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夏的晨，小西緩緩的進行著晨跑，可是即便已是放慢了步子，卻仍是止不住的汗流浹背。
看著天邊那一抹絢麗無比的朝霞，小西抹掉頭上的汗，對著將出未出的日頭無奈的望望，這老天，可真是夠任性妄為，隨心所欲的，這昨日還煙雨迷蒙如春天一般，才過了這麽沒幾個小時，就已是盛夏炎熱了。
上午沒課，宿舍的女人們都起得比平常晚些，獨獨小凡坐在窗邊看書。
自那次春遊之後，小凡改變了以往所有的生活習慣，雖然仍舊不晨練，但也絕不會睡懶覺，而是把更多的時間放在了學習上。
“吃早飯去嗎？”小西輕輕走過去，悄聲問。
小凡點點頭，合了書，兩人輕手輕腳的拿了飯盆出了宿舍。
出了大門，人還不多，這個時間，正是一個空檔口，晨練的人已回，而吃早飯的人又還沒出來。
小凡看了看表，笑道：“才六點二十五，估計食堂早點還沒搬出來吧！”
小西毫不在意的說：“沒關係，我們等在窗口，吃到第一撥最新鮮的食物！”
“哈哈”小凡挽了小西的手臂，嘿嘿笑說：“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咱倆就是早起的鳥兒。”
小西壞壞笑著，壓低聲音道：“我可不想做早起的鳥兒，又是鳥，又是人的，合起來不是鳥人嗎？你想做鳥人，你獨個做去，別扯上我。”
小凡輕輕啐了一下，側頭看著小西，意味深長道：“發現你最近可是越來越刁鑽頑皮了呢！可是誰影響到你啦！”
微微一愣，迅速恢複如常道：“我認識的人你全認識，你想想會是誰影響我的，隻不過最近經曆了些事，有些頓悟而以。”
小凡又是笑道：“唉呀，咱們小西也頓悟成及時行樂主義者了，不過也好，李白同學不是有詩雲：“人生得意需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麽？”
小西搖頭道：“差矣差矣，此句並不貼切，真正貼切的應該是羅隱同學的那句吧，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憂。我並不得意，所以李白那句對於我是不合適的。”
小凡酸道：“喲，聽聽，還一套一套的呢，你還不得意，年輕就是得意的。”
小西莞爾而笑：“這樣說來，你可真是要人生得意需盡歡了，你有著又年輕又美麗的青春呢！”
笑容漸而隱沒，隨之而來的卻是與那朝霞明媚極不相襯的淒迷，小凡淡然的酸楚道：“不過
隻如卡門而以，尤如曇花一般。”
見她如此，小西情緒亦微微低落，隻得道：“你不是卡門，卡門是真正的去愛過的，因此她就算死在愛情裏，也是無悔的，而你，卻沒有這麽輕易的付出過感情。”
小凡淒婉而笑：“或許我永遠也不會有這麽一天，這豈不是比卡門還不如。”
小西嘴裏泛起陣陣苦楚：“不會，你會幸福的。要相信自己。”
輕輕歎氣，小凡凝神的望著天邊的半個鮮紅的火球，喏喏道：“我的生活是你根本無法想象的，你不會明白，我今日說這話並非一時的感慨，而是一直以來根深蒂固的思想，可恨的隻是，我既有這樣的生活，為什麽我就不能壞到徹底。”
她輕輕咬了牙道：“壞到可以賣了靈魂，賣了肉體，賣了所有的一切。既然不夠壞，又隻恨我不夠狠，狠得可以為自己去殺人，可以不顧一切，可以為自己將來而不擇手斷，隻恨我做不到，做不到！”
小凡那深深痛苦，怨恨，與字字句句的咬牙切齒，尤如給這個火熱的夏日推來一陣強冷的寒流，又如忽然跌入到浩淼的冰窖，寒氣迫人，不禁微微顫抖。
片刻，小凡恢複如初，隻不過無形中卻多了一份對世俗的淡漠與自憐。
進到食堂，今日的早餐除了有蛋糕，麵包，包子與饅頭之外，居然還有整整兩大桶熱氣騰騰的米粉，上麵浮著一層淡紅的椒油，青青的菜葉從這淡紅中或長或短的冒著頭，很是誘人。
小凡興致極高，嗬嗬笑道：“果然早起有早起的好處，可以吃到如此新鮮的米粉，哎，小西你看看，都還沒有人動過呢！”
小西卻仍未從剛才的情緒中回過神來，木然的看著她笑靨如花，實在無法想象剛才她的樣子，隻得澀澀笑道：“嗯，確實不錯！”
“那就來兩份唄！”小凡把飯盆遞給售粉員，拿了自己的飯卡，嘀嘀的刷了兩下：“今天我心情好，請你吃！”
小西由了她去，慢慢咀嚼著她的那句“今天心情好”。
或許，今天的這番話，她是吐之而後快吧。
端著早餐回到宿舍，女人們見到如此誘人的米粉，已是食指大動，一個個加快洗漱的速度，急吼吼的往食堂奔。
“上午又去圖書館嗎？”小凡一邊吃一邊問。
“是的，剛接到新的課題，去查些資料。”小西吃東西速度極快，沒一會半碗米粉已經下了肚了。
“你是真好，生活過得如此充實，”小凡撩了一根米粉將嘴湊過去。
小西見她這般吃樣，禁不住笑了：“你的這個樣子很像我姐呢，我姐也喜歡吃米粉，喜歡這樣一根根挑了來吃，說這是吃的情趣，我倒是每次稀裏嘩啦的三下五除二就解決掉的。”
小凡慢慢的嚼著粉，額上鼻尖上覆著密密茸茸的汗沫，隨口問道：“你家現在還好嗎？”
聽得她如此問，小西愣住，自己好象從來沒有在她麵前提起過家裏的事情吧，於是笑笑而答：“還好！”
小凡輕輕一笑，淡然道：“上次見你從家裏回來之後，狀態很差，所以就估計你家一定發生了什麽事，過年的時候，你又一副不想回家的樣子，因此就更加確定自己的猜測。”
她清澈的眸子慢慢掠過靜默的小西，繼續道：“好在，年後，你的狀態就完全好了，知道你家肯定已經好了。”說罷，卻是輕輕一歎，好似自言道：“好了就好，無論發生過什麽，最終能好就是幸福了，怕隻怕，永遠都沒有好的那一天，也就永遠沒有幸福的那一天。”
她抬起頭來，深深的看著小西，“你一定要守住它，守住你的幸福，守住家的幸福，無論怎樣！”
小西亦是深深的回望，用力的點頭：“嗯。我會的，你也一定要幸福。”
小凡收回目光，將頭埋在飯盆裏，啜著湯汁，半晌，立起身來，盆裏已是空了，她慢慢展開了笑顏道：“現在我就幸福，將這麽一盆好吃的米粉全部幹光了。”說罷，俏皮的眨了眨眼：“這種簡單的幸福，對我來說，也是很寶貴的。”
小西無言的看著那抹俏皮，內心卻是酸楚。
“快去圖書館吧，我的大才女，這裏我來收拾好了，你的正事要緊！”小凡過來搶了小西的碗便去了水房。
小西隻得任由她去。爬到床上，慢慢的開始整理床鋪。
床架上的書已顯得淩亂，於是把它們都掃到床上，重新一本本碼整齊放上去，突然，從某一本書裏掉下一個小小的信封，一時想不起這信封中裝了什麽，捏捏上麵，似乎是無物的，一路捏了下去，手指間卻被一粒小小物什咯住。
猛然想起，這是一顆藥，從小梅那裏偷來的那顆小小的藥丸，這麽久了，都忘記了。
今日它又再次出現在眼前，內心無端的掠過一絲寒氣。
小心的把它放在枕頭底下，想回家去看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