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苦寒相依
“貴妃娘娘呢？”玉瑩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從地上起來，左顧右盼再也沒有看到任何人。
“哪來的貴妃娘娘啊！”晶瑩又急又氣，眼淚忍不住吧嗒吧嗒掉下來，“還不都是我一個人在虛張聲勢？走，快點兒走，要不然他們發現了回來就糟了！”
“嗯。”玉瑩按捺住心裏的戰栗，拉起晶瑩的手就跑，一路跑著，竟也找回了路，就這樣跑回了儲秀宮，去皇後寢殿的事，也就這樣成了泡影。
夜裏，玉瑩和晶瑩躺在一張床上，互相顫抖著取暖。誰也不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麽事，她們互相守著，決不讓對方一個人走。
“姐姐，那個阮淩鳳，不會就這樣放過你的。依我看，那些壯漢肯定是她找來的。她能找那些壯漢進宮來收拾你，也能使出別的更狠的招兒。你去和皇後娘娘解釋，根本無濟於事。一來，我們連皇後寢宮在哪兒也不知道，二來，即使是去了，皇後也未必會見我們。而且，去的途中太危險了。”晶瑩抱著玉瑩說，“以後，你去哪兒都要拉著我一起去，不要自己一個人。”
“嗯。”玉瑩點了點頭，可是，她知道，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再這樣下去，她隻會把自己的妹妹也連累了，那個阮淩鳳有本事這樣教訓她，就不怕再多教訓一個人。
從那天起，玉瑩老老實實本本分分地呆在儲秀宮，再也沒有踏出宮門一步。晶瑩天天看著她，哪兒都不讓她去，可是，從那天起，也再也沒有一個人踏進玉瑩住的廂房了。再也沒有一個人找她做女工，她一下子沒有了收入。
別說沒有收入，就連願意和她說一句話的人，都隻剩下自己的好姐妹晶瑩了。晶瑩什麽都沒有和她說，可是她知道，她們姐妹倆是被所有的秀女孤立起來了，而最後她才得知，這一切都是阮淩鳳放的話威脅了其他的秀女，讓她們絕對不要和玉瑩有任何來往。
沒有了女紅的收入，她隻能和妹妹晶瑩變賣了自己身上禦賜給秀女的所有首飾和衣服，兩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儲秀宮的丫鬟，和另外的秀女的差距隻有越來越大。
玉瑩拿出了之前做女紅的錢以及變賣首飾衣物的錢統統交給趙嬤嬤，這是她們擅自進宮以後，第一次和家裏人來往。
“趙嬤嬤，這些錢，麻煩您給我母親捎些藥去，多餘的就買點兒衣服，還有些是給您的。”玉瑩把所有的銀子都給了趙嬤嬤，趙嬤嬤笑著點了點頭。
“好嘞，兩個孝順的女娃子，我趙嬤嬤肯定幫這個忙！你們放心，這藥啊，一定給你送去！”趙嬤嬤把錢收在自己的袖子裏，說完就要走人。
“還有……”晶瑩從櫃子裏把一封信拿出來，“這封信也給捎去吧。”
“誒誒誒，好嘞。”趙嬤嬤又把信也拿好，說完便轉身出了門。
雖然往後的日子她們都不知道要怎麽過，但是，能捎些藥回去，她們都高興的要命。也許，這趟進宮她們是沒有白來，即使驚險，好歹她們還有些餘裕。
再過些日子就是皇帝親自選秀女的日子，所有的秀女都知道，那一天，將會變成她們這輩子命運的最大
轉折點。選上與沒選上，是天差地別。往後過的是被伺候著的日子，還是伺候人的日子，隻在這一天就決定了。因此，家裏頭稍微有點兒底子的秀女，都從家中收到了不少東西，有的還好好打點了宮裏的那些宮人們，唯獨玉瑩和晶瑩兩個，好似選秀女一事與她們無關似的。
秀女們忙碌得跟一隻隻工蜂一樣，根本沒有時間來嘲笑那可憐的兩姐妹。隻是，她們也有她們著急的事情，每天也和別的秀女一樣寢食難安。
“趙嬤嬤，上次托您帶的藥，可是送到了？”玉瑩抓住趙嬤嬤就問。
“哎，我忙著呢，等我忙完了再說啊。”趙嬤嬤手捧著不知道哪位秀女送的綢緞子，興高采烈地走了開去。
“趙嬤嬤，昨天問您的事……”
“哎，哪有這麽快送到的？”
“趙嬤嬤，已經七日了，回信都該到了……”
“我怎麽知道，興許你母親沒有給回音兒。”
玉瑩等啊等，照理說，那封信去了，就算母親臥病在床，父親也該執筆回個信兒的，可是一點兒音訊也沒有，她越來越著急。
“趙嬤嬤……”玉瑩再一次抓住趙嬤嬤，可這一次，她連頭都不回就走開了。
“哎。”藍沁兒走過了玉瑩歎息地搖了搖頭，“給了趙嬤嬤的東西，還能奢望她拿出來？”
“沁兒你……什麽意思？”晶瑩截住了沁兒，怎麽都不肯放她走。
藍沁兒見無路可退，隻好放棄：“可別說這是我說的。趙嬤嬤在外頭，可是出了名兒的好賭，給了她的東西，統統送進了那賭坊，還有回來的？看你們蠢成這樣才提醒你們，不要辛辛苦苦剩下的血汗錢，都好了那隻大蛀蟲！”
“什麽？你說話可當真？”晶瑩氣得跳了起來，“你要是說謊，我可饒不了你！”
“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信不信由你！”說完，沁兒便拂袖而去，隻留下滿眼空洞的兩姐妹，互相對視著，心已經沉到了海底。
晶瑩咬了咬牙，什麽話也沒說，轉身就要走。玉瑩一把將她拉住：“你要去哪兒！”
“當然是找那老妖婆算賬！姐姐，你每天一針一線我是看在眼裏，疼在心裏。可我知道，這些都是為了娘，你高興，你甘願！可是，這些錢，這錢一針一線來的錢，全被那老妖婆吞了！”晶瑩氣急了，眼淚忍不住吧嗒吧嗒掉下來。她用袖子抹了抹眼淚，可還是止不住，隻好別過頭去，不讓玉瑩再看到。
“她若是真的背叛我們，我也絕不會饒過她。隻是她這人好賭，但也許並不會把我倆的救命錢也花掉？你不要衝動，萬一怪錯了人，她究竟還是儲秀宮的嬤嬤，我倆在她手上還能好過？”
晶瑩聽了玉瑩的話，覺得也在理，止住了哭泣，兩個人一同去找趙嬤嬤問個清楚。恰好趙嬤嬤在院子裏，她倆一出門，便與趙嬤嬤撞個正著。
“趙嬤嬤，上次托您給母親捎了信和藥，怎麽沒有回信呢？”玉瑩按捺住心中的波瀾，裝作平靜地問道。
“哎呀，我怎麽知道，別來煩我！”說罷，趙嬤嬤撩
開了玉瑩就想走，卻被站在玉瑩身後的晶瑩一把拉住。
“趙嬤嬤，你該不會是把我倆的錢都賭光了吧？”玉瑩一句話直接說了出去，趙嬤嬤一驚，臉上流露出不自然的神色。
“呀！果真是被你賭光了？”晶瑩激動地抓住趙嬤嬤的手，“好一個嗜賭成性的老妖婆，還不把我們的血汗錢還來！”
“好你個小丫頭片子，沒大沒小，不分尊卑，竟然在宮裏口出狂言！看我不掌你的嘴？”趙嬤嬤作勢撲了過去，沒一會兒就與晶瑩扭打成一團。
“趙嬤嬤，你是不是真的吞了我們的錢，我去封信問問家中便知，難道你還要繼續裝下去麽？”玉瑩拉開了晶瑩，把她護到自己的身後，“如若你現在把錢還來，我尚且不追究你。”
趙嬤嬤聽了玉瑩這番話，竟然笑得前仆後仰：“哈哈哈哈……追究？你以為你是誰？是哪個宮的主子？追究？輪不到你！我趙嬤嬤就是用了你的錢，怎麽了，你應該感到榮耀！”
“呸！還我錢來！”說罷，晶瑩又衝了過去，二話不說就對趙嬤嬤來了個搜身，趙嬤嬤也不擋著就讓她搜，這一來二去，院子裏聚集了不少圍觀的秀女，一同在看這個熱鬧。
“老妖婆，竟然身無分文！”晶瑩放開了趙嬤嬤，氣得暴跳如雷。
“哈哈。讓你搜，別想讓我趙嬤嬤吐出一個籽兒！”趙嬤嬤雙手叉腰，麵對著怒目相對的兩姐妹，一點兒也不害怕。
“皇後娘娘嫁到……”隨著一聲宮人的報訊，整個院子裏的人都突然瞪大了眼睛。趙嬤嬤二話不說嗖地一下就跪了下來，其他宮女們也嚇了一跳，從未見過皇後的威儀，一個個都趕緊跪了下來。
“老遠就聽到儲秀宮裏的動靜，是誰在這裏鬧事喧嘩？”
玉瑩低著頭，隻能看見麵前那華麗的長擺，她緩緩抬起頭來，說話的，正是站在她麵前的這一位，雖然著著便服，卻深深地透著大氣和莊重的女人。
“大膽！小小秀女竟敢直視皇後？”站在皇後身邊的老嬤嬤緊皺眉頭，怒目相視，玉瑩嚇了一跳，又重新低下頭去。
皇後饒有興趣地看了看玉瑩，以及她身後和她穿得一樣樸素的晶瑩，再看看她們身後，院子裏，走廊上，尤其是她認得的那個阮淩鳳，看來，這秀女僅僅是在儲秀宮裏，就有一場龍爭虎鬥。
“身為秀女，可知管理儀表，也是對皇上的效忠？”皇後直視著眼前的玉瑩，看著她的肩膀微微的有些顫抖。
玉瑩不敢抬起頭來：“回皇後娘娘的話，民女深知這個道理，可是民女的錢，已經被趙嬤嬤吞幹淨了。”
“什麽？趙嬤嬤，這你又要做何解釋？”皇後看著驚慌的趙嬤嬤，深深地皺著眉頭，今兒個一來，隻是為了看看今年這批秀女的素質，沒想到，倒是看出了這麽一出戲來！
趙嬤嬤抖了抖身子，抬起頭看著皇後的眼睛，腦袋滴溜溜一轉，道：“回皇後娘娘的話，秀女李玉瑩膽大包天，花錢賄賂老奴，妄想得見皇上一麵。老奴深知此事乃是重罪，不敢涉險為之，於是今日便有了如此爭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