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獨伴爐火
翌日，雪依舊在下，這一季交替的太過急促了，秋日還未留下什麽痕跡，冬日便已來臨了。白雪皚皚，不比夙言差上幾分的靜謐，安逸的不想在這白雪上踩下一個腳印。我們都是愛雪之人，獨愛夙言的雪，獨不愛……
“阿離，哥哥過的可好？”一杯新茶為她斟上，暖意洋洋的熱氣騰騰的撲上麵頰。紅衣長袖，將她的十指實實在在的遮掩住了。隔著一個小茶幾的距離，驀地卻覺得隔了一個國度。
“師父過的很好，隻是……太過執著於權利了，反倒跟笑兒之間出現了些隔閡。”提到這件事，阿離得眼神黯淡了不少。半年前在顧城那會兒，我還是知道哥哥跟笑兒的事情的，可是那個即墨寒的出現徹底打破了他們間的安穩。也許哥哥是流亡在外的王爺，即墨寒是無心朝堂的帝王。一個野心勃勃，一個隱幽於世。這便是他們的不同，我若是笑兒也許會選擇即墨寒吧……隻是笑兒能不能接受即墨寒隱藏的身份呢？
“那你呢？”我將話語轉向她，以往的她總是像黃鸝一樣嘰嘰喳喳的鬧個不停的，半年前的樣子……現在呢？仿佛換了一個人似的，勉強的笑容讓人一眼便能看穿了，尤其是她…從不掩飾自己的情感，臉上的開心不開心一眼便能知曉。
“我？？”尷尬的扯了一下嘴角，“很、很好啊！”捧著茶杯的雙手忍不住顫抖起來。眉角的糾結，她想欺騙我嗎？
“那阿離怎麽突然來了轅城呢？是哥哥派你來的？”我不假思索的詢問著，可是換來的卻是一陣沉默……什麽時候她也學會對我藏著掖著了？什麽時候她也充滿了秘密了？
“我……”半響，她開口道，“是…我私自來的。本是…沒想到能遇上玲兒你……”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說清來這裏的目的。
我不再詢問了，問了她也許隻會拔腿就跑，她就是這樣！永遠麵對不了難題，隻會選擇逃避。這麽多年來，她改不了這個毛病。
“下午我就離開了，還有其他任務。阿離不能多做久留了。能與玲兒見上一麵阿離真的很高興，隻是師父希望玲兒能早日跟他會合，不要一人漂泊在外了。他舍不得，阿離也是！”放下茶杯，阿離握上我的手，一股暖流襲上心頭。她的手一直都是那麽溫暖的，就像她的人。永遠都是充滿了熱情，永遠都是我最好的姐妹。
“嗯，我知道，等這件事情結束之後我還有打算，轅城不及顧城那般充滿人情味，我喜歡那裏。”那裏有我與你們的回憶，若是哥哥大業一成我倒想過上這采菊東籬下的安逸生活了。
“嗯。阿離也喜歡那裏，喜歡笑兒做的小點心，喜歡跟小沫吵吵鬧鬧。”一抹笑掛上臉頰，苦澀而真摯。
“嗯……”我們不再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眼簾下地白雪，靜靜地下著……靜靜地看著整個世界都成為白色。
果真，下午吃完飯後，阿離便離開了。沒留
下隻言片語，連道別的機會也沒有。我依舊過著我小丫鬟的日子，菊絲婭說等雪停了自然會通知赫連杺下場比試的。
雪天，就意味著梅箬雪又要忙碌了。我隨著陌雨、陌雪一旁伺候著，這雪從昨天一直下到現在，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停。
梅箬雪將慕名而來的公子少爺集結在一起，吟詩作對倒也別有一番風味。人人都說梅箬雪清高自傲，可是我卻覺得她倒是大家閨秀的典範了。隻可憐終葵宸昊這個小公子了，每每等待到佳人時已經是茶涼清冷了。
“終葵公子為何不為小主贖身呢？”再為他添上茶水，隨口問了一句，隻見他並無可惜之意，我倒是好奇了不少呢。
“想啊，我無時無刻不在考慮這件事，可是箬雪說花老板對她有恩不能不報。加上箬雪性子剛烈我也不便多說什麽。隻怪當年爹爹太過狠心，不願救助…不然箬雪也不會流落至此了……”一聲無奈，看來他與梅箬雪要走的路還很長啊，還很崎嶇……
“事在人為，隻要你們兩情相悅還會怕沒有朝朝暮暮的相守嗎？”我安慰一句，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借你吉言吧，我與箬雪早有婚約，真的想能早日將她娶回去，可是爹爹當年對她一家的成見也不知道箬雪同不同意……”摩挲著手中的半塊玉璧，隱約中還刻著一個“雪”字。
“定情信物？”
“嗯~”終葵害羞的點點頭，“這是我們出生時父母為我們定親之物。如意璧~~”
“公子也不必多擔憂了，這會兒小主也該回來了，奴婢就不打擾了。”為他合上門，走前又補充了一句，“奴婢就在門外侯著，有什麽事情公子隻管吩咐了。”頷首而笑，我瞥了一眼他手中的半塊玉璧，沒想到終葵家的寶物竟有一半在梅箬雪的手中，也難怪……
不做多想了，這是日後的事情了。眼下是等這場比試結束了，赫連杺真的會將“逆殘”還我？那離開之後我該去哪呢？
這一切來得似乎又有些快了……
不多會兒，梅箬雪踏著步子，姍姍而來，烏墨般的長發上點點白雪，嗬嗬……不經意間想到了白頭到老。倘若我也能有一個願與我執手看雪的人該有多好。隻是現在說這個還有些早了……
真的，有些羨慕起他們了，不能時刻相見，但也能心有所念。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得此比目何辭死，隻羨鴛鴦不羨仙。
“宸昊……”一抹紅暈掛上臉頰……
“公子已經等候多時了，奴婢在門外侯著便可，小主進屋吧。”為她開上門，寒風襲進屋內，遠瞅著終葵宸昊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梅箬雪衝我點點頭，進了屋，回過頭又說道，“謝謝…你不用伺候我們了，這麽冷的天你也回去吧。昨日的事我已聽陌雨說了，你表現的很好。對你我刮目相看……
”纖若細膩的笑，敲進了我的心坎了。
“小主，是否也該為將來多做考慮呢？”
“誒？”梅箬雪不解的看向我。
“終葵公子癡心一片，小主莫不要為了一些原因而錯失了一生中最重要的。”向她俯了俯身我便告辭了，“奴婢多嘴了。”
“誰說我不想呢…唉……”身後一聲飄渺的歎息聲，若有若無的在我耳邊回蕩。
雪越下越大，整個花錦軒都被淹沒在了一片白茫之中，腳踩在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菊苑的花隻開了不多時便死在了這場大雪下，墨芷的花總歸比不上夙言，耐寒之質真讓人有些惋惜了。
“玲兒，你是不是想離開了。”赫連杺扶著門框，頭微低著，長發遮住了她姣好的麵容，看不清她的表情。
“嗯，等這件事結束後我便離開。以後在花錦軒就要靠你自己了。”從屋裏拿來一件披風披在她肩上，“還有……這張臉隻能維持一年，你有什麽打算？”撫摸著她的臉，赫連杺刻意的往後躲了一下。
“我知道，可是你不是不願再幫我了嗎？”提了提衣裙，她轉身回屋，“你的東西我會給你，從此我們互不相欠。隻是我還有個要求！”赫連杺咬了咬嘴唇。
“讓你的容貌持久下去？”挑了挑屋中那燒的正旺的爐火，“我沒辦法幫你，一年已經是最久的了。若是將來你遇上喜愛的人，定不能再以這副樣子欺瞞對方了。杺兒，我多嘴隻是因為還當你是朋友，我……”
“別說了！”
“杺兒……”我是不是有說錯什麽話了，為什麽她總是對我抱有著敵意呢？
“玲兒，我知道你做這些是為了我好，可是誰會不在意我原本的樣子呢？世間男子都愛美人，可是我不是美人…不靠著這張臉皮，我拿什麽去爭取我的幸福啊。你永遠不懂我的想法…你永遠都在臆斷我的想法！！”身子軟弱無力的滑了下來，雙手緊緊地抓著我的雙臂。
“杺兒…怎麽了？到底怎麽了？”我從沒見過她這副樣子，以前見過她哭過不少次，可是從來沒有見到她這麽的傷心難過。
“別離開我好嗎？求你了，沒有你在我身邊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啊！”淚水鋪滿了整個臉頰泣不成聲。
“可是……我有我要做的事情，我不能留在這裏一輩子。”鬆開手中的枯木枝，“獨伴爐火……我不能一輩子就像這爐中的火一樣，燃燒一生卻隻能留在這爐子裏。人的一生隻有短短的幾十年，燃燒殆盡了就什麽也不剩了。”
“你還是要走的對嗎？”赫連杺鬆開我，看著爐中搖曳的火光，“玲兒，是不是你有什麽事情瞞著我？是不是跟那個東西有關？”急切盼望的眼神反讓我更加不能釋懷。
“杺兒，為了你好我不會告訴你的。隻希望你能好好的，將來遇上一個愛你的人便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