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節

“你在想誰?”耳邊突然傳來的說話聲嚇得莫顏差點跳了起來,撫著驚魂未定的心髒,狠狠地瞪了一眼坐在她旁邊的米洛。

生氣的嗬著:“你有病嗎?走路都不出聲音的!”

他的眼睛輕輕眯起,眸底晦澀,嘲諷地勾著唇瓣。他是想嘲笑她的,嘲笑她的無知,嘲笑她的愚蠢,那個男人明明就不愛她,還像個傻瓜一樣守著,望著,期盼著。

就像自己的母親一樣,那個執著美麗的女人,每日每夜的抱著他坐在門口等不知什麽時候才會回家的父親。已經很多年了,久得他都已經記不得她的摸樣了,但他依然記得那雙拂過他臉頰的手是多麽的溫柔修長,那雙手總是被記憶不停的刷新,直到現在越來越清晰,深刻入髓。

母親總是用手輕柔的撫著他的臉,溫柔的看著他,她的眸像浩瀚的大海,深沉而絕望,她總是不停的喃喃,“洛兒,爸爸很快就回來了!”

她的語調很柔,很柔,不知是在安慰他,還是安慰自己,長年累月,不斷地重複著那句話。

冬天的風很冰,吹在身上就像是刀割一樣的痛,就算是全部縮到圍巾裏去,還是冷得心尖都在發顫,而她卻始終抱著他坐在門口,等著那個已經變了心的男人。

那些年,他的手、腳、耳朵、臉全部因為生凍瘡,腫的像蘿卜一樣,癢癢的很痛。

那一刻,他是恨她的,因為她的癡,所以,他就要陪著她一起等。

而他,明明就知道,那個男人再也不會踏進這個家了!

不知為何,看到麵前這個女人露出跟母親當年一樣的神情時,他突然有些怒了,想要徹底撬開她的腦袋,看看裏麵到底裝著的都是些什麽奇怪的東西!

他的臉色變得很奇怪,嘲弄的,卻讓莫顏感覺到一種致命的疼痛,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

“撲

哧!”莫顏低笑著,笑彎了眼,如星星一般燦爛,“你怎麽知道我在下麵?”

是的,莫顏很好奇,他怎麽會那麽湊巧的推開窗子,而且還能準確的找到她的位置,並且,知道下麵站著的人是自己。

難道,自己身上有什麽特殊的氣味嗎?

抬起手,聞了聞衣袖,有種薄荷淡淡的香,是蘇墨雪身上的味道。

還是他根本就看得見?

緊緊凝視著他一眨不眨的雙眼,疑惑的皺了皺眉,遲疑著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的眼睛還是一眨不眨,盯著遠方的方位也不曾變過,卻突然伸手準確無誤地抓住了她不停晃動的手。

眼底有一絲慍色,不悅地甩開了她的手——

“我隻是好奇!”也知道自己的動作觸犯到了他的傷,莫顏有些內疚,低著頭急急的解釋,隻是此時顯得有些蒼白無力。

“眼盲的人,其他感官會比普通人強!”米洛為莫顏倒了杯茶,又為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一口,淡淡的說著,隻是他沒說出口的是,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有那麽強烈的直覺,知道是她。

他隻是覺得有一雙眼睛,一直在看著他的窗戶。那種劇烈起伏的情緒,似乎也影響了他一直平靜的心緒,就那麽不自覺的,推開窗戶,對著虛空處有些怨懟地說著,“想要被凍死嗎?”

他討厭自己有這樣超出預料的情緒,手指緊緊的扣著落地玻璃,心高高的掛起,怕這句話說出後,回應他的,會是一如既往的沉默,怕這種失落折磨他瀕臨崩潰的情緒。

有些尷尬,莫顏訕訕地摸了摸鼻子,輕快的嗔道:“作為主人,你是不是該請我吃飯?”

無奈的笑了笑,好像從自己嫁進蘇家起,每天都是飽一頓餓一頓的。

米洛平淡的看了她一眼,轉身走開了,雖然什麽都沒說,但莫顏還是從他的眼底

看出了促狹之意。

莫顏安靜的坐著,頭有些痛,像是感冒的症狀。

夜晚的別墅區遠離城區,沒有璀璨的霓虹,繁雜的人潮,有種安寧別樣的美,隻要微微仰起頭,就能看到天際的星辰。

米洛已經進廚房有一陣子了,很安靜,安靜的完全聽不到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莫顏突然有點慌,音樂不知什麽時候也停了,整個大廳安靜的隻聽的見她不穩的喘息聲。

正準備起身探個究竟,米洛就已經出了廚房,他的手上端著兩盒泡麵,徐徐地冒著熱氣。他的步子走的很慢,也很穩,他的視線準確的落在莫顏的身上,唇邊帶著溫溫得笑容。

莫顏仔細地盯著他的腳,以地板接縫為界,從廚房到她坐的位置,大概有一百米的距離,真的,竟然從來沒有超出那條接縫半分!

莫顏很好奇,但是卻沒有真的問出口,要一個雙目失明的人做到這一步,雖然沒有親身經曆,但也能想象得出要付出多少異於常人的艱辛,她不敢去揭開他表麵愈合的傷口。

她心疼,為這個陌生的男人心疼——

“你每天都吃泡麵?”看著米洛把泡麵平穩的放在她麵前,本來緊閉的盒子因為這麽輕輕的晃動,冒出一陣白煙,聞著撲麵的香味,他的眼底一閃而過的厭惡

米洛端著泡麵的手一僵,臉色變得有些怪異,連他都忘記了,已經吃了多久的泡麵了,好像自從母親離世後,他就一直過著這種生活,這種非人的生活。那個男人,拋棄了他們母子,隻是在母親的葬禮上出現過一次,驚鴻一瞥的出現,短暫的如白駒過際一般,他的懷裏還緊緊摟著一個身材姣好的美麗女人,從容的站著,接受著來祭拜的人向他投來的各種各樣複雜的目光。那個男人轉過頭,淡然的掃了一眼遺像上的母親,平靜的像是看陌生人一般,隻是一眼,就別開了視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