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節

莫顏冰涼的手覆在他緊握的拳頭上,無聲的安慰,米洛突然緊緊握住她的手,如被水淹沒了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浮木,不管不顧,隻是依靠本能的反應緊緊的抓著。他的手被汗水打濕,黏黏的,莫顏被他握著的手很疼,仿佛骨節都錯位了一般,但她隻是一動不動的任由他握著。

許久,久得莫顏已經倦得感覺不到手上的疼痛了,隻想靠在沙發上睡一下,哪怕隻是一下下也好。米洛緊握的手終於有了一點點鬆動,一點一點,慢慢的鬆開了。

“對不起!”米洛有些手足無措,從來沒有對別人講起過以往,也從來沒有如此失控過,他俊秀的臉微紅,越加不好意思。

莫顏的手以一種怪異的姿勢僵直著,淤青了一大片,動了動手指,鑽心的疼,無所謂地笑了笑,“沒什麽!”

看了一眼桌上的麵,已經完全糊住了,不能吃了,有些心疼,畢竟是人家辛辛苦苦泡好的,又看了一下垃圾桶裏幾乎沒有動過的泡麵,無奈的說著,“走吧,請你吃東西!”

她也不客氣,站起身來就去拉米洛的手,剛才的一切似乎隻是一場夢,誰也沒有再提起。

“不了,你自己去吃吧!”米洛避開莫顏伸過來的手,他已經很久沒有走出過這裏了,他不敢走出這裏,怕被勾起回憶,那些高聳入雲的大廈、色彩豐富的招牌、綠色的樹、白色的馬路,他的世界隻有黑色,漫無邊際的黑色和那些低低細語的嘲弄、同情。

“這一次,有我在!”莫顏的手有些涼,落在米洛的手背上,卻滾燙得如洛鐵一般,直直的在他的心底落下了痕跡。仿佛被蠱惑似地,任由她牽著自己的手,往未知的方向走去,甚至忘記了數步子。

他記得很好,從廚房到沙發要走多少步,從客廳到臥室,到花園,每一個地方,他都記得。他

的步子整齊而規律,每一步都不大不小,從失明後,他用了一年的時間,才讓自己熟悉這棟別墅,那一年,他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從來沒有斷過!

隔著鞋底,腳還是敏銳地感受到了草地柔軟的觸感,空氣裏,青草的香味,似乎比以往更濃鬱了一些。握著自己手腕的手,不輕不重,熨燙得他的肌膚泛起了微微的紅暈——

“現在已經是秋天了,梧桐開始落葉了,金黃的葉子鋪了一地!”莫顏與他並肩走著,她的聲音很柔,撫平了腳踩過落葉的沙沙聲給米洛帶來的恐慌,對他而言,這種聲音是陌生的。

“你叫什麽名字?”

“米洛!”

風吹過,大片大片的樹葉從枝頭落下,如一場絢爛的舞蹈,絕美的,淒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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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夜是妖嬈的,大片大片的霓虹閃爍,五彩的、奪目的,照亮了整個黑夜。四處都是汽車鳴笛的尖銳聲音,刺目的車燈一晃而過,夜晚的塵土比白日裏來的更加嗆人。

米洛的手被莫顏溫暖的手握著,站在人頭湧動的街頭,聽著這些陌生的聲音與記憶的某一處重疊在一起,他的臉色蒼白,單薄的身子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但卻強壓下了自己轉身想逃得腳步。

因為她,緊緊握著自己手的手,小小的,很溫暖,熨燙了他冷漠冰封的心。

驀然間,他感覺到自己的心又開始慢慢地跳動起來,越跳越激烈,有些驚懼的抬手,壓住了心口——生怕這樣紊亂的心跳,會被身邊的女子聽見。

若真的有什麽,那麽,也在這一刻全部停止吧——

“米洛,想吃什麽?”莫顏回過頭來,臉上的笑很燦爛,縈繞著悲傷的感覺,隻是被她隱藏的極好。

“我。。。”說出一個字後,米洛突然疑惑的

皺起了眉頭,看著遠方的眸子裏漸漸沉澱出痛苦的神色。外麵的食物對他而言都是陌生的,他甚至不知道外麵還會有人賣食物,從他記事起,他所吃的就是母親認為最方便最快捷的菜,因為母親不想因為弄飯,而錯過了那個男人回來的身影。

“我帶你去個地方!”莫顏拉著他小心的避開擁擠的人群,往一側的電梯走去。這裏的九樓是個很有特色的西餐廳,它的裝飾是種很古樸的名族風格,與西餐很不搭調,每個周六都會為客人表演一段一個名族的習俗文化。

這裏,經常吸引一些熱愛旅遊卻因為某些原因不能去的人,在這裏,能吃到你想去的那個地方所有的地道小吃,能看到那些夢想的城市被記錄在一張張的照片上。

“兩份糯米小羊排!”莫顏把鑲著鍍金邊的菜單遞回服務員手裏,然後拍了拍米洛緊握的雙手,臉上有絲難掩的疲憊,“米洛,你該走出那個牢籠!”

米洛的身子一震,眼底的光如同閃電一樣落在莫顏的身上,雖然極力想看清什麽,可是入眼的,還是一團漆黑,墨一樣的黑讓他有些痛苦的閉起了雙眼。

但,莫顏似乎沒有感覺到一般,慢條斯理地收回了手,有莫名的興奮,徑直說著,“糯米小羊排是這裏的特色菜,這裏的裝修風格沿用了各國的風情,我們現在坐的這裏是東南亞中世紀的裝飾,這裏的每張桌子上都擺著一本厚厚的冊子,上麵有不同國家不同地方的照片。”

米洛安靜的聽著,隨著莫顏越來越詳細的述說,這個餐廳的風貌已經在他的腦海裏成了形。

但是,請原諒他,他的腦海裏隻有一個很簡單的架子,完全想象不出來東南亞中世紀的風格應該是怎麽樣的。他很小就失明了,生活被局限在那棟藍白相間的別墅裏,他的記憶裏隻有母親周而複始的眼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