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張機華佗

聽得嬈元呼聲,眾人跑至車前,念弟扶著我跟在後頭,看見趙子龍一個健步上前跳到車上,拂開簾子進去。

我停下腳步,死盯著那晃動飄浮的簾,心也跟著飄起來。

隻見那簾子又被緊緊拉開,子龍屈身出來,眉頭緊鎖,叫道,“沮兄弟的傷勢不能再拖,我們要連夜趕路!及早找到張神醫!”

眾人聽得,像是中魔一般散開準備,張飛回頭瞧我一眼,便去牽馬。

念弟在一旁,手上也不覺用力,輕聲道,“小姐,你的身子……”

我拍拍她的手,沉聲道:“無礙!”

深夜趕路,顛簸的更為明顯,幸得念弟在上路前在我身下把能墊的軟物全都墊好,才不覺得難受。

沮玄的臉已經青紫,肩上也不再流血,血跡呈現詭異的黑,我別過頭不願再看,隻祈求盡快到達。

竟是一夜未眠,迎來天地間第一縷曙光之時,張飛打馬過來,拂開簾子道,“已至南陽郡內涅陽,最少半日或可到達。”

我應了一聲,靠上墊,終於支持不住了,想是孩兒也累了,竟方靠住,便已睡下。

我似乎夢見我的孩子了,是個溫婉的女孩兒,像極了我,眼睛卻像顯奕,褐色的眸子,清澈漣瀲。她極其的美麗,又是動人,忽閃著眼睛望我,我喚她,她卻不叫我母親,她在叫我什麽?我竟聽不清了。

馬車停下的時候,我便醒了,念著沮玄的傷,撐著坐起,肚子揪心的疼了一下,複又平靜下來,到底是個女孩兒麽?竟不叫母親煩心過。

下了車,家仆抬著沮玄,穿過林蔭小道,便是“懸廬”,神醫張仲景便是住於此地。

張飛走在前麵,斑駁樹影,風姿鬱美。他抬手推開竹門,走了進去。我們跟在身後,還未進去,隔著青竹木製的牆,聽見裏麵的聲音。

一個沙啞而低沉的聲音,“不對不對,你在這搗甚亂!捍著你的金箍鈴,愛哪哪去!”

又聽得另外一人,聲渾且清,極是舒服,“錯了錯了,我就愛待在這!用不著你管!”

“你別動!你個老妖怪!這是我家!”

“那屋子是我搭的!老叟頭!別說話,有人來了!”

聽著,我們便轉進去了,正瞧見張飛在施禮相拜。

石桌前一站一坐,站著的那位是個青年模樣,手裏拿著木杖,上頭係著個金箍鈴。墨色的頭發隨意係在後麵,著了青衫,目如點漆,風度端凝。坐著的那位卻是個雙鬢斑白的老人,束了帽冠,衣衫整潔,有儒雅風範。

竟是華佗與張仲景無疑!當世兩大神醫齊聚一堂,沮玄有救了!

“這小子傷的不清,是來求醫的吧!”聲音渾厚且又清,自是出於華佗之口。

“老妖怪!這是我家!”張仲景低沉的聲音,複又轉身看看張飛,又看了看我。

我上前屈身向他們二人施禮。

華佗笑笑,持杖走近,掀開沮玄身上的褥子,眉頭一皺,又蓋上,轉身不語。張仲景上前也探看一番,不說話,徑直進屋,華佗跟在後麵也進去了。

一會,一小書童出來道,“先生讓你們先進屋歇著,請隨我來。”

當世名醫竟是如此古怪奇特,我不覺莞爾。

張飛與趙子龍皆不在,許是向他們請教眼疾了。

未幾,兩人同著兩位名醫進來了,張仲景沉聲道:“礙事的人先出去罷,在這隻會誤事。”

華佗將一藥箱放在床頭,對正在照顧沮玄的嬈元道,“特別是你!你先出去罷,有我在,你相公不會有事的!”

張仲景停下道,“老妖怪,你說甚麽?”

華佗複又對嬈元道,“有我們在,你相公就更不會有事了!”

嬈元見他可愛模樣竟破涕為笑,不顧他語中的相公一說了,狠狠地點著頭,方和我們一起出來候著。

念弟扶著我坐下,皮裘仍是搭在身上也未脫下來,我方要脫,教念弟給製止了,說道,“天氣漸漸寒了,保暖著點總是好的。”我便不再動了,喝了參茶,吃了點粥,精神似乎好了許多。

嬈元終是不吃不喝,守在門口,我見她這幾日一反常態,她正值情竇初開的年紀,當真是用情至深,心裏也著實是高興,隻盼著沮玄能好起來,相知相守,幸好這是我能做得了主的。我抬頭看看念弟,清麗的眉眼一如當年湖畔巧笑的女子,時過境遷,堯已成家生子,當家作主,念弟仍是跟隨我

左右,不離不棄,確是不容易的。她正要端走我吃過的粥,知我在瞧她,她抬眼對我一笑。

裏麵兩大神醫醫治,現在真真是安心下來,我深吸一口氣,忽的肚子又是一陣刺痛,緊蹙眉頭,又吸了口氣,才緩將過來,不再痛了。我心裏正擔憂,怕是這幾日趕路過急,傷著胎氣了。

“怎麽了,你不舒服麽?臉色怎麽這般不好。”張飛覺察到我方才神色不對,上前皺眉問道。

我笑著搖了搖頭,“許是趕得太急,沒休息好。”

他哦了一聲,退到一旁坐下,我知他目光所及終在我的身上,我卻不去看他,那日之後,我也知些他的心意,隻是我滿心裏全是顯奕,再也不能容第二人,又怎能在留情。

正想著,肚子又是一陣痛,我微屈身,含著胸,心裏大呼不妙。

正慌著,舍門打開,華佗先一步出來了,笑意洋洋,張仲景隨其後,也是笑意盈盈。眾人見他二人出來,起身相迎。我也極為想知,感覺肚子又複平靜了,緩緩站起,上前去。

張飛作揖問道,“不知我沮兄弟怎樣?”

張仲景沉著臉道,“有我在,你還怕他出事不成?”

華佗則無意,拍拍張仲景的肩,笑道,“何必和晚輩過不去!老夫就喜歡美麗的人兒,瞧這小娘子真真是叫漂亮,可惜是個男的。”他漸漸走近我,忽的握住我的手腕,笑道,“還好還好,這邊還有個更俏的可人兒,深得老夫歡喜!”

張飛聽了,也不怒了,低頭笑開去了。

張仲景斜他一眼,冷冷道,“小娘子,你隻管笑!你兄弟是沒事了。”

他和華佗對望著,隻聽華佗冷了笑意,定眼望著我,“這位可人兒事就大了!”

我心裏一驚,臉色蒼白,沒想到他握著我手腕竟是在將我把脈,他說我的事大?難道!

“可人兒,你是不拿你自己是母親,還是真真不想要這孩子了?”華佗眼裏滿是冰涼。

我看見眾人往這邊跑來,念弟眼裏的驚恐,嬈元麵容愧疚,趙雲不明就裏,還有,張飛,你的眼裏是什麽?悲涼?難過?驚恐?

忽的什麽都看不見了,什麽都聽不見了,安靜吧,我想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