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周末。
坐了最早的一班車回家，沒有打電話回去告之，想給爸媽一個大大的驚喜。
想著父母忽然看到自己的意外表情與歡喜，情不自禁的微笑，終於明白了那個成語的含義：歸心似箭。
下了車，直接招了一輛摩的上來，絕塵而去。
家裏，居然是鐵將軍把門，讓小西頗感意外，在高高的窗沿上摸索了半天，還好，備用鑰匙還在。
開門進去，屋內迷漫著一股久違的濃香，小西大喜，將包隨手丟在沙發上，奔到廚房，果然，廚房的鋼鍋內正用小火在燉著一隻烏骨雞，從雞的酥軟程度看，應該是還沒燉到多久的，但這香味卻已經溢滿了家的小小空間。
輕輕蓋好蓋子，將火微微調大了些，回到客廳裏，從包裏隨便抽了本書隨便翻看。
父母應該會馬上回來的，說不定兩人正好雙雙出去買菜了呢，還這麽有情調的燉著烏骨雞。
記憶中，父母隻有在感情尚好的時候，才會花些心思做一些耗時頗長的大餐來吃，
燉雞一直以來卻是比較少的，隻因為父親對燉雞的要求是極為苛刻的。
首先，雞要精心挑選的活雞，父親挑雞很有一套，別的不看，專看雞腳，要長得勻稱，腳底那片胼捏上去不厚不薄，軟硬要適中，再適適它的腳力，必須要是非常有勁的那種。
記得有一次，跟了父親去買雞，走遍了整個市場，基本每隻雞都過了父親的手，結果卻是空手而回，每每捏了半天，卻是搖頭時，小西都能感覺到攤主極為嫌棄的白眼刺刺而來，很想跟父親說隨便買隻麽好了，但心中卻明白父親對此是抱著極認真負責的態度，因此，隻能硬了頭皮跟著，暗暗發誓再也不跟父親來買雞了。
父親對雞肉要求如此之高，導致家裏的餐桌上很難見到雞肉這道菜。
把雞買回來之後，接下來一係列的繁瑣工作，父親也是一定要親力親為的，殺雞，拔毛，開膛，弄佐料，洗鍋，火力大小調配。
也正因為父親如此嚴謹的態度，經他的手燉出來的雞真可謂是極致的美味。
隻可惜，父親卻不是經常有這個雅致來燒它，這極致的美味更讓讓小西和姐每每回味起來，口水直流，饞蟲噬骨，卻又無可奈何。
有一次，小西和姐趁著父親不再，偷偷的買了一隻店裏殺好的雞回來學著父親那樣燉，結果，那味道，讓小西和姐很長一段時間都不願意再碰這清燉的雞肉。
哈，今天回來的可真是時候，趕巧碰到了父親燉雞，可以大快朵頤一把。
再想，定是父母現在感情甚篤，父親才又有了這燉雞的興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回來，那麽這雞就是專門為母親燉的嘍。
越想越興奮，越想越幸福，看看家裏微微有些淩亂，於是放了書，哼著小曲打掃起屋子來
。
正忙得開心，聽得院子裏有腳步聲，而且是兩人的。
將掃帚一丟，衝了出去，大聲喚著：“老爸，老媽！”
門外果然是爸媽，乍見小西，臉上俱是愣愣的意外，小西眉花眼笑的上去挽了母親的手，接過她手中大大小小的袋子，嘻嘻笑道：“沒料到我會回來吧，嘿嘿，高興吧！不過我更高興呢，今天有雞吃嘍。”
母親終於從意外中慢慢回過神來，露出了欣喜之色，愛溺著柔聲說：“怎麽回來也不打個電話回來呢？”
父親則過來從小西手裏拿過菜，眸中閃著淡淡的歡喜的亮光，淳聲道：“怎麽會突然想到回來呢！”
小西噘著嘴，假裝委屈：“想給你們一個驚喜嘛，再說，也是因為想你們了才回來的！”
母親捏了捏小西的鼻子，淺笑道：“就你調皮。”
小西嘿嘿笑著，探過頭去，曖昧的對父親說：“老爸，今天你怎麽這麽有閑情雅致燉雞吃啦，是不是我回來破壞了你和老媽的二人世界呀！”
父親露了些些的笑意，默不作聲，母親則扯過小西來，輕斥道：“現在可真沒大沒小了，連爸媽的玩笑也敢開。”
小西歪著頭，微微揚著眉，一副不服氣的樣子：“我現在可也是個大人了呢，我把你們既當作爸媽，也當作朋友，這樣不好嗎？”
說著，側了頭去看父親，卻見父親用一種怪異的眼神深深的望著自己，小西心中微動，父親已拎了菜進到屋內。
轉頭看著母親，她正望著父親的背影，初見小西的那份歡喜已經消失殆盡，眉宇間籠了些淡如雲煙的憂色。
心中更是咯登，想著鍋中燉的是很補很補的烏骨雞，加上母親看著父親的憂容，不由的寒由心生，不會……
拚命搖頭，不會的，父母身體一向健康，不可胡思亂想。
內心終是擔心，忍不住問：“媽，那雞……”
母親眼簾微垂，低低的歎了口氣道：“是燉給你小梅阿姨的。”
“啊”小西張大了嘴，驚訝的看著母親，母親麵色沉靜，輕聲說：“小梅她生了很重的病，現在正在住院，可憐她，一個人孤孤單單，沒有人照顧。”
小西望著母親滿臉的擔憂，心情複雜，悄聲問：“你和爸一直在照顧她嗎？”
“嗯。”母親點點頭，歎道：“除了我們，還有誰能照顧她，她隻有我們這個朋友。”
朋友！母親居然把她的情敵稱為朋友，小西望著母親，驚然發現，那份淡淡的憂慮卻無法掩蓋住她對內心深處的情感，那種對父親信賴，那份彼此間相濡以沫的幸福。
或許，父親真的放下了，亦或許，隻是母親太過單純與善良。
小西希望的是前者。
三人一齊動手，很快，飯菜就做好了，隻有那烏骨雞還在鍋
裏用小火燜著。
“趕緊吃飯，還要去給小梅送飯呢！”母親洗著手，催促著：“小梅早上吃得就少，現在肯定餓壞了。”
小西看著母親急急的樣子，莫名的情緒從心底升起，母親的善良讓她十分的感動，隻是……
悄悄的看向父親，父親正呆呆的看著母親，是一種讓人忍不住心驚的深遂。
小西的心忽的一陣刺痛，父親何時這樣看過母親。
母親一直穿梭忙碌著，打好飯，擺好筷子，朝他們父女招手道：“哎，快來吃飯呀，怎麽都愣在那裏啦。”
“喔，我去看看雞好了沒！”父親迅速收回目光，朝灶台而去，小西則走向餐桌。
母親微微笑道：“這個倒是要你去看的，我可不知道調味，也不知道火候。”說著向小西說：“燒好的話，讓你爸勺碗湯來給你嚐嚐，那整個雞就給小梅送去，你就委屈一下嘍。”
小西輕輕點頭，低下頭來開始吃飯。
不一會，父親端了整鍋的雞過來，放在桌上，說：“小西難得回來，讓她也吃點吧，反正小梅一個人也吃不完。”
母親微嗔道：“不好的，古法說，吃補雞，要整個的吃的，否則就不靈了，就讓小西喝點湯吧，湯也鮮得很的。”
小西搖頭道：“不用了，還是整個的給小梅阿姨送去吧！湯可是最補的呢！”
母親並不堅持，釋然的輕撫著小西的頭道：“果然是我的乖女，下午我們兩母女去菜場一趟，你愛吃什麽，媽燒什麽給你吃！”
小西抬頭展顏輕笑道：“媽燒的我都愛吃！”
母親粲然一笑，半嗔半喜的說：“學校裏什麽都沒學到，倒學會了油嘴滑舌了。”
小西咧著嘴，似笑非笑著說：“這都是你女兒我發自肺腑滴話，好吧！”
母親嗬嗬一笑，連聲道：“知道啦，知道啦，女兒可真是媽的貼心小棉襖。”說罷，又招呼著父親：“咦，還不吃飯啊，飯都涼了，吃好飯，我們三人一起送飯過去，你陪陪小梅，我們小西去買點菜。喔，對了，問問小梅還想吃些什麽？”
小西暗自歎了口氣，迅速吃好飯。
醫院離小西家不遠，穿過一條馬路就到了。
三人各自提了些東西，默然的走著，父親提了那一大鍋的雞湯，母親則拎了其它的飯菜，小西袋子裏的則是一些水果和喝湯的小碗。
小西心中很是忐忑，暗暗擔心，小梅病情加重不會與上次她和姐去鬧了一番有關吧，那次小梅狀態就已經很不好了。
終於到了醫院的住院部，小梅的病房就在一樓，從急診部進去穿過一個小花園便到了。
隨著父母走了進去，小西走在後麵，將身子隱在母親身後，心終是虛的。
將頭慢慢探出去，病塌上的小梅，震憾了小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