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善君不善

中午起床,蘇臻感覺鼻子呼吸不通暢,好像是感冒了。窗外下著小雨,綿綿春雨帶著絲絲寒意。衝了一杯咖啡,窩在沙發上,愣愣的發了一下午的呆。她甚至懷疑自己有老年癡呆的傾向,最近反應似乎都遲鈍了。

“蘇臻,你在哪裏?”趙綿綿在電話裏問。

“在家。”她窩在沙發上慵懶的說。

“晚上一起吃晚飯吧。”

“不用了,我約了朋友了。”她想也沒有想的推卻。

“哦,那好吧,要不明天?”趙綿綿又問。

“好。”她之所以說不去,不是不想見到鍾煜,而是怕趙綿綿要自己去問他那些弱智問題。但願明天趙綿綿能忘記約自己吃飯的事情。

周末的夜晚,店裏的客人比平常要多,大多是在校的學生。羅伯特熱情的和同學們交流著。

“老板娘,你好,請你這裏搞樂隊個演的活動嗎?”一個年輕的男生問蘇臻。

老板娘?聽到這個稱呼,她心裏“咯噔”了一下。“可以啊,是你們自己的樂隊?”

“是啊。都是同學。”男孩高興的說。

“不過小店的音響效果比不上大歌廳。”

“沒事,沒事,我們隻想找個地方唱歌給大家聽……”

最後,男孩把演出時間定在一個月後,並要她多宣傳宣傳。看著他那認真的幹勁,她心裏很是肯定年輕人的青春陽光。

蜜兒是個非常乖巧勤快的女孩,見事做事的她,讓蘇臻感覺工作輕鬆不少。

“那個神經病今天沒有來?”蜜兒悄悄問蘇臻。

“誰?”她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等她反應過來,蜜兒又接著說:“其實他挺好的,直爽,個性。”

“你覺得他好?那晚你們倆說了什麽?”蘇臻記得上次去樓上後,項善君好像有找蜜兒說話。

“什麽都沒有說啊。我覺得他雖然長的是醜了點,也老了一點,但是味道好像還不錯。”蜜兒調皮的說。

“你這丫頭,別瞎說。我的口味比較清淡,我喜歡幹淨清爽,風度翩翩的優雅男子。”她一邊描繪著,一邊回憶著鍾煜的模樣,“你該不會有戀父情結吧?”她故意這樣問蜜兒。

“沒有,我還以為你有喜歡他。”蜜兒說。

“沒有,我才不會……怎麽可能……”她著急的說。

蘇臻正和蜜兒說著,一束勿忘我和滿天星的花束出現在吧台上。坐在吧台裏的蘇臻抬頭看了看,沒有看見送花的人,心裏正納悶,卻見項善君從吧台那邊冒出來。

“哈哈,沒想到是我吧。”他笑的模樣擰出來一臉皺紋。

“你來了。喝點什麽?”蜜兒知道蘇臻不想見他,就幫她招呼。

“那個。”他指了指酒櫃上的酒。“你們也喝點,一起喝,我請客。”他說。

“我不喝,我不會喝酒,一會兒還要回學校。”蜜兒說。

“哦,你還是未成年,不喝也對。”

“我已經成年了。”蜜兒說。

“可是你模樣看上去隻有十六歲啊。”他說。

蜜兒也不說話了,跑樓上招呼客人去了。

“蘇臻,你喝一點。”

“不想喝啊。你煩不煩。”蘇臻沒好氣的說。

他聽她不耐煩的口氣,然後就不繼續胡鬧了,安安靜靜的坐吧台邊喝酒,看她跟客人聊天,買單找錢。他那雙眼睛一直盯著她沒有移開過,她想自己真的是碰到胎神了。

夜深了,客人都散去,他卻趴在吧台上好像睡著了。

“喂,下班了,回去睡覺吧。”蘇臻推了推他說。

“蘇臻,能陪我說說話嗎?”他依舊埋著頭。

“說什麽,走啦,走啦,我要關門了。”她推了推他。

“蘇臻,蘇臻…

…”他竟哽咽起來。

她見狀不知如何是好,隻好不理他,開始樓上樓下的收拾起來,空酒杯、煙灰缸、紮壺,都放進盥洗池,然後又開始掃地。

“嗚嗚嗚……”他竟失聲痛哭起來。她不明白是什麽事情使這個男人如此悲傷,但又不知道如何安慰他,隻好隨他去了。心裏也隱隱同情起這個麵容憔悴,神情複雜的男人,的確他是一個怪異的人,祈求上帝他不是變.態殺手才好。

“怎麽了,為什麽哭?”她被他的哭聲嚇住了,停下了手裏的活,從冰箱裏拿出一瓶冰啤酒,自顧自的喝起來。他似失去親人般的痛哭,如一頭悲傷嚎叫的老狼。她嘴裏嚼著怪味胡豆,一邊呷著啤酒,說,“要不喝一杯?”她給他倒了杯啤酒放他麵前。

“謝謝。”他緩緩抬起頭來,一雙眼睛哭的通紅,連臉都是紅的。他端起杯子,一飲而盡。她又給他倒滿。“蘇臻,謝謝你。”他又重複說了一句謝謝。

“不開心?繼續喝酒吧,喝的暈暈乎乎的回去正好睡覺,睡著了就沒有煩惱了。”蘇臻不知道說什麽,找不到安慰他的話。

“你看我的樣子是不是很老?”他望著她的眼睛問。

“還好啦。”

“那你猜我多大?”

“你上次不是說過是三十六歲嗎?”她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在乎別人的看法,難道男人也怕老?

“對,我忘記了,我的確隻有三十六歲……”他若有所思的說。

“那怎麽了,我覺得很正常啊。人的容貌本來就不相同,雲泥之別的也多的很。”她不知道他到底要說什麽。

“你失去過親人嗎?”他問她。

“……”她不想回答,好像自己未出生時爺爺奶奶就去世了,而外公外婆都還健在。在她幼年很疼愛自己的大伯父,十幾年前死於肝癌,但是自己卻沒有參加他的葬禮。對於死亡她沒有具體的感受。

“四年前,我出了車禍,當我醒來,我的腳後跟長在了前麵,身上縫了六十多針。而我的妻子在那場車禍裏去世了……”他很平靜的說著他的過去,她不明白他為什麽告訴自己這些,或許隻是想傾訴。

“忘記過去不開心的事情吧,會好的,不是還有孩子嗎?”

“怎麽能忘記呢,我那麽愛她,曾經我也絕望的想過要自.殺。但是想起年幼的兒子……我失去的是妻子,他失去的是母親……這世界為何如此,人的生命為何如此脆弱?”

“……”她驚訝他的經曆。

“蘇臻,我是真的喜歡你,或許我的舉動令你感到困擾,我真心的跟你說抱歉。你有一種很迷人的味道,深深將我吸引,如果你也能喜歡我,那該多好。可是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這麽老,又這麽醜,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但是,請你不要拒絕我的愛好嗎?……”他的言辭令她不知所錯。

“這……”她詞窮,腦海裏一片空白,我想說拒絕他的話,但是怕於他太殘酷,隻好繼續沉默。

“雖然我心裏還是有她,但是她已經去了另一個世界。清明節快到了,蘇臻,我有個小小的請求,清明節那天,你能否陪我去看看她?”

“啊……這……”蘇臻心裏冒出各種想法:到底為什麽會遇見這樣一個人?難道上帝派來安慰我的?可是我又不喜歡他,怎麽能夠安慰我?他的所作所為對她而言是一種困擾。

“可以嗎?”他問。

“看吧,到了那天再說吧。”她沒有答應,也沒有不答應。

“好,謝謝你。”他雙手握著酒杯,望著空掉的杯子沉思。

“還要喝點嗎?”

“不用了,喝的差不多了,該回去了。”他起身欲離去,走到門口又停下來,說,“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你先走吧,我自己回去就好。”

“沒事,讓我送送你吧。”他固執的堅持,她隻好隨他。

倆人並排走著,隔著半米的距離,他想靠上來,她就快走幾步躲開。下過雨的路麵濕潤的黑又亮,夜風吹來,有些寒意,蘇臻突然咳嗽起來。早上起來就有些感冒,現在吹了風,看來是更嚴重了。她疾步走著,希望能快些到溫暖的家。

“你感冒了?”他問。

“嗯……”她又咳嗽起來。

“那去買藥吧,別拖著。”他關心的說。

“沒事,睡一覺,或許明天就好了。”

“這怎麽行,感冒是萬病之源,還是去買藥的好。”

他的個人英雄主義令她反感,平素愛自由,特立獨行的她最討厭別人強迫自己。於是堅定的說:“不要,不想隨便吃藥,真的沒事。”

“走,買藥去吧。”他突然抓著她的左手,就往24小時藥店走。她想掙脫開他的手,但是卻被他死死的抓著。她被他拽著往前走,手似乎被卡住般不能抽離,但是她卻感覺到他手心裏的溫暖。有多久沒有這樣被人牽過手了,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模糊的都想不起來了。她這樣想著,就由他牽著走。

走了一段路,她又說:“放開我,放開我。求求你了。”在她心裏還是沒有辦法接受他。

他頭也不回的說:“不放。”

“放,放開,我跟你去買藥就是了。你再不放開我就生氣了。”她用右手去掰他的手指,他怕她生氣就鬆開了手。

“走吧,手被你抓的痛死了。”蘇臻白了他一眼,甩了甩手腕。

“不好意思。”他說。

他倆一前一後走到24小時營業藥店門口,藥店大門緊鎖,項善君按了門鈴。蘇臻把臉湊到售藥窗口前,望著裏麵的動靜。工作人員問了她感冒的症狀,然後就去抓藥。站她身後的項善君突然用手將她環腰抱住,甚至感覺到他的鼻息在她耳畔有挑逗的傾向。

蘇臻用盡全力掰開他的手,然後一句話也沒有說就走了,飛快的朝家裏跑去。心裏不知道是驚恐還是反感抑或是條件反射?起先他沒有追上來,等藥店工作人員把藥給他,他才追上來。一邊追,一邊喊:“蘇臻,等等……等等……你的感冒藥……”她奮力向前跑,生怕被他追上,死命的奔跑,決不能被他追到。

蘇臻終於安全到家,把門反鎖,生怕這個囂張的家夥會破門而入。聽到他上樓梯的腳步聲,然後聽到他按門鈴的“叮咚”聲,然後又聽到他說:“蘇臻,你的感冒藥,我放門口了,你一會兒吃了藥,睡一覺,明天就好了。我走了,晚安。”然後她聽到他離去的腳步聲,她躲在窗簾後麵看著他遠去的身影才稍稍安心,她沒有開門去拿藥吃,害怕把門打開他會幽魂般出現在眼前。她果斷的上床睡覺。

躺在床上,蘇臻仍心有餘悸,心想:是不是自己的反應太過激了,其實好像也沒有什麽啊,如果自己也喜歡他的話,他所做的一切就都能接受了。可是自己卻偏偏愛他不來,因為心裏隻有鍾煜,雖然他現在不屬於我,雖然他心裏沒有我,但是我卻喜歡這種偷偷喜歡他的感覺……

她瘋狂的幻想著鍾煜,想去見他,想要把他納為私人用品……瘋狂的幻想帶給她短暫的快樂,但是之後就是深深失落,躺在床上,她竟莫名其妙的哭起來……

為什麽要如此煎熬,為什麽要遇見,為什麽喜歡自己的不是自己喜歡的人。她越想越喪氣,淚水如潮水般在臉上奔湧……她真害怕這樣下去,怕自己會崩潰掉。項善君,你到底是什麽妖怪?鍾煜,你到底是魔鬼還是妖精?因為哭的太久,蘇臻的眼睛已經感覺刺痛,而鼻子完全被塞住,無法呼吸。

和別人在一起時,蘇臻還能和別人談笑風生,而回到家一個人躺床上時總是一籌莫展。看來人真真是害怕孤獨的動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