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芳心向春盡，所得是沾衣（十五）
柳青青回到房裏，獨自坐在窗前良久，腦海裏不斷回旋著與高浩成的點點滴滴，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個失敗的人，這麽久了，竟然沒有在他心裏占據一丁點的位置。
一刹間，她感覺所有的勇氣和信心都被高浩成磨光了，像個膽怯的小麋鹿，慌慌張張想要逃跑。
這個念頭一生，她的手腳好似有了自己的思想，迅速起身，打開衣櫃，這些東西都是趙子虛命人準備的，按理她不應該帶走，可是她現在孤立無援，不是講究骨氣的時候，她必須用這些衣服和盤纏換路費。
倩碧端水進來給她洗漱時，看見她正收拾東西，不由大驚，道：“娘娘，您這是要做什麽？”
柳青青不打算隱瞞，事實上，她清楚，高浩成不會殺她，也不會留她，她要走，他隻會高興。
“我想回家。”
“什麽？”倩碧雙眼圓睜，嘴巴張得可以放下一顆雞蛋，好半響，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了然的問道：“娘娘可是被女蠻子給氣到了？”
柳青青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繼續整理行李。
倩碧認定她是被女蠻子氣到了，上前一把奪過她手裏的包袱，道：“娘娘何必賭氣？”
“我……不是賭氣。”
“娘娘不是賭氣是什麽？娘娘千裏迢迢跟隨陛下到蜀中，為了陛下連自己的家人都不要了，可是現在卻因為幾個女蠻子就退卻了，娘娘這樣做值得嗎？”
被倩碧一問，柳青青啞口無言，是呀，當初的壯誌雄心去了哪裏？
旁的不說，她跟著高浩成吃了那麽 多苦，就此退卻，以前所有的功夫都是白費了。
倩碧雖然性子率直，卻也十分機靈，將柳青青的表情看在眼裏，忙將她扶了坐在位置上，好言勸說：“娘娘，依奴婢看來陛下對娘娘是有感情的，隻是陛下現在心情不好，而且聽說陛下之所以會有此劫難全因為他心愛女人的背叛，陛下難免對女人有防範之心。娘娘隻要耐心等待，陛下一定會知道娘娘的好。”
柳青青苦笑，倩碧所說的她怎麽會不知道？但是這一廂情願的滋味實在是不好受，她已經失去了耐心。至於原來那倔強的想法，要將高浩成踩在腳下的壯誌雄心也被現實撲滅了，她沒有力氣和勇氣，隻能離開。
倩碧有些著急，一把拉了柳青青的手，又道：“娘娘，你聽奴婢一句，陛下心裏是有娘娘的，娘娘不如再等等。”
柳青青自然不信，反問：“他心裏有我？你從哪裏看出來的？”
“就是昨夜呀，娘娘已經睡下了，陛下還過來看過娘娘呢。”
他悄悄看過她？柳青青心一動，或許他真對她有情？
倩碧見狀，忙將她的包袱拆開，重新將衣服擺放回去，嘴上碎碎念道：“娘娘，奴婢多句嘴，這女人的性子可不能太烈，女人就該像水一樣。即便陛下覺得女蠻子新鮮，娘娘也不敢置氣，動不動就想走，娘娘如此動氣，隻會將陛下越推越遠……”
“那我該怎麽辦？”
“當然是溫柔體貼的對待陛下呀，那些女蠻子根本不知
道柔情二字，時間一長，陛下就能分清楚誰好誰差了。”
“你這是要我和那些女蠻子爭寵。”
“娘娘還怕爭不過她們嗎？”
柳青青沉默了，倩碧再活潑，終究受到禮教的束縛，將男人三妻四妾看成平常。若是以往，她對高浩成尚沒有多深的感情，她對宮裏的妃子自然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現下她對他一心一意，難免希望他也對她一心一意。
想到這裏，柳青青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嘲笑自己的貪得無厭，他對她連感情都沒有，她就開始要求他對她忠誠了。
她不認同倩碧的一些觀點，可也覺得她說的話不是全無道理，起身，道：“去，打盆熱水去，我要像水一般侍候陛下去！”
聞言，倩碧先是一愣，隨即笑了起來，忙吩咐下人準備。
高浩成與柳青青並不同院，高浩成所住的是大將軍特意讓出來的主院，離柳青青的院子有三四百步的距離。
柳青青進去時，未受到阻攔，隻是看門的侍衛表情都有奇怪，欲言又止的模樣，好像裏麵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等她走到寢居門口，聽到裏麵女人的歡笑聲，腳下的步子瞬間凝滯，這才明白剛才侍衛們為何會做出那般的表情。
“陛下，你摸摸看，我這腰比起你那皇後如何？”這聲音柳青青聽過一次就再難忘記——榮躍部小姐舒娜！
倩碧頓時變了臉色，欲言又止的看向柳青青，手裏端著的熱水嘩嘩晃了出來，似乎想將柳青青勸走。柳青青卻不理睬，一把將虛掩的房門推開。屋裏，暈黃的燈火通明，高浩成坐於坐塌上，而榮躍部的小姐舒娜雖是站著，卻將半邊身子靠向了高浩成。
柳青青眼瞳急縮，高浩成雙手伸出，她看不出來他這是打算推開舒娜還是打算將對方摟到懷中。
高浩成臉上有些慌亂，隨即又鎮定下來。靠在他身上的舒娜咯咯一笑，順勢一倒，就坐到了他的懷裏，兩條勻稱的手臂像是樹纏藤一般纏著他的脖子，看了看倩碧手裏端著一盆熱水，仰頭對柳青青說道：“皇後這是前來侍候陛下？皇後將熱水放心吧，今夜由我來侍候陛下。”
柳青青氣得胸脯起伏，不理睬舒娜的挑釁，將視線放到高浩成的身上，執意要聽到他的意思。可惜高浩成好似入定般，垂著頭不說話，默許了舒娜的動作。
柳青青不怒反笑，道：“舒娜小姐你先出去，本宮有事與陛下商議。”
舒娜不動，繼續纏著高浩成。
柳青青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高浩成，眼裏充滿了倔強。
好一會，高浩成終於有了動作，輕輕將舒娜纏在他勃頸上的雙手拿開，道：“你想回去吧，朕有話與皇後說。”
舒娜嘟起了嘴，有些不情願，可對上高浩成那雙不容置喙的眼睛，她頓時將撒嬌的話咽了下去，憤憤然起身，走到柳青青麵前時，還狠狠剜了柳青青一眼。
等舒娜離開，倩碧也識相的退了出去，將房門小心關上，留給了柳青青和高浩成安靜的空間。
柳青青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幽幽說：“陛下，你可知道我為何跟你到這裏？”
高浩成沒有反應，甚至沒有看她，她也不在意，自顧自的繼續道：“因為我愛你，所以我跟著你到蜀中，因為我愛你，所以我可以不在意你的身份地位。但是同樣的，因為我愛你，我不能夠容許你有別的女人……”
“因為愛朕？”高浩成截斷她的話，嘴角翹了起來，嘲諷道：“因為愛朕，所以假裝懷孕借機挑撥朕與湘荷的關係？”
“你……”
“怎麽不承認？還是說，你真的懷孕了？”高浩成緩緩起身，一步一步走向柳青青，伸手將她的下巴抬起，手上用了三分力，臉上露出隱忍的表情，一字一句道：“你千萬不要跟朕說你真的懷孕了，若是你有孕，這一路顛簸，隻怕早已經出事情了，你怎麽能夠平平安安的站在朕麵前？”
沒有想到他對自己誤解那麽深，柳青青著急，她甚至忘記了自己來找他的初衷，囁嚅道：“我、我當時並不是……”
“並不是什麽？並不是想欺騙朕？還是並不打算幫高子明？”
幫高子明？轟的一聲，柳青青覺得有什麽東西在她腦袋裏炸開，炸得她如同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像是不認識高浩成般傻傻的盯著他看。
她做了那麽多，在他看來竟然隻是幫助高子明的手段！
高浩成的眼眸深邃而冰冷，鉗製住她下巴的手加了力道，恨不得將她的骨頭捏碎。
柳青青吃痛，回神看向他，聲音顫抖而淒楚，喃喃道：“你就是這樣認為的？你覺得我和嶽湘荷一樣，幫助高子明背叛了你？”
“難道不是嗎？”
被他鉗製住的地方傳來一陣陣火辣辣的疼痛，可那疼痛和她心裏的傷痛比起來實在算不得什麽。她任由他鉗製住自己，苦笑：“當然不是！我當初隻是想回到宮裏去。”
“你以為朕會相信嗎？”
“高浩成，其實事實是怎麽樣的你比我更清楚，你隻是不願意承認而已！我沒有幫助高子明，我隻是想回到宮裏，想回到你身邊。可是你……你當時心裏隻有嶽湘荷，如果我不自己想辦法，你永遠也不會想起被關在寺廟裏的我。”柳青青說著，一把甩開了他，白皙的下巴被他捏出了深深的青紫痕跡，倔強的抬頭，眼中有淚花閃動，抽噎道：“你指責我，傷害我，不過是仗著我愛你。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愛你，你還敢如此對我嗎？”
高浩成愣住，看向她含著淚花的眼睛，裏麵有星星點點的光芒在湧動，脈脈訴說著柳青青的內心感受。一時間他竟然答不上她的話，將頭下意識撇向一旁，不再看她。
兩人都開始沉默，過了好一會，傷心和憤怒的情緒漸漸淡去，柳青青長歎一聲，又接著道：“高浩成，你聽著，我確實是愛你，可我的愛不是無限期無底線的，你如此揮霍，將它揮霍光了以後，我會離開，不會再多看你一眼。還有，我知道你需要周圍部落的幫助，可是我不希望看到你再有別的女人，如果你真的打算聯姻，請第一時間告訴我，我會把你身邊的位置空出來，留給那些需要它的女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