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心事滂沱
蝕骨的想念在心底開出花兒，爾後於頃刻間便泛濫成災。
那個溫其如玉卻又淡漠的梁卓呢？他不是向來就自詡無所不能的嗎？他不是說“禍害遺千年”的嗎？
那個在十三歲就護自己於左右的男子，那個打著各種“正當”旗號對自己施壓“迫害”的無賴，那個隔著百步之遙自己就對之小心應對的妖孽，那個嘴唇精致驕傲卻不自負的“美人兒”，他，去了哪裏？
安洛錦 不知道，，現在破裂墜落的物什是什麽？它纏繞著自己身體的輪廓，覆蓋嚴密。透不過氣。
梁卓打開房門後，看到的便是這個樣子的安洛錦，她坐在地上，明明就是距離自己隻有幾步之遙，卻又像是整個世界都在慢慢地遠離她，垂在地上的指尖，竟是和那張臉一樣蒼白，毫無血色。沒有生機。後來他想，這是他看到的，安洛錦最狼狽的樣子，絕望的狼狽。
心疼打心底的位置翻湧出來，目光在觸及安洛錦光滑的腳麵之時，眸光一冽，不顧自己右腿的絞痛，大跨步上前。
眼前的這個小人兒，還是之前和自己百般刁難，萬般耍賴的棉小錦嗎？
梁卓慢慢地蹲下身子，之前總是明裏暗裏的諷刺她胖，圓潤，可是，其實她真的是瘦極了，瘦弱的身子在寬大的病號服裏打顫。梁卓抬起左手，按在她的後背上，凸起的脊骨咯得他的掌心都疼了。大腦迅速運轉，開始計算要有什麽方法才能把她養胖。
隻有那樣，抱起來的時候才會是溫軟舒服。
安洛錦的身體緊緊繃著，梁卓動作輕柔地將安洛錦的小腦袋擱在自己的頸窩處，緩慢而小力地拍打著她的後背，於她的耳側廝磨，“我在這兒，我在這兒，我在這兒……”
天地寂靜。
片刻過後。
安洛錦所有的感官倏地蘇醒，她猛然掰開梁卓的雙手，沒有絲毫防備的梁卓差點兒就被她的大力氣衝撞的仰過身子去。現在的梁卓可是單腳支力！
安洛錦的眼睛眨啊眨，在確定眼前的這個人是梁卓後之後，又是一個猛力，抱住梁卓，嚎啕大哭起來。此刻的她，身體完全放鬆了下來。
梁卓尷尬地掃過一眼周遭來往的人，幹咳兩聲試圖掩去自己微紅的臉。正在思考著要如何處理眼前這種情況的時候，梁卓突然間覺得有哪個地方
不對勁。哭聲。是的，哭聲。不知道什麽時候，安洛錦的哭聲已經是戛然而止。微微急促的呼吸聲在梁卓的耳旁響起，他斜下眼，看著安洛錦漲紅的臉頰，長睫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姿勢不舒服而微微地顫抖。
她，居然是睡著了！
梁卓輕歎一口氣，他早就應該知道，安洛錦的思路，從來就是不會同正常人一樣！雖是這樣想，他還是下意識地將一隻手墊在她的後腦處。這樣，她就會舒服一點了吧。
“你就不能把自己當做是一個正常的病人嗎？”嚴卿然剛出門就看到梁卓的“高難度”動作，俊秀的臉上怒氣凸顯，走廊裏來往的醫生、護士全都被嚴卿然的怒氣給嚇到了，這個平日裏溫言頓挫的男子，卻原來也是會動氣的。
不過這話說的卻是沒有任何的技術含量，都是病人了，哪裏還會正常。說的話，分明就是存在著語法上的錯誤。
見梁卓沒有絲毫的要搭理他的意思，嚴卿然更是怒上加怒，快步上前，抬腳之前還是減緩了大半的力量，踢了踢梁卓，剛要再度開口。
“噓！”梁卓側過臉，伸出那隻空落的手，將手指放在自己的唇間。
嚴卿然這才注意到梁卓懷裏的人，雖是大半張臉都遮在梁卓的頸窩裏，像是睡著了，但嚴卿然還是看出了她的麵容的姣好輪廓。隻當是梁卓的女朋友，嚴卿然是不知道有安洛錦這一號人的存在的。卻也是看得出來，梁卓對她的心意有多重。
嚴卿然，梁卓在美國時候的鄰居，兩個相處甚好，但也隻是止步於梁卓未回國前的那十三年的光景。之後的這些年他們是沒有聯係的。他們也不過是在前不久的一次宴會中，識出了對方的。早在幾年前，嚴卿然便回國，現是C市鼎鼎有名的私屬醫院，最年輕的外科主治醫師。並且以優良的外貌，上佳的品譽，被眾人公認為是醫院最具潛力、最優質的單身漢，更是霸占了醫院數位姑娘的芳心。撼動不得。
嚴卿然繞到梁卓的跟前，指了指他懷裏的安洛錦，探尋的目光拋向梁卓。梁卓的整張臉的輪廓，都在觸及自己懷裏的小人兒之後變得愈加柔和了。這是那個從小拽著一張死魚臉的梁卓嗎？嚴卿然帶著惶惶然的心情想著。
“還是先把她帶到房間裏去吧。”半晌過後，嚴卿然從自己震驚的情緒中緩過來。他實在是覺得
這樣的姿勢太招搖了好的伐？
梁卓聞言，也是覺得此情此景、此人此地，確實是吸引了諸人的目光。他慢慢地將墊在安洛錦後腦處的手抽出，左腳更是因為蹲的時間太久而麻木了，他要起身的時候因重心不穩，險些仰過去。就算是這樣，右手撐地，左手還是牢牢地按著安洛錦的後背，力道不大不小，生怕驚醒了她。
嚴卿然的手伸出，還沒有來得及觸及到安洛錦的身體，就被梁卓一個冷冽的眼神給瞪了回去。這占有欲，是有多大啊？他訕訕地看著自己的指尖，眼睛裏的揶揄溢於演表。梁卓，你是要被這個女子，吃的死死的了。
這一輩子，都沒有翻身的機會了。而梁某人，定然也是樂在其中吧。
眼前的這個場景，直到很多年之後，嚴卿然還記得很是清晰。藤蔓鮮明，盤結根固。也是在多年之後，他才知道，愛一個人，原來真的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也是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的性情的。那個時候的他，已經是經曆了。有了漂亮的嬌妻，有了喜愛的女兒。
梁卓把安洛錦安置好，這才吃力地坐下來，他的額頭上沁著繁密的汗珠，卻絲毫不以為意。
“自作孽，不可活。”嚴卿然幸災樂禍，他撇撇嘴，“你這傷，不會也是……”然後意味深長地看著安洛錦。
梁卓並不說話，伸出手將她淩亂的頭發攏好，隻是安靜地看著熟睡的安洛錦，眼睛裏再也容不下除她之外的任何人。
嚴卿然自討沒趣，假裝觀察環境一般的東張西望，吐吐舌頭，終歸還是將一肚子的疑惑原原本本的咽了回去。就算他這個人再不會審時度勢，也是知道，這個時候的梁卓，是惹不得的。時間還很長嘛，八卦還得慢慢挖掘嘛。嚴卿然眯起眼睛，打量著安洛錦，宛若一隻老狐狸。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這個女子定是有趣極了。如果是他還沒有猜錯的話，她和梁卓並不是男女朋友的關係。
那麽，他不介意為他們推波助瀾一把，嚴卿然如是想，竟然是得意地笑出了聲。
梁卓掃過他一眼，迅速移開。
嚴卿然大怒，他那是什麽眼神，嫌棄！厭惡！要不是看在這是病房，某人的小媳婦尚在休養生息中，嚴卿然一定是會衝上前對之拳打腳踢。
咳咳，前提是，他要是打得過某人的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