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月光如水

青娥進來的時候紅衣正坐在小院的老槐樹下彈箏，琴聲略顯青澀，但還算流暢悅耳，曲子是簡單的民間歌謠，反複的調調在這無邊的夜色下更顯沉澱。

夜風習習，吹落了一地的枯葉，風中夾帶著一縷縷清幽的花香，樹下的紅衣一身粉裳，美麗的像是枯木叢中唯一的一朵紅花，格外的珍惜。

“紅衣，皇上傳你去。”

哼！一個宮女學這些作甚？撥琴弄舞的，整一個狐媚子！

“今日不是姐姐你當值麽？怎麽會突然傳召我？”紅衣雖感疑惑卻也隻得起身將琴安置好。不過，想從青娥口中問出什麽怕是不太可能。

“我怎知道，去了不就是了。”

紅衣進殿的時候，皇上正歪著身子，一手撐托著自己的腦袋，闔著眼簾想是太累了已經睡熟。窗戶大開著，秋天的夜格外的冷，紅衣上前輕輕的合上窗戶，回身便看見李公公輕手輕腳的捧著一件小毛毯進來，她自然的上前接過，兩個人相視一笑，再輕輕的將毯子搭在皇上逐漸下滑的身上。

李公公在一旁伸手欲要托住皇上沒了支撐的肩頭，還沒怎麽動作就聽一聲輕咳。

“皇上，您醒了？是不是有些著涼了，奴婢去傳太醫來給您瞧瞧吧？”

“是奴才不好，竟忘記把窗戶關上，害得皇上入了濕氣……”李公公自責沒有照顧好皇上，說來李公公的年紀也大了，是看著皇上從小長大的人，皇上又怎會怪罪呢。

“哎，朕沒說怪你呢，年紀一把了，也別老這麽折騰，朕是剛醒嗓子不舒服，無需大驚小怪的。”

“那皇上就先喝口茶潤潤嗓子吧，這怕是著涼的前兆，一會兒奴婢給您泡些驅寒的來。”紅衣一邊伺候著皇上多添了件衣裳，一邊遞給皇上一杯熱茶。

“皇上，今夜可是要去皇後娘娘那兒的呢，娘娘心細，許是早就備著了，您看，這會兒是否要去？”作為總管的職責還要督促皇上寵幸後宮，這是好差事卻也是最棘手的差事，所以李公公說的也分外小心。

“也好。”皇上從軟墊上站了起來，回頭看見李公公已經在吩咐備轎，便開口道：“今日不必備轎了，朕想走走。”

煙景淡蒙蒙，池邊微有風。

覺寒蛩近壁，知暝鶴歸籠。

長貌隨年改，衰情與物同。

夜來霜厚薄，梨葉半低紅。

“月光浸水水浸天，一派空明互回蕩。”夜裏的禦花園有些蕭瑟，一路上的燈籠被風吹得忽閃忽閃的，像是夏日裏的螢火蟲，皇上突然停在荷花池邊不動了，口中輕吟著一句感慨，許是心裏壓的事情多，煩悶了。

漸圓的月亮皎潔的掛在樹梢，映在水麵上微微的蕩，整個不大不小的池子像是沉睡了一般，靜的連魚兒都不曾出來冒泡兒。秋風拂過水麵，吹散了朦朧的倒影，一點一點的暈開來，變得支離破碎。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煩事掛心頭，便是一年好時節！皇上，您要放寬心，適當的歇息才能養足精神煩憂，這裏涼，我們還是快些走吧。”

皇上會是個好皇帝，但卻不會是個好丈夫，他的後宮中有太多比朝堂還黑暗的地方，他竭力的保持著平衡，妃子與妃子之間的平衡，後宮與朝堂的平衡，他的確累了。

月色模糊了紅衣的眼睛，黑夜與月光卻勾勒出了她精致立體的側臉，高挺的鼻梁，微抿的紅唇，低眉順眼，半闔著的睫毛密的像黑夜一樣，皇上就這樣直愣愣的看著她，直到她不解的抬頭，當兩雙眸子對視，一個倉皇躲避，一個眼底含笑：“嗬嗬，今夜特意叫你陪朕出來果然是對的，你的一句話就是讓人心裏舒坦。你回去歇息吧，明日一早來伺候更衣。”

說著就丟下一臉窘迫的紅衣兀自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