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小姐芳名

華燈初上，畫舫在湖心蕩漾，夏夜的風沁人心脾，雜著淡淡的荷香，湖麵上星羅著蓮花燈，隱隱爍爍，每隻燈都有一位懷春少女的心願，岸上的少年用竹竿將彩燈挑出半空，遠近高低，燦爛絢麗，好象千樹花發，討心儀的姑娘的歡喜。

我隻身站在船側，冷眼看著眼前本應令我欣喜的夜景，心中一陣苦澀。

“姑娘好興致，獨賞美景。”身後傳來調侃的聲音。不及我轉身，他已走到我身側，凝視我一番，看著遠處玩鬧的少年，“此等美景，姑娘，為何似有不悅？”

“花燈會原本是待元宵節時的節目，因今年時局動亂，流離的人為解思鄉念親之苦，才會在花會當晚悄悄放燈願早日團圓。”我莞兒輕言，“可惜，成了上流人物相親的玩意了。”

他的眼神中一絲驚異，一絲猶豫，還有一絲，喜悅！饒有興趣凝視了半天，頷首，唇角輕揚：“姑娘當真不是凡人？”

我一陣臉紅，低頭不語，他似乎察覺氣氛的尷尬，微微笑道：“為何見到姑娘，有種熟悉之感，總覺得像極了某個小生。”

我釋然，咬唇道，“是嗎？湖麵這麽寬闊，你為何向我撒水，弄得我全身濕透？”我沒好氣地說，“碰見你，準沒好事，先是一身泥，再又失足落水！”

“是你！那個小兄弟！我就說嘛！”他似乎很是高興，就像，就像找回件稀世珍品一般。既而一臉抱歉地看著我，“那次，嗬……”他欠身道，“在下，得罪，得罪。”

“本小姐寬弘大量，怎麽會記仇呢！”我甩甩衣袖，這丫頭的衣服穿得挺舒服的嘛。

他輕輕籲了口氣，“還不知小姐芳名。”

“你覺得我應該叫什麽呢？”我不是不想說，男子問及女子姓名，是想請媒提親的，而我已有夫家。

他一怔，不提防我這麽說，掃過一湖流光，“有年元宵節身在雒陽，是在河麵上泛舟，在淡淡的暮靄中，河水靜靜的流去。河麵空曠而浩茫。像靜女一般。”他定眼望著我，笑道，“洛兒，洛兒，你應當叫洛兒！伏曦之女，唯有你才配得上！”

“洛兒，”我喃喃自語，他喊著洛兒的聲音就好象有雙手慢慢撫平我起伏的心，我看著他，晚風吹起他額前的發，刹那飛天的彩燈流光四射，映出他的側臉，那剛毅麵頰上徐徐綻放柔和笑容，我望著那雙褐色的眸，直到眼前一片朦朧，他的身影在一片水霧之下，一滴淚滑下臉頰，才看見他劍眉微皺，滿眼不舍與憐惜，修長的手欲拭去我眼角的淚痕，卻停在半空，怔怔地看著我。不知到過了多久，仿佛滄海桑田，日月更換，世界就剩下我與他。

“妹妹！……妹妹！”堯的聲音穿過耳膜，心裏咯噔一聲，轉身掩袖擦幹淚痕，他停在半空的手緩緩握成拳，放下，負在身後。

“小姐，”念弟急走到我麵前，蹙眉道，“小姐，您，沒事吧。”

我抬首笑笑，“恩，剛剛夏蟲蒙了眼。”不去看她探究的目光，對堯道，“哥哥，時候不早了，我們還是回吧。”

“也好，”堯鬆氣，“顯奕兄，天色已晚，不便久留，我們這就告辭了，後會有期！”

他仍舊看我不語，許久，他身後的家仆上前小聲說著什麽，他才回

過神來，淡笑道，“冒犯之處，見諒！”有欠身對著堯道，“既是如此，在下躬送。”

踏上岸時，家仆已在邊上守侯，我進轎時關下簾的刹那，望向畫舫，他迎風而立，看見我看他，驀然一笑，輕起朱唇。

轎簾便合上了。

他在說，洛兒。

“小姐，雖說那位公子風流儒雅，相貌堂堂，但是小姐，已許了人家，您……”念弟在一旁有些擔憂地說。

“是堯哥哥叫你說的吧，”我靠在湘妃椅上，瞥見念弟腰間的玉佩，大喜道，“還是別說我了，念弟，哦，不，應該叫二嫂嫂了！”念弟聽到，耳腮都紅了，隨意拿起繡品看起來。

“難道不是嗎，等過了年，哥哥加冠了，就讓你嫁給他！”

念弟咬著嘴唇，輕聲道，“我隻是個奴婢，哪能攀上少爺那樣的高枝。”雖是這麽說，卻滿臉甜蜜。我上前握住她的手，佯裝氣道，“你不是丫頭，你和我是喝一個娘的奶長大的！明年估計你小弟的病要好點了，就接回來參加你的婚禮！”念弟的眼眶微紅，不知道說些什麽了。

“既是要成了我嫂嫂，就別奴婢，奴婢的叫了，也別叫我小姐了！”

“那，那怎麽行，不叫小姐，叫什麽？”

“洛兒，以後就叫我洛兒！”我轉念又道，“私下叫吧，等正式過門，再改口，別叫人抓了把柄！”

“恩！”念弟應道。

夜深時分，仍然睡不著，看著窗外淡淡的月色，耳邊不住的聲音，洛兒，洛兒。

顯奕，那個喚我洛兒的男子，你是叫顯奕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