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峰回路轉
趙嬤嬤抖了抖身子，抬起頭看著皇後的眼睛，眼睛滴溜溜一轉，道：“回皇後娘娘的話，秀女李玉瑩膽大包天，花錢賄賂老奴，妄想得見皇上一麵。老奴深知此事乃是重罪，不敢涉險為之，於是今日便有了如此爭執。”
“你，你血口噴人！”晶瑩聽了趙嬤嬤一番話，氣得站了起來。
“大膽，還不快跪下！”皇後身邊的嬤嬤大聲嗬斥道。
“來人呐，把這個膽大包天的李玉瑩給我帶走！”皇後怒火中燒，二話不說就要帶走玉瑩，玉瑩眼中既有委屈也有憤恨，隻怪皇後不給她機會說！
“皇後娘娘，事情不是這樣的，請聽我解釋！”玉瑩大聲喊道，可趙嬤嬤卻示意奴才們趕緊把玉瑩拖走，她一邊檔在玉瑩的身前，一邊大聲喊道：“還有什麽可說的，趕緊拉下去！”
皇後看趙嬤嬤這麽急著處理玉瑩，心生疑惑，挑了挑眉，揮手示意奴婢們把玉瑩放開。
趙嬤嬤見事情處理得不那麽順利，按著蹦蹦跳的心，隻能硬著頭皮站到了一邊。
玉瑩被奴才們放開，兩腿一軟‘咚’地一聲跪在了地上：“皇後娘娘，奴婢是省吃儉用給了趙嬤嬤一筆錢，可是這錢，不是為了得見皇上一麵，而是為了能給家人寄去，以緩解我娘親的病情。”
她抬起頭狠狠地瞪著趙嬤嬤，指著她控訴道：“可是，趙嬤嬤卻把這辛苦錢都拿去賭坊賭光了，所以，我和妹妹才會和趙嬤嬤起爭執。”
“嗯……”皇後看了看玉瑩和晶瑩，又看了看渾身顫抖的趙嬤嬤，心下斟酌了一下，才緩緩開口道，“你和趙嬤嬤各執一詞，本宮不知道誰真誰假。若是你們誰能先把證據拿出來，本宮就認同誰的說法。你們，可有證人證據？”
趙嬤嬤看了玉瑩一眼，搖了搖頭。玉瑩想了想，突然想起曾經告誡她們趙嬤嬤作為的藍沁兒。她猛然一回頭，正好看見走廊上的藍沁兒，但是，她卻平靜地望著她，就好像一個外人看著這一場戲，完全和自己無關的戲一樣。
玉瑩心底一涼，是啊，沁兒和她們兩姐妹非親非故，不過隻是萍水相逢，在這小小的儲秀宮，同病相憐的苦人兒罷了。想來告訴她們，是阮淩鳳在背後搞鬼孤立她們姐妹的人是她，給她們提醒告誡的人也是她，難得一起從地方上到京城，沁兒此番好心也是仁至義盡了。如今這趟渾水，她們姐妹，又怎麽好意思再拖沁兒來一起淌？
她隻好回過頭，不再看向沁兒，無奈地搖了搖頭。
“既然你們都沒有證據，就都與本宮回宮，待本宮細細查明真相，再做定奪。”皇後寬袖一揮，就這樣命人帶走了玉瑩和趙嬤嬤。
晶瑩著急得不知道怎麽辦才好，這次是鬧到皇後那邊去了，事情已經變得那麽大，她沒有辦法跟著去，但是她可也不願意幹等著。
左顧右盼之下，她看見站在走廊上的沁兒，眼裏閃過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光。
玉瑩這一次，總算是見著皇後了，但是她沒有想到，是一種這樣的方式。偌大的皇宮兜了一圈，走到了莊嚴的後宮，她也沒有一點點羨慕和過多的張望。在這個宮裏，死一個人，尤其是她這樣一個默默無聞的秀女，實在是太容易的一件事。
“抬起頭來。”皇後撫了撫
杯蓋，看著眼前跪著的趙嬤嬤和玉瑩兩人，“趙嬤嬤，這就是你管束的儲秀宮。前些日子，阮淩鳳的事，你不會不記得了吧？”
“老奴該死，老奴人老眼花，才讓這小蹄子衝撞了皇後娘娘。”趙嬤嬤雙手伏地，嚇得腦袋一直抵在地上。
玉瑩心裏一驚，皇後娘娘，竟然記住了阮淩鳳的名字，看來，她氣得不輕。而這件事，都是因為她。她若是現在說，根本就是找死，加上今天本來就說不清楚的事，沒準她會被掃地出門也說不定。
可是不說，對阮淩鳳來說真的太不公平了。而且，她如此怨恨他，難保她以後不會想辦法對付她。
玉瑩正想說什麽，隻看見皇後嘴角一抹奇異的笑容，對著她問道：“你就是李玉瑩，阮淩鳳身上的花，是你繡的。”
“是。”玉瑩嚇得趕緊低頭，原來阮淩鳳什麽都說了，根本不需要她解釋。可是，皇後娘娘還是處罰了阮淩鳳，卻沒有直接召她來問話。這又是為什麽呢？
“阮小姐的事，是民女初來乍到，無知愚鈍惹的禍。請皇後娘娘不要怪罪阮小姐，要罰，便罰民女吧。”
“要罰，該罰，但是，不止你一個人犯了錯。”皇後走到趙嬤嬤的麵前，“趙嬤嬤，既然你人老眼花，我看，你也不適合再在儲秀宮任職了，本宮就恩準你，告老還鄉吧。”
“娘娘！”趙嬤嬤趕緊跪著追了過去，“娘娘，您要罰，就罰老奴，做任何事情老奴都甘願。還請你不要趕走老奴。老奴……還沒有到告老還鄉的年紀啊！”
“那麽，禦膳房還是盥洗房，你選一個吧。”說完，皇後便轉過了身去。
“娘娘……謝皇後娘娘恩澤。”趙嬤嬤咬了咬牙，眼淚差點兒就要掉下來。她狠狠地瞪了玉瑩一眼，恨不得要把她一口吞了下去。
“至於你。”皇後高高地仰著頭，鄙夷地打量著玉瑩，眼神裏充滿了懷疑和厭惡，“賄賂可是大罪。”
“娘娘明察，民女真的沒有賄賂趙嬤嬤。”玉瑩死命地搖著頭，可是她看到了那高高在上的皇後，一點兒想要相信她的意思都沒有。
“僅僅以你一麵之詞，本宮實難相信你。”皇後堅決地說，“本宮罰你即刻出城，永世不得再回到宮中！”
“皇後……”二字還未出口，玉瑩隻聽見殿外嘩啦啦的腳步聲，一聲洪亮的“皇上駕到”又再一次讓她燃起了希望。
皇帝緩緩地走進來，皇後扯出了個微笑，積極地過去迎接。兩人雙雙坐下之後，皇帝才把視線停留到殿中跪著的兩人身上。
他就是皇上。那個晶瑩說過的，二十五的皇上。玉瑩抬起頭，麵前這個國字臉的精神煥發的男子，便是這個國家的君主，元國的皇帝，赫連毅。他不笑的樣子看起來很嚴肅，濃眉，深凹的眼眶，雙眼皮，堅挺的鼻梁……她有些看呆了。
“還不快把人給我拖走？”皇後皺了皺眉，瞪著眼前的玉瑩，可她一點兒也沒有把注意力放在皇後身上。
“皇上，民女冤枉啊！”玉瑩哭喊著，她深深地看著那位年輕君主的眼睛，她想要告訴他，她並沒有說謊。
“你還敢喊冤，拖出去！”皇後站起來怒喝道。
“慢著。”皇帝沉沉的聲音響起，不緊不
慢地說出了這兩個字，鎮定地看著眼前亂成一團的人，慢慢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皇後，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轉過頭問著身邊皺眉的皇後，皇後不是很想回答。
“本宮管理後宮不得力，不敢讓這些事情汙了皇上的耳。”
“既然有人喊冤，就是皇後你沒有讓人誠服。朕怎麽能明明聽到有冤情又不過問呢？”皇帝轉過頭，看著瀕臨懸崖般慌張的玉瑩，“你有何冤情？”
“回皇上。民女托趙嬤嬤給重病在家的母親捎藥，可是趙嬤嬤卻拿了民女的錢去賭場，今日民女與趙嬤嬤爭執之時，正好被皇後娘娘撞見，趙嬤嬤為了隱瞞此事反咬一口，便說是民女賄賂她，隻求見皇上一麵。民女實在是冤枉啊。”
趙嬤嬤看了眼按捺不住的皇後，趕緊幫腔：“大膽秀女李玉瑩，瞎編亂造，妄想脫罪。空口無憑，你拿什麽來作證？”
“嗯……李玉瑩，你可有證人？”皇帝看了眼抬起頭的玉瑩，即使是淚痕斑駁，也難掩她的秀麗明淨。雖然是粗布麻衣，卻勝過那些琳琅一身的小姐來得好得多。他僅僅多看了幾眼玉瑩，身邊的皇後，已經想要把玉瑩碎屍萬段。
“我……唯有妹妹替我作證。”玉瑩知道，自己的妹妹的證詞，壓根不能讓人信服。可是要詆毀人容易，要證明自己真的太難。
“哈哈哈哈。李玉瑩，你是在說笑嗎？”趙嬤嬤笑著說，心裏卻巴望著自己除掉了這個李玉瑩，皇後能不計前嫌，讓她繼續在儲秀宮撈油水。
玉瑩想了想，看著真誠的好像是希望她能拿出證據來的皇帝的眼睛，她下了決心：“民女沒有別的證據了。但既然趙嬤嬤一口咬定，民女是為了見皇上一麵而賄賂她的，那麽，民女向上天發誓，這輩子絕不覬覦皇上身邊的任何位置，民女甘願做一輩子的宮女，還請皇後娘娘作證。”
聽到這番話，皇帝，皇後甚至是玉瑩自己都不由得一震。皇帝的眼睛不由得睜大了，並久久地無法將眼神從玉瑩的身上挪開。
這是他見過的，唯一的一個不奢求他的恩典的女人。他看慣了任何女人，無論是家境好的還是差的，一個勁兒拚了命隻為他的一次臨幸，即使是他身邊的皇後也不例外。他是元國的皇帝，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誰不想做他身邊的女人？
而眼前的這個女人，當著他的麵拒絕了他，真是好大的膽子。不論她是不是僅僅為了保命才忍痛割愛，今天，她都在他的心裏劃開了一道鮮紅的口子。
皇後轉過頭去，在她意料之中的，皇帝的麵色並不好看，甚至，看起來快要爆發了。她笑話玉瑩，本以為是個會耍點兒小心機的女人，不想竟然這麽愚蠢，不，簡直愚蠢的要命。一個女人，在宮裏得不到皇帝的寵幸，做一個宮女，那簡直是從天堂到了地獄。如果是這樣，她寧可被掃地出門！
“好，既然你心意已決，朕就給你當這個證明人，朕命你當一輩子的宮女，永遠不能覬覦朕身邊的任何位置！”他咬牙切齒地說，說完了，又不知道為什麽，竟然有些些失落，“至於這件事，朕判定你無罪。”
聽到無罪兩個字，玉瑩輕輕地籲了一口氣。至少，至少她可以守在晶瑩身邊了。無論她是主子還是奴婢，都不重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