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治病(2)

這天周老爺果然回來的比往日要早,他用生薑水沐浴更衣後,就來至前廳。

莊氏、周碧蘭、王氏、還有幾名家丁早就在此等候了,都等著看秦絲絲怎麽個妙手回春。

那鍋紫竹罐在爐子上煮得咕咚冒泡,中藥味隨著陣陣蒸汽彌漫了整個大廳。

王氏蹙著眉尖,用香帕捂著鼻尖,連連說“這氣味,真難聞。”

莊氏和周碧蘭則穩坐於一旁,母女倆有說有笑。

秦絲絲則忙著做準備工作。

周老爺和顏悅色的走進前廳,見大家都在,笑言:“大家都在啊,都是來學習的吧。絲絲啊,開始吧,弄完正好吃晚飯。肚子都有些餓了呢。”他說著走到爐子麵前,瞫了一眼大砂鍋,問道,“煮的啥,能吃麽,中藥煮的?想必是不能吃的了。”

“那要不先吃飯吧?吃了晚飯再說。”王氏接話。

秦絲絲正想辯駁說,需空腹比較好。

周老爺擺擺手,打趣道:“沒事沒事,你們陪著我,我就不餓了。還煩請夫人們陪我一會兒,不過若是你們餓了,就先去吃吧。”他笑著看了看秦絲絲,指著她麵前一條無靠椅的長凳,問,“我坐這兒?”

“是。可以坐著也可以趴著。”秦絲絲微微點頭。

“趴著?趴這凳子上,這也太為難老夫了吧。”周老爺麵露難色,“那老夫還是坐著吧。”

“行。”秦絲絲隻好點頭答應,因為若是真要讓周老爺趴著的話,趴床上會比較好,可是那樣的話,在禮數上又顯得尷尬。

周老爺端端正正的坐下,下頜微抬,手一揮示意開始。

秦絲絲會意,不由心裏發笑,這周老爺還以為是在他臉上動手呢。

她不緊不慢的說道:“煩請爹脫掉上衣。”

“放肆!這不是讓老爺難堪嗎?”王氏矍然喝道。

秦絲絲沒有料到王氏會這麽大驚小怪,嚇得魂兒都差點飛了,她屏住呼吸又瞬間鎮定下來,回答:“還請娘相信孩兒,孩兒需要打通爹背上的經脈,並用這紫竹罐吸出體內的邪毒。”

周老爺聽了,二話不說的就脫掉了衣衫,露出脊背,說:“我脫便是。你能不能安靜點,別說話,吵死了。”

“我吵?我是不想看你受皮肉之苦啊,你看這家裏上下都是中藥味,聞著都嗆鼻子。這奇奇怪怪的東西,隻怕不是什麽好東西,我看就是糊弄人的把戲。”王氏埋怨不已。

秦絲絲不理會王氏的說辭,隻埋頭做事。

她先將植物精油倒在手掌心,然後快速搓手掌,將精油搓熱,然後用手在周老爺背上揉捏起來。

“你看看,真是不知羞恥。”王氏又聒噪道。

秦絲絲心裏無奈的笑笑,沉默不語。

“這是治病,是醫學,你想哪裏去了?我看你最近還真是瘋瘋癲癲,奇奇怪怪的。難道你不想老夫的鼻子好嗎?”周老爺指責王氏。

“這樣捏捏就有用?我也會。”王氏斜眉斜眼的撇撇嘴。

“好啦,我的大夫人,你就別在這裏操心了。你先去吃飯吧。蘭兒,你和你大姨娘先去吃飯。”周老爺想將王氏支開。

周碧蘭一聲應諾,叫王氏一起去吃飯,王氏卻回絕道:“我還不餓,我有的是力氣說話,想多說兩句都不成?等哪日我病了,一句都說不了了,你就開心了?我就在這裏守著,非要念叨一下不可。不和老爺一起吃晚飯,我吃什麽都索然無味。”

“唉。”周老爺無可奈何的搖頭,隻能隨了她。

莊氏則好奇的站在秦絲絲身邊,看著她的手法,並在空中比劃著學習。

隻見秦絲絲雙手手掌用力的揉搓著周老爺脊椎兩旁

的經絡,並用指關節點按各穴位。

周老爺覺得背上被按中穴位的時候,酸脹麻的感覺,說不出的難受。

他痛得大叫的時候,秦絲絲就說那個位置有問題。

周老爺的背在秦絲絲的一雙巧手的按摩推拿下,變得緋紅,不過他覺得挺舒服,甚至覺得背上輕鬆了不少。

按摩完背部穴位後,秦絲絲用棉布拭去周老爺背上的精油,又用藥水清洗之,然後拿起一根鋒利的挑針對周老爺說道:“爹忍耐一下,可能會有些疼。我要用挑針刺小絡之血脈,吸出惡血。”

“沒事,你盡管來,我扛得住。”周老爺咬緊牙關,做好準備。

王氏卻大呼小叫道:“你這是幹什麽?這東西這麽鋒利,萬一傷著老爺的性命怎麽辦?”

“好了,你就別吵了,別說話。”周老爺眉頭緊蹙,很是不耐煩。

秦絲絲也不做解釋,拿著挑針,就對著周老爺的肩膀紮了下去,周老爺條件反射的一縮身子——針紮略微有點痛。

隻見被紮的那處皮膚,立刻湧出星點紅色的血液,秦絲絲立刻從砂鍋裏拿起一個紫竹罐,稍微涼了涼就迅速的扣在了周老爺背上剛才紮針的位置。

紫竹罐牢牢的吸附在了周老爺的背上。

莊氏忍不住好奇的碰了碰這個紫竹罐,歎道:“奇了,居然吸得緊緊的。”

秦絲絲一聲不吭的把周老爺背上的穴位紮了個遍,又用紫竹罐將針孔罩住。

周老爺滿背的紫竹罐,說道:“背上好緊,好像皮都要被撕掉了一樣。”

“那是因為爹體內的寒氣太重,經脈不通暢所致。”秦絲絲說著簡單整理這台麵。

“這要拔多久時間?”莊氏問。

“一刻鍾。”

“你這是跟誰學的,真的好手法,一紮一個準兒,你怎麽知道那個地方是什麽穴位,萬一沒有紮準呢?”莊氏很是好奇的繼續問。

秦絲絲莞爾一笑,解釋道:“其實挺簡單的,沒有二姨娘想的那麽複雜,不然天下哪裏來的這麽多大夫。”

“這天下大夫雖多,但是這樣治病的,我還是頭回見。更何況,這鼻子上的問題,和背上有什麽關係?雖然你說什麽經脈什麽穴位,但我還是半懂半不懂。早先請了大夫來給老爺看病,都隻是開個藥方子,沒這麽複雜。”莊氏疑惑不已。

“也沒有二姨娘說的那麽神秘,這紫竹罐用途廣泛,不然我們也不會這麽容易買到。隻是之前二姨娘不知道罷了。”秦絲絲耐心而謙遜的回答。

“你這真是跟你那什麽王婆還是孫婆學的?這辦法真稀奇,還有這樣高明的醫術。”莊氏好奇而讚歎。

秦絲絲點點頭,笑而不語。

周老爺坐著一動也不動,早就覺得腰酸了,於是他微微動了動腰,也好奇的問:“我這要拔幾次罐?”

“這要看老爺的恢複情況了,一般七天拔一次,連續一個月,效果顯著……”秦絲絲侃侃而談。

說話間,已經過去了一刻鍾。

秦絲絲開始卸下周老爺背上的紫竹罐。

隻見紫竹罐內是一團烏黑色的血,王氏大叫道:“血!老爺,你流了好多血!”

“我看看。”周老爺偏過頭說道。

秦絲絲將拔下的那個紫竹罐遞給周老爺看,周老爺將那團烏黑色的血倒在左手掌心上,用右手捏了捏了血塊,竟然捏不碎。

“這是什麽?怎麽一團黏黏糊糊的?”周老爺覺得血液不該是這樣的。

秦絲絲一邊繼續拔下周老爺背上的紫竹罐,一邊回答:“這是痰濁,風寒暑濕,氣血凝滯而成的惡血,沉澱在肌膚經脈中,久而久之致人血脈不通

,經脈不暢。請看這裏。”

她說著把紫竹罐內的痰濁倒出放入一盆清水中,每一個紫竹罐裏都有一團顏色或深或淺,形狀或大或小的痰濁。

隻見有些血塊漂浮在水麵上,有些血塊則沉在盆底下。

“請看這盆裏,漂在上麵的是痰,沉在水底的是濁,這種半飄的是痰濁混合物,這些都是身體裏的廢物。爹的痰濁顏色較深,說明毒氣比較重。待日後多拔幾次,可將惡血全部拔出,當痰濁顏色鮮紅時,爹的身體就會有大的好轉。今天已拔出部分惡血,相信爹今晚的睡眠都會好轉。”秦絲絲一邊說一邊用棉布擦拭周老爺的背。

“真奇怪,這個傷口都沒有流血,隻是個針眼了,卻拔出這麽多東西。”莊氏連連驚訝讚歎。

“那是因為這鍋中藥有活血止血之功效,所以針眼的傷口會凝血。這紫竹罐是一次性使用的,用過就不要了。這次隻買了兩百個,希望能夠用。”

“不夠就買,找陶管家拿錢就是了。缺什麽少什麽,你就說,別客氣。這裏就是你家,有什麽需要盡管開口。”周老爺慷慨回答。

“謝謝爹,孩兒什麽都不缺。”秦絲絲又簡單的給周老爺按了按肩膀和腰,然後說道,“好了,可以了,一會兒晚飯後有中藥喝,中藥是內調的,希望爹不要嫌苦。”

莊氏連忙將衣服給周老爺穿上,周老爺穿好衣服,站起身來,晃了晃腰,滿意的說:“嗯,不錯,舒服,感覺身體輕鬆不少呢。絲絲,你很棒,讓老夫刮目相看。看來老夫的鼻子是有希望治好了。在長安城這麽多年,怎麽就不知道孫婆婆呢,真奇怪。”

秦絲絲微微一笑,算是回答。

她想,這都是她爹的真傳。

從小她就崇拜爹,覺得他是神醫,能將死人都醫活,她自幼耳濡目染,自然從她爹那裏學到了不少。

這些年,家裏雖然清貧,但是看著那些高官權貴來找爹求醫,她就覺得爹是最富有的人,爹的醫術就是他們全家最寶貴的財富。

也不知道爹怎麽樣了,娘怎麽樣了,但願他們一切都好。

“好了,吃飯吧,走。”莊氏招呼大家去吃晚飯。

一路上,王氏都陰陽怪氣的說著有的沒的,莊氏和周老爺則繼續稱讚秦絲絲。

“不知道是什麽旁門邪道,若真是能把老爺的病治好,我才會佩服。現在佩服還太早了吧。”王氏已然是針對秦絲絲了。

秦絲絲隻能沉默隱忍著,並暗暗思量,若不是因為周計安有恩於自己,若不是因為周老爺還算仁厚慈善,她是決然不會這麽冒險幫忙醫治的,她怕會泄露自己的身份。

她也意識到自己鋒芒太露了,該玉韞珠藏才對,這樣才有利於自己,才能保護好自己。

於是她暗暗下決心,以後都深藏若虛,不輕易幫人醫治。

可現在已經開始對周老爺醫治了,沒有後路可退了,隻能硬著頭皮繼續了,不然還不知道王氏會怎樣羞辱自己,更會讓周老爺失望。

她有些無奈,更有些後悔,後悔不該那麽衝動的詢問周老爺的病情,也不至於今天要幫忙做深度治療了,就連下午還對秦氏大娘說要幫她治療尾椎……

她心裏無可奈何的連連歎息,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對還是錯,但是直覺告訴她是對的,身懷醫術本來就該救死扶傷。

別說救人是大夫的天職,就連不懂醫術的人都想著要去照顧生病的人。

她這樣想著心裏舒坦不少。

耳邊依然是王氏陰陽怪氣的聲音,她不想和王氏同桌吃飯,於是說道:“我去看看大少爺,我去叫大少爺吃飯。”

說完就逃也似的朝周計安的房間奔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