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心墳埋葬未亡人（三）
等瑤華沏好了茶，乖乖守在院子裏時，一直不見的兮離上神已經出現在殿內，嵐止也已將酒準備妥當，卻是看的瑤華直瞪眼。
這酒壺的數量——多的驚人！
神尊平日裏雖喜歡小酌，但也不是貪杯的人，怎麽今日一下子弄這麽多酒，都喝完豈不是要把人醉死！
瑤華偷偷的瞧著兮離，但見他麵色如常，好像麵前放著的根本不是酒而是水。兮離此時也突然抬頭向瑤華看去，正對上瑤華一雙探究的眼神，激的瑤華渾身一顫，像是做了什麽錯事被抓了個現形似的。
就這樣，兩人隔著空氣看了半響，瑤華隻覺得今日的神尊看著她的時候，眼裏融合了許多未知的情緒，那些許包含複雜的目光逼著她想挪開眼睛再不去對視，又偏偏被他的雙眼吸引，生生的定在那直直的往漩渦裏掉，越陷越深。
空氣裏彌漫著濃鬱的酒香，光線投到那些裝著佳釀的玉壺上，碧翠的顏色反射著晶亮的光芒，將男子那一身雪白的衣衫襯得愈發優雅，疏離。
瑤華記起了初次在司法神殿內看見兮離時的情景，鬱鬱青青的翠竹圍成半圓環繞在他周圍，明明他身在林間，身上的距離感卻將這一片幽深的竹林隔做了他淡漠如煙的背景色，他似竹，卻比竹還淡雅三分，又非竹，因為竹哪裏有他這般孤絕？
他在飲酒，卻絲毫聞不到勾人迷醉的酒香，隻有竹葉的清芬若有若無的飄蕩在這一片蒼翠間，這微妙的氣味裏，她嗅到了一絲苦澀，順著鼻尖輾轉到嘴裏。她知道他喝的是酒，卻似是能嚐到那杯中的苦，讓人在愣神之際誤以為那杯中盛著的是茶，可是茶的苦越喝越淡，這苦卻越喝越濃，濃到——空氣中都糾纏著讓人心疼的苦楚。
什麽樣的人，喝酒能喝到苦？
原來這味道竟埋在了她的記憶裏，淡淡的停駐在她的舌尖。她不知為何，今日看到殿中擺放的許多酒壺時，明明香氣濃烈，她的嘴裏卻似乎又嚐到了苦澀的味道，一直蔓延到心底深處，不知方向。
“酒喝多了，會醉的。”瑤華不知自己為什麽突然垂下頭說出這樣的話，神尊的事情，她一個小仙有什麽資格管？
“有沒有聽過，酒不醉人人自醉？”
“欸？”瑤華抬頭略帶驚訝的看著兮離，想不到神尊不僅沒有
丟給她一個冷眼，反而還主動與她說話，這可不像平時的習慣呀。
兮離又重複一遍，“酒不醉人人自醉，所以，能醉人的不是酒，而是看喝酒的人想不想醉。”
“既然不能醉人，那為何還要喝呢？”
兮離單手拿起一壺酒，舉起仔細端詳，又低頭嗅了嗅，“有的時候，人喝的不是酒，而是因為酒裏——有回憶。喝的越多，回憶也就越多，等多到心裏裝不下了，就想醉，醉了便能忘卻，等到下次再喝的時候，就再來回憶，如此反複，永不停歇。”
瑤華皺著眉，“這樣多折磨人，還是不要喝的好。”
“不能不喝！”
兮離一語截斷瑤華，這突如其來的語調嚇的她後退了一步，許是察覺到自己有些失態，兮離揉了揉額頭，帶著自嘲道，“這不是折磨，這是懲罰，因為做錯了事。”
神尊還會做錯事？神仙怎麽會做錯事，神仙做什麽不都是對的麽，不然幹嘛那麽多人想成仙呢，因為神仙不會犯錯呀。
正當瑤華獨自沉思之際，兮離一揮袖，便將那些酒壺納入袖中，頭也不回的邁開步子向外走去。
若是在平時，瑤華一定一驚一乍的奇怪神尊怎麽能將那麽多的酒一下子給變沒了？這袖子裏有什麽乾坤，能裝下這麽多酒？可今日，瑤華是分不出腦袋來想這事情，因為她還在回味著方才神尊說的那幾句耐人尋味的話。
風搖簾動，那一抹白影就踏著一室光陰隨風離去，待瑤華看去，隻瞥見那人三千青絲在風中亂舞。
“嵐止大人，神尊今日有些奇怪呢。”
嵐止目送著兮離離去，歎了口氣，“你若是瞧多了，便也不覺得奇怪了，每年的這一日神尊便是如此。”
“今日是什麽特殊的日子麽？”
嵐止似乎並不想多說，便敷衍著，“是有些特殊吧，凡人把這一天叫‘重陽節’。”
“凡人的節日與仙人相什麽幹，天上又不過‘重陽節’。”
嵐止丟了一記白眼給瑤華，怕你了。
若是不給這小蓮花講明白，怕是又要磨人一番，打破砂鍋問到底了。嵐止看了看外麵，想著神尊已走遠，便用袖子撣了撣半尺高的門檻，一屁股坐下去，“你這丫頭膽子不大，好奇心到大的很。坐著
吧，時候還早，你若是想聽我講，就莫要插嘴。”
瑤華一聽有戲，便樂顛顛的挨著嵐止坐下，還不忘誇一句，“我就知道，嵐止大人平日裏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
嵐止又丟一記白眼過去，“馬屁精！”
清了清嗓子，嵐止便開始老氣橫秋的說了起來：
天界的最西邊，叫‘無盡海’，卻不是什麽有水的海，而是一處無邊無際的雲海，之所以叫無盡，是因為，誰也不知道這雲海能通到何處，天書裏記載，說無盡海是上古神尊們開天辟地之後留下的一塊虛無之地，表麵上看起來與天宮外那些雲霧結成的天際無甚區別，但若當真置身其中，才會曉得它隱藏著怎樣的玄機。不過倒是沒有仙人敢去探究個一二，原因無他，乃是此處一直被畫為禁地，任何仙人不得涉足。
至於被畫為禁地的原因，書中說的是無盡海裏變幻萬象，以雲織夢，以霧為鏡，遺留著上古神尊們問鼎天道的幻像，其中奧妙非常人能參透。更重要的原因卻是，說不定這裏麵也藏著如何扭轉天道的秘術，若是被人窺破，豈不是有了逆天而行的本事，是以，當上古神尊們隕滅後，也不知何故，這裏已成為禁地，隻留仙家們憑書中的寥寥數語胡亂猜測一番，眾說紛紜。
至於這逆天而行的秘術其實也隻是仙家們奇思怪想裏的其中一個緣由，或許比旁的更不靠譜的說詞多那麽一二分的可信度，可見流言有的時候並非止於智者，而正是從智者嘴裏傳出來的。
後來，‘無盡海’卻成了神魔大戰時期的主戰場，不得不說這世上還真沒有什麽是一成不變，無法更改的。當年魔尊已攻上南天門，南天門一破，便能**，直搗那些平日裏奢侈慣了的上神上仙們的老巢，那他們這十幾萬年來從四海八荒，神州大地各處收羅到的寶貝豈不是要毀於一旦？
不行，絕對不行！頭可斷，衣服不可亂，血可流，金銀不可沒人留。
於是不知誰提議，將魔尊引到‘無盡海’繞過南天門，保住天宮要緊。一時間各仙家一呼百應，雙手讚同，隻恨兩條腿得站地上不能舉起來。
眾臣團結一致，比起以往的不和睦是空前的萬眾一心，逼得天帝隻好準了，將‘無盡海’做為與魔界決一死戰的地方。
再後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