大好形勢,爭取奪回丟掉的陣地,一舉拿下敵方主將。

“洗澡水給你放好了,還放了你喜歡的精油,我……願意給你……給你做按摩。”

時運做嬌羞狀,一雙丹鳳眼水氣蒙蒙的,很可人疼。

想著這幾天的疏冷,自己也不好過。哎,這一天裏,簡樸也想通了,既然已經選擇在一起了,顧頭顧尾的又何必呢。分又舍不得,倒不如……聽天由命吧。

“好,不如洗鴛鴦浴吧!”

簡樸這個提議讓時運的心髒有三秒偷停,等他反應過來,簡樸已經去臥室裏換睡衣了。

啊……,第二春出現的太突然了。

時運隻覺得暈頭轉向,美得要暈過去了。做了一個卡通片裏的騎馬鏡頭,飛快地衝向臥室去了。

李蘋出院是一個星期後的事,當天中午,陳小謙大包小裹地把自己的東西搬到了李蘋的家裏。

經過簡樸家時,剛好看到探頭出來的時運,笑嘻嘻地說:“哥,咱爹讓我告訴你,戶口下來了,他過幾天去鎮上找郵局給你郵來。”

“這也太快了……”

時運很驚喜。按這步驟發展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娶簡樸過門了。

“不快不快,有錢能使鬼推磨。咱爹還說讓你過年回去呢,他給你做烤紅薯吃。”

“好說好說,我一定過去,當麵感謝咱爹。”

時運心情大好,扔了手裏的毛巾,幫著陳小謙搬起東西。

“你從哪裏掏弄這麽多東西?你也不怕李蘋嫌你。”

搬了幾趟還沒有搬完,時運懊惱了。

時運和陳小謙一個屋住的時候,時運自己幾乎沒有片縷,陳小謙卻像是搬了個國庫在家。要什麽就能掏出什麽,變魔術一樣。他這不會是把他那一堆破東西,一件沒拉、原封不動地全搬過來了吧。

“不會的不會的,我會好好歸弄的,蘋蘋給了我老大一間房子做私用呢,你也知道我擅於整理,咱娘總是告訴我說破家值萬貫,勤儉是傳統美德,我怎麽能丟呢?”

看在陳小謙那纖纖小腰,拿的卻一點不比自己少的份上,時運忍住了沒有踹他一腳。

“你什麽時候開始叫李蘋蘋蘋的?”

這稱呼也太快了,前幾天還李姐李總呢,現在都改成疊音詞了。

“昨天晚上,嗬嗬,她讓我這麽叫她的,我也喜歡。”

陳小謙把一大包東西,丟到地板上,整個人也跟著跌了過去,一屁股坐到地板上,抹了抹臉上的汗說:“真累。”

時運也跟著坐了下去。

“陳小謙,你想沒想過娶媳婦?”

許是自己心裏總惦記著娶簡樸,又不知道怎麽娶妥當,時運想找個商量人,便婉轉地問了陳小謙。

“蘋蘋不會嫁給我的。”

陳小謙很遺憾地歎了口氣。李蘋對他再怎麽好,也不會嫁給他的。身份地位太懸殊了。

“我不是說李蘋,別人呢?你就沒想過?”

李蘋當然不可能嫁給陳小謙,這不用腦袋想,用腳趾頭想都能想得出。

“沒,我這麽窮,還這麽沒用,誰願意嫁給我啊,再說了,別人我也不喜歡,我就喜歡蘋蘋。”

瞄了一眼

掛在側牆上的李蘋的大照片,陳小謙一臉滿足樣,就像吃了麻醬雪糕一樣。

時運算是明白了,關於嫁娶這事,他是沒辦法和陳小謙這個棒棰商量的。陳小謙的頭腦裏根本就沒有這方麵的意識。陳小謙想的是能和李蘋在一起一天就一天,半天就半天,有總比沒有好。

時運正被這事困擾得頭疼時,簡樸的媽似春風撫麵一樣飄來。

那是一天上午,簡樸剛上班不久,時運也是剛打掃好屋子,正開著電腦弄著新接手的編程活。

黃菜花還像時運第一次見到時,直接拿著鑰匙開門進來了。

等時運聽到門聲,黃菜花已經坐到沙發上了。

“阿姨好!”

時運嘴多甜,連忙迎上去,左一個“阿姨”右一個“阿姨”地叫著,又親自給沏了玫瑰花茶,陪坐在一旁。

“你沒上班啊?”

黃菜花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見時運圍著自己忙前忙後好一陣子,才想起來問一句。

“沒,我工作很自由,做編程的,正弄著,阿姨要不要看一看?”

時運多聰明,知道這是露臉的時候。

在丈母娘麵前爭麵子的最好方法,就是要讓丈母娘知道,自己是有一技之長的,你女兒日後嫁給我,絕對可靠不會缺錢花的。

“嗯,看看吧!”

黃菜花點頭,隨著時運進了書房。

時運把自己正做的這套軟件展示給黃菜花,知道老人家看不懂,重點強調了一下技術性難度和成功後所得報酬。

果然,黃菜花很滿意。

“你之前不是在流光娛樂公司做嗎?怎麽不做了?”

黃菜花還沒忘記那件事呢。時運為了避免在黃菜花的腦海裏留下他會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壞印象,笑著說:“我在那裏是業餘做的,主要是竄個場。”

“噢!”

黃菜花一副了悟的模樣,大概是想明白了。

人總有那麽一個誤區,別人一句話,自己就會帶進去。時運這麽說又加上時動的好身材好長相,黃菜花理所應當地以為時運在娛樂公司是客串模特演員的。

那天回去後,黃菜花還犯嘀咕呢,不太喜歡時運這個職業,覺得不太安定,很容易有出軌現象,還想給簡樸打一個預防針。今兒聽了時運的解釋算是放心了。

“阿姨,你中午留下來吃吧,嚐嚐我的手藝。”

為了乘勝追擊,時運再接再勵地要把自己另一大優勢展示出來。

“你會做飯?”

迎著黃菜花懷疑的目光,時運不停地點頭說:“當然會,我和簡樸在一起,都是我做的,阿姨一會兒試一試就知道了。”

“那好吧!”

為了女兒今後的幸福,黃菜花點頭,並決定絕不幫手,看看時運倒底有幾分斤兩。

那次冷清洋回去,把肉切成那副模樣的陰影,黃菜花還沒消除呢。

黃菜花非常慶幸著冷清洋是自己兒子,以後隻要娶個賢良淑德的兒媳,還是沒有什麽大問題的,而不是自己女婿,要不自己姑娘得怎麽和他過。

要不說人心都是偏著長的。兒子女兒、媳婦女婿,這疼起來的感覺和要求就是不一樣啊。

時運進了廚房後,立刻給自家金主大人簡樸掛了電話。

“金主大人,中午早點回來,家有貴客。”

時運報喜鳥似的,小聲說道。

“什麽貴客?”

簡樸正看文件,有些不耐煩。

“咱媽來了!”

時運扭捏地說著,咱媽這稱呼太親切了,時運隻覺得整個人都要燃燒了,卻被對麵根本沒把他的話用大腦過濾的簡樸,氣得差一點跳起來。

“你媽?你不是失憶想不起家了嗎?怎麽會有媽?”

“胡說什麽啊,是你媽。”強忍著沒有吼。

“我媽來了!”那邊的聲音由平靜變得跳躍及慌張起來,“我馬上就回去。”

自己媽無事不來,自己哪還能等到中午。簡樸收拾收拾東西,立刻出了辦公室,對著秘書kitty吩咐了幾句後,匆匆下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