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心墳埋葬未亡人（一）
瑤華露出一絲驚訝，她怔住等著兮離的下文，卻見那人指著黑蓮一字一句的說，“你聽好，本尊隻說一遍，這株黑蓮不會化形，也不能化形！你隻需在此好好修行，莫要生出執念。”
許是知道瑤華會問原因，兮離極快的出聲堵住瑤華，隻剩下她張著嘴，絲毫聲音也未發出，隻是呆呆的看著兮離，黑白分明的眼珠隻剩下點點暗淡的星芒，繼而似是有水澤在流動，時而模糊時而清明，就連兮離也難以辨別出此時她的心裏究竟有什麽在掙紮。
她低頭喃喃道，“如果不是等黑蓮，我又為何要在這裏？”
頓了一下，似是又想清楚了些許，瑤華嘴角往上揚，隨即便給兮離一個大笑容，蘊含著靈氣的眼睛忽閃忽閃，“這世上沒有絕對的事，神尊大人難道沒有聽過佛祖的一句話麽？‘心誠所致，金石為開’呀。佛祖斷不會打誑語。”
兮離看著瑤華半響，明明隻是盯著她的臉，卻讓瑤華覺得，他已從上到下，從裏到外把她看了遍，有那麽片刻的時間，兮離有些失神，連他自己都未發覺他說了什麽，等他說完才察覺到自己的失態，拂了衣袖，淡然離去。隻留瑤華百思不得其解愣在原地，如果她沒聽錯的話，神尊大人說的是：
“你還是老樣子，從未變過。”
這話說的好生奇怪，她自化形以來，便住在司法神殿，在往前推一推，她還是株呆在瑤池的蓮花，即便神尊去過瑤池，一池子的白蓮又怎會識得她這一株。這話讓人聽去，怎麽也不像是對著她說的，可不是對著她說，又是說給誰聽？
罷了，罷了，眼下得找些法子讓黑蓮早日化形要緊，這些日子卻是有些疏懶，又三天兩頭的往凡間跑，倒不似先前那般盡心盡力的照顧黑蓮，若他當真化不了形，也有一半原因怪自己，這樣一想，瑤華又頗有些自責。
何況再過一萬年，便是蓮花花期結束的時候，如果它不能在這之前化形，便是種在了司法神殿裏，等到下次再開花的時候，也不是她的黑蓮了。還是要趕緊想法子助他。
一邊思量著一邊腦子裏飛快的運轉著，突然，瑤華一拍腦門，自言自語道，“我怎麽就沒早些想到呢，大凡馴養寵物坐騎的仙人們，不都是用術法助寵物化形？可……我不會術法。”
“神尊術法雖了得，隻怕是指望不上了，別的仙人，我又不認識，就是認識，我這小仙，又有什麽資格讓人家助我？”
瑤華皺的眉毛都擰在一起了，突然她眼睛一亮，“有了！若我去求他，該不會拒絕的吧？對！去求他幫我。”
想到此，瑤華一時又喜不自禁，自己哼著在凡間聽來的小調，還十分好心的掬一捧河水，從黑蓮的花瓣上澆下來，“你不要急，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化形，我保證！”
——————————————
月老神殿外，連仙
鶴都很少飛過，此時卻比平日熱鬧好幾分。
站在門外的仙官手裏都拿著大小不一的禮盒，一時叫路過的仙人揣測一番：
“月老上神甚少與別的仙家走動，卻不知哪位出手如此闊綽，便是為攀交情，一個管姻緣的有什麽可攀的？”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月老雖不是什麽舉足輕重的仙職，你們難道不知道司法上神是她師兄？這層裙帶關係有幾個人能比得！”
“看這幾人像是從東海來的，看來織女上仙未與司法上神結姻緣線十有八九是真的。”
“噓……人家身份尊貴著呢，沒結姻緣線便要成婚？從來沒有的事！”
……
辟芷冷著臉將人迎進門內，也不叫人坐，也不叫侍童泡茶，隻自己端坐在椅上拿眼瞧著來人。
“我這是清淨地，裝不得這些花裏胡哨的奇珍。”
幾位仙官見辟芷冷淡淡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杵在那頗有些尷尬，有一位略顯年輕的仙人有些沉不住氣，見辟芷表明了不待見，倒是挺著胸站的筆直，中氣十足道，“上神隱居九重天上，有些繁文縟節怕是有些忘了，我等雖位階不及上神，但此次是奉東海龍王之命前來拜會上神，上神自是不必將我等放在眼裏，難道東海，上神也不願給幾分薄麵？”
到底是年輕氣盛，這般理直氣壯，拿著雞毛當令箭也神氣的很。
侍童端著托盤進來，卻見盤內隻放了一盞茶，且那盞茶擱在了辟芷麵前，室內一時很靜，那年輕的仙人以為這上神是被說的無言以對，還有些竊喜，估摸著回東海，說不定還能邀點功勞。卻見她悠閑的端起茶來吹了又吹，那樣子分明是在告訴他：你東海算個什麽？
這仙官一時氣的臉紅脖子粗正要再次發作，旁邊年長的仙人已發了話，“我這師弟頭一次出來，世麵見的少，出言衝撞了上神，望上神大人恕罪。”隨即向那仙人使了眼色，“還不快向上神賠罪？”
那年輕的仙官在東海算是個出類拔萃的人物，何時受過這種氣，扭捏著怎麽也不肯賠罪，卻見年長的仙人嚴厲的看著他，憋了半響終於吞吞吐吐的向辟芷行禮賠罪，“小仙出言不遜，望上神息怒，莫要跟小仙一般見識。”
辟芷掃了一眼那仙官，他便覺得後背似是起了寒氣，原來這上神一個眼神便能讓他氣焰全無。
放下茶盞，辟芷漫不經心道，“無妨，東海果真是——後生可畏！”
若是從別人嘴裏說出，這話定是句誇讚人的，可是從辟芷嘴裏說出，總覺得有些鋒芒，叫人三分惱羞，五分心虛，七分尷尬。
見辟芷也不甚計較，年長的仙人便直奔主題，“想必上神已知天後下旨給長公主賜了婚，此次我等前來便是奉龍王之命，懇請上神能推算出個良辰吉日，東海也好準備完婚的事宜。”
辟芷冷
笑一聲，卻弄的眾人莫名其妙的，隻聽到她有些諷刺的聲音自大殿響起，“姻緣線都不曾結在一起，還要把日子算出來？這是故意為難我？你們東海就這麽著急嫁女兒？”
仙官們臉上一陣青，一陣紅，這事，本就是龍王有些操之過急，天後雖下旨賜婚，但並沒有指明具體日期，許是知道這姻緣線還不曾續在一起，可龍王在東海卻是寢室難安，不把這事板凳上釘釘子，怎麽也吃不香，睡不好。於是遣了他們幾人來，臨行前交代又交代，無論如何也要讓這月老把日子給敲定了。
“小仙也隻是奉命行事，若是求不到日子，我等也隻有在殿外靜候佳音。”那年長的仙人到底是有些城府，說話柔韌有餘，綿裏藏針。
“原本我是不想說醜話的，既然你不好交差，那你便將我說的盡數轉達給龍王。若世間姻緣都是想斷便斷，想續便續，那龍王來找我也是多此一舉。這姻緣線已經斷了，也是順應天命，我雖是個上神，卻也沒有強行扭轉的能力，哪怕我有這個能力，我與龍王非親非故，又為何要逆天而行？”
這樣一說，幾位仙官麵色已凝重，又聽見辟芷說，“算起來長公主也將近十萬歲了吧，龍王若真的想替她尋個好歸處，我這裏還有一本記載四海八荒神仙姻緣的鴛鴦譜，上麵有不少未婚配的仙君的生辰八字，你們帶回去讓龍王參考參考，若是有中意的，還不是天後一句話的事。”
眾人原本心裏七上八下沒個底，雖然已打定主意若是完成不了使命，便長跪月老神殿，可人家就是個冷心冷麵，不領情的主，就是給她磕響頭怕是還嫌你吵著了，軟硬不吃，你也沒轍。
眼下這上神說的也不無道理，沒必要在一棵樹上吊死呀，說不定把鴛鴦譜帶回去還能將功補過，給長公主尋個更好的，早聞，司法上神與月老師承一處，也是個不大好親近的主，如今在月老這一關都過不去，那司法上神怕是更難配合，還是留給龍王自個處理吧，若天後真疼愛她這侄女，說不定能把婚約改了，另覓良人。當然，這就是龍王的家事了。
那仙官接過鴛鴦譜向辟芷行禮，“謝過上神，叨擾了，我等回去複命了。”
辟芷端起茶杯，嘴角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這會她已能想象出那龍王聽了她這話，該是怎樣吹胡子瞪眼了，她讓人送去鴛鴦譜不過是為了給龍王提個醒，亂點鴛鴦譜，自取其辱。
可憐那幾位愣頭青不知這其中深意，自以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還等著龍王打賞呢，不得不說，上神可不是白混來的，薑還是老的辣呀。
舒了一口氣，辟芷記起什麽似的隨口問道，“今日是九月初幾？”
守在門口的侍童答道，“回上神，是九月初七。”
“初七……再過一日便是初九。”念到此處時，辟芷隻重複著，“九月初九，又到了九月初九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