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何日君來

“幸福便如雪落水中,水欲載而雪已溶。”近連幾日,大雪仍是紛飛不止,整片天地銀裝素裹,唯有湖麵仍蕩漾,映著千裏白茫,我憑欄歎息自語。

“我所要追尋的幸福,便在我手,任誰都別想抵擋!”熟悉至極的聲音,帶著明快的愉悅以及急促的喘息,“即便隻是一瞬間的幸福。”

來人正是袁熙,披著純白的貂皮鬥逢,手上仍握著來不及放下的馬鞭,喘著大氣站在我麵前。

“顯奕!”我又驚又喜,不敢相信。

他急步上前,敞開鬥逢,一把擁我入懷,頭低下埋在我的脖頸,深深呼吸。一瞬間,久違的氣息撲麵而來,閉上眼,緊緊抱著他,不斷摩挲著他堅實的背,好像曾未有過真切而厚實的存在過一般。

“我想你,所以我回來了。”他的氣息流連耳側,我貪此刻久違的溫暖,靜聽他溫情的訴說。

慢慢的,他低頭細細看我,我便睜眼抬首望他。他更清瘦了,輪廓更顯剛毅,因急於趕路,臉麵略微泛紅,鼻翼布滿細汗,我抬手欲輕輕拭去他額上的汗珠。他便猛得一低頭,覆上我的唇。

熱情而霸道,輕柔的吻,小心的吮吸,慢慢探入,刺激我每一處感知。一陣陰涼,上領不覺被他解開,他的唇附上,溫暖而愜意,我緊緊摟住他的脖,指尖探進他的發束裏。忘情喃語。

突然聽得“吱呀”一聲,我才清醒過來,我們仍在屋外的廊簷下,放開顯奕,整理衣裳,羞得我心裏直恨。他倒不動聲色,仍是用鬥篷擁著我,喘息著含笑凝視我。

穿過他,端來暖爐的侍女想是望見這幕欲避開,不甚碰到旁邊的樹枝,冬日枯枝易斷,且聲音也極為清脆,那侍女小臉通紅,垂首立在一旁,不知所措。

“下去。”半晌,顯奕冷冷道。

那侍女行了禮,便匆匆離去。

“可請示過父親?”他這般突然回來,不知是有命或是……

“沒有。”他倒不著急。

“那便是擅離職守!”我有些擔心。

“嗯,應該是的。”瞧他不並認真的模樣,一點也不著急,我竟有些生氣。

“我是快馬加鞭趕回來的,隻為了見你一麵,見完我便走!”他看到我有所不悅,解釋道,“你放心。不會有事。”

我苦笑道:“哪有你這般呆傻,千裏迢迢違背軍命而來隻為見上一麵。”

“那再住上一宿?”他笑道。

我氣極,“被父親母親知曉,就大事不妙了!你還是早些回去為好!”

“明明是明媒正娶的妻子,卻搞得這般,好似偷情!”他佯裝委屈道。

聽言,不覺笑將起來,啐他道,“甚麽偷情,也不羞得慌。”

他不回答,輕輕擁住我道,“洛兒可想念為夫?”

我心裏自是千遍萬遍的想念,可腦袋使勁搖著,嘴上道,“男兒誌在四方,你怎麽顧念兒女之情,不怕毀你功成名就?”

他眼神複雜,隱約閃爍,歎聲道,“沒有了你,縱使得了天下,又有何趣?”

我心裏甚暖,忽覺外間涼氣重,欲拉他進屋。他站著不動,不讓我走出他的鬥篷,拿過掛在欄杆上的馬鞭,輕輕吻了我一下,傷感道:“我確是要走了。”

他仔佃看我,愧歉道,“洛兒,他竟然不許我接你去幽州,你怨不怨我?”

我早就猜到會當如此,微笑搖頭,“父親為人,你我皆知,所以我不曾有所期望,便不會有所失望了。”

他聞言更加難過,皺眉苦笑,“事事都讓你參透,不知是好是壞。”

我微微傾靠,“無論是

福是禍,”付上他的耳畔輕輕道:“弋言加之, 與子宜之。宜言飲酒,與子偕老。”

“今日為夫倒欠你煮酒賞雪了。”他苦笑,撫摩我鬢發,看看屋外的雪,皺了下眉,道,“我要走了。”

“小心。”輕微連我自己都不能聽清。

站在原地許久,回神仍是我孤身一人,沒有鬥篷,清冷連連,回周皆白,好像顯奕都不曾回來過。惟有雪地裏一根斷枝,如同潔白的畫紙上一筆黑痕,慘白裏的唯一暖色。

父親仍是知道,劉氏每每看到我更為不善,甚至會當我的麵,對袁尚道:“紅顏禍水。”我仍在一旁烹茶,且不去理會。侍畢,出來便欲回去,不想三公子袁尚正等在路邊。

他望見我,略顯局促地作了下輯,呡著嘴不說話。

我笑將道:“三弟不是早就離去,何以現下在此?”

他似乎更不知為何,臉也不敢正視我,臉色緋色一片,我倒輕鬆起來,慢慢往前邁步,他楞了一下,也跟在我身後,不敢走快與我並肩而行,又不想過慢,落得過遠。

“嫂嫂,”終於開口了,他停下腳,道,“母親為人嚴厲,還請嫂嫂不要介懷。”

“阿婆訓媳婦,本就是天經地義,我怎感有怨言。”我赧然。

他欲言又止,不再說甚便離去。

我微微歎息,袁尚為人卻是忠厚不假,生得偉岸,可過於怯懦軟弱,無斷無謀,若在盛世許可守住家業,可偏逢這亂世,難以成器。

此後,我鮮少見到袁紹,我心中明白,袁曹最終反目,兵戎相見。

近年來討伐公孫瓚,連年興兵,百姓疲憊不堪,倉庫沒有積蓄,賦役也十分沉重,此非天時地利人和,近日總會隱隱不安,顯奕是對了,事事都參透,是福是禍,皆未知定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