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狐狸也賣萌
安洛錦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習慣性的伸伸懶腰，左手帶來未預料中的麻痛感和阻礙，她順著自己的目光看去，梁卓正緊皺眉頭揉著太陽穴，身體裏似乎有著一股隱忍未噴薄的薄怒。
她暗歎，具有起床氣的男人傷不起啊。
右手呈現小貓爪的狀貌，不自覺地彎曲幾下，算是打過招呼。
梁卓大掌一伸，握住她的右手，剛要舒展開來的眉頭又隨即緊皺，她的手是有多小，平日裏看起來肥嘟嘟的，哪知握在手心的時候才知道，他十指一蜷，便將她的整隻手完全的包裹其中。嚴嚴實實。
安洛錦隻是傻笑，兀然，一骨碌從病床上爬起來，差一點兒就跌落在地上，隻是她絲毫不在意，雙手胡亂地在他的身上為非作歹，扣子更是由於她的用力以及毫無章法掉了兩顆，還差點就剝下了他的襯衣，完全不去理會梁卓的錯愕。在視線觸及到他右腿的石膏之後，雖是早就有所心理準備，卻還是不由得後退兩步，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你的腿……是……是不是廢了？”安洛錦問得小心翼翼。
梁卓嘴角一抽，被右手的動作迅速掩去。他黯然地低頭，唯獨眸子裏戲謔的光彩外迸，恰好是安洛錦看不到的角度。
再抬起頭來，目光一片清明，帶著略微的頹廢和愴然。他並不說話，隻是將目光放空。他的目光穿過跟前的安洛錦，落在窗外繁茂豐盛的枝枝葉葉上，他的臉被透進的陽光覆蓋，給人帶來疏離感，以及心疼。安洛錦被自己的這一想法嚇了一大跳，心疼？心疼。
就在昨天，她親眼看到了死亡，其實人真的好脆弱，脆弱到一場災難便可以將之毀滅。而一個人的一生之中，說不清楚會遇見多少場大大小小的災難，更不確定究竟哪一場災難會將生命徹底的交給死亡。她任性，她無理取鬧，這也不過是在一個可以承受的安全度之內折騰罷了。
可是，要是這個度，消失了，抓不住了……不是沒有看到梁卓剛剛眼睛裏冒出的頹廢，雖然隻有一點，但是，她真害怕，害怕那麽一點的小芽兒，會在某一天長成參天大樹。
想到這兒，安洛錦頓時就慌了。她不允許，不允許梁卓有任何的，一丁點兒的頹廢意蘊存在。她情願他腹黑心黑，情願被他整得“外焦裏酥”，情願，他的那個良辰，是褚雅。隻要他還是他。她情願。
之前一個朋友跟她說過一句話，壞能壞到哪裏去，好隻能是無限好。可是現在，這個樣子的梁卓，她不知道
，還能好到哪裏去？安洛錦不知道自己這會兒怎麽就亂了方寸，她不知道，自己心底轟然傾塌的那塊部分是什麽，這種感覺，讓她惶恐，不已。
安洛錦將自己內心的悸動收好，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梁卓，他的腿……那樣驕傲的梁卓，怎麽會容忍自己存在缺陷。他可是梁卓哎！
她的手指撫上梁卓右腿的石膏，還帶著些許的顫抖。雖是隔著這一冰冷的膏狀物，根本就是觸及不到他的皮膚，但是，梁卓的心還是忍不住地加速，被她觸碰到的地方發出美好的灼燙。疼意全無。
他慢慢地伸出手，接住安洛錦掉下來的眼淚，他，嚇到她了嗎？
“我……我不知道……不知道怎麽就下雨了，我也不知道……怎麽……怎麽就會有一輛車……車衝了出來，我就以為，以為自己死掉了，可是怎麽你……你就出來了嘛，我，我……”安洛錦語無倫次起來，她也不過就是考慮了一下到底是泰山，還是鴻毛的問題罷了，哪知道梁卓就出現了。她不是故意要害他殘廢的，就算她再怎麽任性胡鬧，也是知道輕重的。
梁卓剛要開口說話。隻見安洛錦拿衣袖憤恨的抹了一把眼淚，然後目光灼灼地看著梁卓，說出了那句驚世駭俗的話：“不就是殘廢了嘛，沒什麽大不了的，我養你，我會對你負責的！”語氣悲壯豪邁。
梁卓整個人就懵了。心髒狂跳不止，他想要伸出手去按住那個地方，卻發現手指顫抖的根本就沒有力氣，心底的波瀾不斷壯大，而後洶湧，幾乎要撞破他的身體。這種燥熱的感覺，讓他不由得抬頭看了眼日光，似乎隻有這樣才能更加真切一點，心髒的那個位置才能更加安分一點。不管是再過去多少年，他都沒有辦法忘記安洛錦說這些話時候的目光，堅定、流彩。照得他的眼睛，酸澀難忍。這個人是他的良辰，在他很小的年紀就期盼著她亭亭玉立的良辰，她對他說，“我養你，我會對你負責的”，沒有絲毫的浮誇。
嚴卿然前腳剛跨進病房，就聽到了安洛錦這番光明磊落的誓言，腳下一滑，差點就地栽倒。“我說哥們兒，你這可就嚴重了，這可不僅僅是右腿殘廢的問題，要是病情再擴散的話，恐怕啊……”嚴卿然說到這兒，故意一頓，麵露悲慟之情。“恐怕就是另外一條腿也廢了，唉！”
安洛錦直愣愣的看著嚴卿然，卡車撞倒，也是傳染病嗎？
那邊梁卓拿眼神死戳著嚴卿然，你傻啊，以為這是什麽傳染性疾病啊，那麽多年的醫科白學了，能有點兒生活常識不
？傻子！
嚴卿然看著這虎視眈眈望著自己的兩個人，這戲，雖然是有點兒過了，不也是在順著梁某人的意思往下演的嗎？不給辛苦費，總得照顧一下情分吧。“今兒個，這天不錯啊。”嚴卿然訕訕地指著窗外的視景。
梁卓和安洛錦並沒有接下話，仍然是像看傻子一樣的看著嚴卿然。
“梁某人，你這可就沒勁了，還有那誰，那梁某人的小青梅，不是你說他殘廢了嗎？我不過是再給你加點兒悲情的意蘊，這樣才能出意味深長的境界不是？”
安洛錦將目光移開，十分無辜的看著梁卓，也許是昨晚並沒有睡好的緣故，他看起來還是有著些許的疲憊。“你不是殘廢了嗎？”
嚴卿然這下可樂壞了，他可是沒有見過梁卓這副吃癟的樣子，看來自己這樂子，是找到了。嚴卿然並不說話，隻是安靜地站在一旁，等待這劇情的下一步發展。
此刻，梁卓的臉上浮現了可疑的紅暈，他撇過臉，掃過一臉看好戲的表情的嚴卿然，不自然地開口，“骨折而已。”
這個時候，嚴卿然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就笑噴了。
“閉嘴。這裏有你笑的分嗎？！”安洛錦怒氣橫生，說這話的時候依舊狠狠地看著梁卓。“狐狸梁，裝殘廢好玩兒嗎？看到我掉眼淚滿足了你的心理要求了嗎？你就是想要我的內疚是嗎，那你幹嘛不直接給我要啊？說啊，說是你救了我，讓我好對你感恩終生……”安洛錦說著說著就已經是泣不成聲了。騙她好玩嗎？他知不知道，她有多擔心，有多難過。他怎麽會知道，他什麽都不知道，他自私到從來不考慮別人的感受。梁卓，你這個騙子！
梁卓伸出手還沒有碰到安洛錦的眼角，就被她揮手打開。她才不稀罕他的憐憫，一點兒都不稀罕！
“棉小錦，那都是你自行斷定的，我一個字都沒有說。”梁卓一臉可憐兮兮，語調更是委屈極了。
嚴卿然當場就傻了。賣萌？賣萌！這個人，是梁卓？梁卓居然在賣萌！
不隻是嚴卿然，安洛錦也完全被雷到說不出話，眼淚都被嚇回去了。
梁卓這個時候想的卻是，這招不錯，可以繼續沿用改進。完全不去理會自己的這一行徑對安洛錦和嚴卿然的震撼程度有多大。他想，偶爾犧牲一下色相，也是不錯的，至少在某人麵前是很受用的。
安洛錦哪裏知道，在她還沒有從震驚之中調整好心情的時候，人家梁卓已經將未來的作戰防禦體係預演了一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