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正是因為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顏如雪的身上，才發現顏如雪的視線，一直在夜龍淵的身上。隻是巫無言遠遠沒有想到，顏如雪居然喪心病狂到暗害夜龍淵。
而夜龍淵站在被抽幹的湖畔，卻忍不住想到夜冥雪上次帶著他來找夢幻之境。
其實她從未存心騙他，她來找他，隻是為了報恩。報答五百年前，他從獵妖士手裏救下她的恩德。
夜龍淵隻覺得心裏堵得慌，他的那一劍，終於讓他明白了驚天的那一番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三界長生天，帝王血囚怨，長劍可劈緣，蝕日蒼梧淵，龍囚於淵怒……九重天之上，鏡湖底，血泣誓。驚鴻孽緣，血誓若締，逆天而行，一場神夢，龍淵盡負。
驚天的那一番話，分明就是在說他和夜冥雪之間的結局，終是他負了她。
“無言，你為什麽守了夜冥雪一年？”夜龍淵恢複了記憶，不代表他把身為蕭子越時的記憶給抹去了。他依然清晰的記得，夜冥雪曾說海倫護了她一年，而海倫就是巫無言。
巫無言深深歎了口氣說道：“你知道，我是仙界的欲尊，我不但掌管三界的欲念，同樣也能預知未來的大禍。”頓了頓，巫無言閉上了眼睛：“從你被如雪暗害之後，我就知道，終有一天，她為了報複你，會做出很多人神共憤的事情。我能預知未來的大禍，卻不知道顏如雪竟然拚著自己受傷也要放走那頭凶獸。好在當初你將那頭魔龍打成了重傷，封印鎮壓在龍淵仙境數千年，你的法力雖然大不如前，但他也是魔力接近枯竭，唯有那一身滔天的怨氣，恐怕會給人界帶來無邊的災難，雪上加霜。”
“所以呢？”夜龍淵的聲音平靜無波，但是這份平靜卻讓巫無言心裏騰起濃濃的不安。
巫無言蹙眉看著身前夜龍淵的背影，壓下心頭的忐忑，歎了口氣繼續說道：“我感覺三界將會有一場翻天覆地的浩劫，浩劫的中心，就是龍淵仙境之內。能解除這場浩劫的關鍵所在，就在夜冥雪。原本我之內感受到三界有災難，也有解救之法，但卻找不到那個人。直到五百年前，我感覺到了你的氣息，我尋著你的氣息去找你，才發現你身邊有一隻兔妖。我想，你現在也知道那隻兔妖是誰了。”
夜龍淵驀然苦笑了一聲，痛苦的閉上眼：“是，就是夜冥雪。這名字，還是我為她取的。她受我上一世的照顧，知道我的為人，所以她從未害人。”
“這兔妖情深意重，你上一世去世之後，她在你墳前守了三百年，之後耗費了百年道行，找到了轉世的你。拚著在青心門宗主手下受傷得到你閉關修煉的消息，她帶著傷離開青心門，遇到了百獸妖域之王驚天，驚天為了救奄奄一息的夜冥雪，去玄靈仙山雲荒道人那裏盜取了仙丹救夜冥雪。”巫無言忍不住心底歎氣，真是冤孽啊。
夜龍淵的瞳孔驟然收縮，抿唇咬牙道：“所以，服了仙丹的夜冥雪，道行瞬間暴增，妖氣被仙丹壓製封印。血清散雖然是
青心門特製的，但比起仙界的仙丹，還是差的太遠，被仙丹壓製的妖氣，又怎麽會被血清散引發？”
“顏如雪正是抓住了這一點，她跟驚天聯合，驚天想跟夜冥雪在一起，可是夜冥雪的心中隻有你，還在龍盤山下守了你兩百年，直到你下山。夜冥雪善良純真，受你前世影響，不願害任何人。可是她服過仙丹，若是被妖精吃了她，雖然不如直接吃了仙丹效果好，卻也會增加修為。”所有的真相，都在巫無言的解釋下，撥開烏雲見明月。
越是聽巫無言說得越多，夜龍淵的心裏就越痛苦，他錯怪了夜冥雪。
長生崖旁，他才恢複夜尊之身，來不及去整理這上萬年的記憶，人間那位師傅說什麽，他便做了什麽。卻忘了，人都是肉體凡胎，怎麽會看出事情的本質？夜冥雪身上有妖氣，但那妖氣不是她自己的，那是……顏如雪的。
一切都是顏如雪暗害的，他錯怪了夜冥雪，好在他不想殺了夜冥雪。他再糊塗，也知道他發過誓言，絕不負她。縱使要對夜冥雪下手，他也留手了。看似夜冥雪的一身修為已經廢了，但是他隻是在她身上下了一道屬於他的封印。
他不會忘了，夜冥雪是他的妻。他早知道她是妖，也認了，又怎麽會加害她。
夜龍淵發覺他真的變了，換了從前，若是遇到了害人的妖精，他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殺了她。但是如今遇到了夜冥雪，他卻暗暗在眾目睽睽之下護住了她，哪怕他神智不在，他也下意識的那麽做了。
不過他卻慶幸，他沒有殺了夜冥雪，否則他真的會抱憾終身。
好不容易從沉思裏脫離出來，夜龍淵想起了先前巫無言的話，扭頭忍不住道：“無言，你方才說，三界會有一場大災難，而解救之法，在雪兒身上？”
見夜龍淵恢複了過來，巫無言鬆了口氣，顏如雪的所作所為，他一直看在眼裏，之所以沒有阻止，是因為這是避免不掉的。
他若以自身之力改變天數，那麽就得接受天罰，那時夜龍淵尚未恢複神位，他倘若也遭到天罰，豈不是人間的災難再也無可避免？
“準確來說，是在你二人身上。驚天一直想要夜冥雪，大錯已經鑄成，魔龍此時已經銷聲匿跡，不知道躲在哪兒養傷去了。倘若他日完全恢複之後卷土重來，必是三界的浩劫。所以你務必要將夜冥雪帶回來，於公於私，夜冥雪都不能落入妖魔鬼怪的手中。”巫無言是知道夜龍淵沒有對夜冥雪下毒手的，所以這話說得也沒顧忌。
聽了巫無言的話，夜龍淵忽然抿唇笑了，可是卻有些蒼白無力：“我雖然隻是封印了她，但是她現在已經不記得我是誰了，我現在若去找她，沒準她會對我揮下承影劍。”
聽著夜龍淵帶著痛苦的話，巫無言歎了口氣說道：“那也沒辦法，你必須將夜冥雪帶回來，我得回一趟天庭，報告天帝。”
“罷了，我自己的錯，我會承擔。原是我對不住她，我說過她是我
的妻，我說過絕不負她，可終是我負了她。”夜龍淵長歎一口氣：“我不奢求她能原諒我，隻求她別恨我。”
“她現在是否記得你，都是個問題。”巫無言瞥了夜龍淵一眼，無奈的搖頭：“這小丫頭心善全是因為你，五百年前就深愛著你，隻可惜她是妖。”
夜龍淵蹙眉，有些不悅：“妖又如何？仙界難道少了從妖修煉成仙的妖精？妖也罷，人也罷，她是我的人，我始終是要把她帶回來的。隻是現在耽誤之急，得找到魔龍的藏身之處。魔龍是被顏如雪放出來的，當年之事我可以不找她麻煩。是我拒絕了她，她會惱我也不怪她。但是她千不該萬不該放走了這頭罪惡滔天的魔龍！”
見夜龍淵惱怒，巫無言苦笑了一聲：“她是由愛生恨，你打算如何處置她？”
“你愛了她這些年，也沒見你報複她。這與愛恨都無關，她倘若真愛我，她根本就不會做出這麽多自私的事情。”夜龍淵怒極攻心，快語頓時脫口而出，說出口之後，又有些懊悔。
巫無言的臉色微變，看著夜龍淵略帶後悔的表情，不由苦笑：“我原以為你是不懂愛，才拒絕了如雪。後來我想，你是根本不愛她，無法愛上她，才會拒絕她。現在我明白了，原來你是看出我愛她，才拒絕了她。”
夜龍淵歎了口氣，左轉走了幾步，看著龍淵仙境的那塊鎮魔碑，悠悠的歎氣：“你錯了。”頓了頓，他仰天看著龍淵仙境唯一沒改變的天空，聲音裏滿是苦澀：“原先我並不知道你深愛她，後來她對我的情意，我也感覺到了。我們縱橫人界數年，一起曆盡磨難成了仙，我心係三界，心係蒼生，心係你們，心中有愛，卻不是愛情。”
“她在我身邊數千萬年，數千萬年的時間，她終於忍不住對我訴說了情意，可我曾經試圖接受她，若我真能給她愛，反了仙界又如何？”頓了頓，夜龍淵身後的巫無言身軀微震，眸子裏滿是驚愕，似乎很驚訝這話會從夜龍淵的嘴裏說出來。夜龍淵苦笑了一聲，低語：“可是我無法愛上她，所以我給不了她想要的，我拒絕了她。而這個時候，我卻發現，你在偷聽，你知道她向我坦白心跡之後，雖然行事與往常無二，但是你的心不靜，那個時候，我便知道，原來你一直愛著她。”
巫無言站在夜龍淵的身後，無聲的苦笑，原來他的破綻，竟然在這裏。
“無言，我拒絕她並非為了你，所以你不必心中譴責自己。也許這是我宿命裏的劫難，但我不後悔。”夜龍淵轉身看著巫無言，忽然笑了：“其實我應該要感謝如雪，若不是她狠心將我暗算，我又怎麽會遇見雪兒？”
“龍淵，我從來不知道，原來你不是一座冰山。從前我一直以為你是個木頭，隻知道三界，隻知道蒼生。現在我才知道我想錯了，你並非隻有大愛，你也有小愛，隻是你的小愛沒有遇到對的人，才不會爆發出來。”巫無言苦笑著看向夜龍淵，他的眼底印出的影子，隻有一個夜冥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