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還債的辦法
“什麽辦法？娘子快說！”周計安焦急的問。
秦絲絲略有遲疑，說：“隻是不知道這辦法妥帖不妥帖，若是不中，還望相公莫要責怪。”
“娘子請講。”他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態。
她緩緩起身，望了眼窗外的風雨，歎道：“如果這個辦法中，隻怕你我二人再無夫妻情分。”
“為何？”他不解。
“相公，請休了妾吧。然後將妾賣到……”想著自己未來的命運，她哽咽的沒能把話說完，想著剛才張老爺對自己的淩辱，她就悲從中來。
周計安目瞪口呆的望著她，驚訝的說：“不，娘子，不可以。我周計安怎麽可以做出這種傷天害理之事？若是拋棄娘子，不如砍了我的手去！”
“不，相公，妾覺得這是唯一可以還債也是最好的辦法了。相公有恩於妾，今日相公有難，妾怎能袖手旁觀？隻盼相公能成全妾的心意。不然十日後還不上錢，相公若是真的被砍了手，不如拿了妾的命去。請相公把妾賣到妓院裏去吧！”秦絲絲字字句句情深意切。
“這……”周計安故作猶疑，其實早幾日他就有這個意思，故那日早膳時，看了看她的臉蛋，覺得進醉春樓沒有問題，隻是怕她不肯，而沒有說出口，見她今日竟主動說出來，他心下高興，卻又裝作猶豫不決的樣子。
他想，看來還真是夫妻一條心，泥土變黃金，隻要將她賣掉，哪裏還有還不上錢的道理。
“這，不行！娘子，你本已是一個人，我怎能把你拋棄？”
“不，相公，妾就是一個人，無牽無掛，才不在乎被休。也沒有什麽三親四眷來指手畫腳，所以當下最快最好的辦法就是將妾賣掉。他日你我若還有緣分，咱們就再續夫妻情分。”
“那，你不怨我嗎？娘子，我對不起你。”他一臉懊惱和無奈。
“相公，妾若是能幫相公渡過這次難關，妾將無比榮幸。請相公成全。”秦絲絲是鐵了心想要進妓院。
她已經再也無法忍受和周計安在一起的生活，他太讓她失望了，她想自己唯有狠心這樣做，或許才能讓他成熟起來。
而且有時候她覺得他打心眼裏瞧不起自己，因為自己的出身微寒，他對自己根本就不是夫妻相處之道。
她認定苦難是男人的財富，希望這次的不順能將他的鬥誌激發出來，不然自己跟著他也是受苦，與其這樣活著，不如彼此分開好了。
她當然也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越來越少，或許他也早就想休掉自己了，如果他真是那樣想的話，不如讓她自己把這話說出口。
依他現在的處境來看，自己就算不說出這樣的決定，也隻怕和他呆不了多久就會關係崩潰。
與其把關係鬧僵，不如現在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離開，還討得了他的歡心。
她當然不願意去妓院，每日用身體去討好別人，沒有自尊的出賣自己的肉體，那樣的生活她不敢想象，可除此之外她沒有更好的打算了。
別提醫館了，她知道開醫館並非易事，就算有再高明的醫術，但人命關天，如果哪天碰到不講道理胡攪蠻纏之人鬧出什麽事端來，還不知道如何收場。
而且開醫館頂多隻夠糊口求個溫飽，哪裏能大富大貴呢，這樣的收入也根本不夠周計安的花銷。
就算自己有再大的本事，可以賺錢給他花，可也不是長久之計，他這一輩子總不能都是這樣隻享受隻花錢的過日子吧，就是神仙也沒有這麽安逸，天上眾神不
都有自己崗位和工作嗎？
窗外風雨不歇，天空卻漸漸明亮。
倆人互相默默注視著彼此，萬語千言凝滯在喉，欲語還休，唯有眼淚能代表他們此刻的心情。
他一把將她抱住，緊緊的抱住，欿切說道：“娘子，對不起，對不起！那就隻有先委屈娘子了，待我還了債一定努力賺錢，將娘子再贖出來，好不好？”
她一邊流淚一邊點頭，嗚咽著說：“好。”
聽到他說會贖自己出來，她就已經心滿意足，就算他說的是謊話，她也相信這是真的。
但她更明白，嗜賭如命的他怎麽會輕易戒賭，怎麽會說話算話呢？
她已經對他完全喪失了信心，卻表麵裝出一副信心滿滿，愉快的樣子。
“好，那妾等著和相公早日相會。以後咱們就兄妹相稱，好遮人耳目，可好？”
“行，沒問題。都是做相公的不是，害你淪落到這樣的境地，真的對不起！”周計安想著債務問題解決了，暗喜不已，卻裝出一副欿切無比的樣子。
翌日，天氣晴好。
昨日大雨將院子裏弄的狼藉一片，梧桐樹葉混著豆天蛾幼蟲的糞便撒了一地，秦絲絲早起後一邊在廚房炊爨，一邊清理院子裏的衛生。
周計安也趕早起來了，來到院子裏，奔到她麵前，搶過她手裏的掃帚丟在地上，說：“走，我們出去逛逛。”
“去哪裏？”還不等她明白過來，他就已經被她牽著手出了門。
“我上次不是說要給你買新衣裳嗎，所以我帶你去買件新衣服。”他笑著回答。
“可是咱們沒有錢，怎麽買？”秦絲絲竊喜他這麽有心，卻又擔心沒錢，他隻是安哄自己的假話。
“我自有辦法！”他神秘一笑。
“不過，現在這麽早，集市上恐怕都還沒有幾個人，咱們去了也沒有用啊。”她突然想起家裏的廚房裏正燒著早飯，驚呼道，“相公，不好，家裏的鍋子裏還煮著稀飯呢，這會兒恐怕已經糊鍋子了。走，我們回去看看，萬一家裏起火了怎麽辦？”
“唉，怎麽還有這事兒，好吧，走吧。”周計安歎氣，失望不已，隻好往回走。
他一心想著出門來玩，沒走幾步又要回去，甚是掃興。
倆人回到院子裏，秦絲絲就聞到了廚房裏飄出來一股糊味。
“呀，真的燒糊了。”她說著就疾步奔進廚房。
鍋子裏的稀飯已經熬幹了，最下麵一層已經糊了，上麵的部分還好。
於是早餐的時候倆人吃了一頓帶著糊味的稀飯。
“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吃糊掉的飯，好像也不難吃。”周計安吃得津津有味。
“糊掉的飯本來就可以吃，這樣還更香呢。”秦絲絲打趣道。
“快吃，吃了我帶你出去吃好吃的。”周計安催促道。
“我們沒有錢，能吃啥？”秦絲絲耷拉這眉毛，想也不敢想那些美食。
“我自有辦法，你放心，今天我會陪你一整天，讓你渡過愉快而難忘的一天。”
“好。謝謝相公。”她微笑著回答，心裏卻無比苦澀。
她當然知道，這將是她被賣掉之前最後和他相處的一天時間，他本來說再晚幾天好了，是她自己提出要提前將自己賣掉的。
因為她對自己也沒有信心，萬一那些秦樓楚館不要自己怎麽辦，嫌她姿色差了怎麽辦，到時候耽誤了時間，隻怕誤事，所以還是早作打算的好，以防意外。
早點看到他拿到錢，早點看到他把債務還了，她的心也才能早點輕鬆起來。
這樣一個早晨，她覺得無比幸福，她覺得周計安從來沒有如此乖順和懂事，就算是糊掉的飯，他都能吃得津津有味，誰能想到就幾天前，他還因為她在湯裏放了藥材而使他大發脾氣。
她想難道人與人之間隻有到了離別的情分上，才會對對方好嗎？
誰說不是呢，現在她就想要對他好，竭盡所能的傾其所有的對他好，她怕以後再沒有對他好的機會了，以後能在一起吃頓早飯，恐怕都是奢望。
吃過早飯，倆人複又出門。
周計安將自己脖子上那塊貴重的金鑲玉貼身項鏈，拿到當鋪去當掉了，換了一筆錢。
然後帶著秦絲絲去買了一身新衣服。
“哇，真漂亮。”周計安沒有想到隻是換了一身新衣服，她給人的感覺就完全變了，柔弱中帶著一絲俊秀和霸氣，竟然如此亮眼。
他有了一絲不舍，卻也不表露出來。
“是嗎？真的好看嗎？”秦絲絲怕他是盲目誇讚。
“好看，好看，真的。這樣你就是全長安最美的女子了。”他拍掌感慨。
“哪裏會呢，相公你又取笑妾了。”她嬌羞不已，她可從來不覺得自己長得多漂亮，可是為什麽總是聽他誇自己漂亮呢，她想肯定是假話了。
他開心起來，那張嘴就好似抹了蜂蜜一般，和他一起生活了這麽久，她不會不知道。
“那你餓不餓？咱們去館子裏吃一頓，你想吃什麽？今天我請，你盡管提要求，我什麽都滿足你。”周計安慷慨大方，其實是自己想花錢買痛快。
隻要有錢使他就開心，他並不希望把錢存起來，也不是說看見家裏有多少錢就會高興，他覺得隻有花錢的那一瞬間是最痛快舒服的。
這錢本來就是花的，不然就什麽都不是，吃不得用不得，和垃圾沒有什麽區別。
他花錢不管大小，隻要是把錢花掉，哪怕是買根繡花針，他都覺得高興滿足。
倆人來到長安城裏最高檔的一家酒館裏吃了一頓，飯後，周計安拉著秦絲絲的手，說：“咱們回家吧，要不我們明天再去。”他的意思是說明天再把她賣掉。
秦絲絲卻認真的說：“相公，就今天吧。早點把帳還了，妾心裏才能踏實。”
周計安心想——中，既然你這麽想去妓院，那我就隻好成全你了，不是為夫薄情寡義，這前後可都是你自己的主意，將來休得怪我。
還是現在都聽你的好了，免得怕你沒有進妓院反倒會怪罪我起來。
他抿嘴一笑，說：“不急。反正有十天。現在才第二天，還早呢。”
“不，不能拖了。相公，妾也很舍不得你，妾也知道你也不舍得，但債務要緊，我們都要狠下心，不能感情用事，相公，咱們走，去看看哪家妓院好。”秦絲絲說著就拖著周計安往花街柳巷走。
“你想去什麽店？這條街都是。”周計安詢問。
秦絲絲瞅著一家家的妓院，心下徘徊，不知道如何做抉擇。
“有了，娘子，咱們去醉春樓看看吧。那可是最上檔次的妓院，走。”周計安說著拉著她大步朝醉春樓走去。
“醉春樓？”她咕噥了一句，跟在了後麵，想著要投身妓院了，這一路她的心都忐忑不已。
其實這一天她都忐忑不已，但是為了報恩，她毅然做出這樣的決定，以後自己也就不欠他什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