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不知心恨誰（二）
三更天，寢殿內格外安靜，牆角處的蠟燭間或劈啪作響，柳青青睡得並不是很熟，忽聞床腳下麵的磚板轟隆滾動，她大驚失色，倏忽坐起，盯著床腳看。
那裏果然已經開了一個方口子，高子明的臉從裏麵探了出來。他一抬首，入眼的是她一身雪白、泛著釉光的肌膚，他怔愣片刻，視線便不由自主的順著她的肩膀往下落，落到那被子覆蓋住的飽滿上麵。此時她的被子蓋得極低，他隱約可以見到一雙半圓。
本朝雖然較之前朝民風開放得多，可女子尤其是宮裏的女子，到底還是保守的。高浩成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深夜前來為遇到如此美景，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柳青青素來喜歡**，即便到了這個規矩繁多的世界，她還是保留了這個習慣。
白天高子明說會來帶她走，她全沒有放在心上，親眼見到高浩成與嶽湘荷兩小無猜的事實，著實給了她沉重的打擊，她一整天都想著要如何才能讓高浩成對她動心，早已經將高子明說過的話拋之腦後。
麵對突然出現在房裏的人，柳青青一時間還真不知道作何反應，直到發現高子明眼神黯沉，她方才意識到不對勁之處，忙上拉被子，順帶狠狠瞪了高子明一眼。
她如此做，是為了警告高子明，卻沒有想到，她這一瞪頗有媚眼橫掃的感覺，令高子明不由呼吸急促起來，臉上肌肉緊繃。
柳青青已然不是懵懂少女，見到高子明的變化，臉頓時黑了下來，冷笑道：“王爺不顧規矩到本宮房中，這是為了哪般？”
高子明的視線掃過她**在外的勻稱臂膀，從暗道裏走了出來，答：“青青難道忘記了與我的約定？我來此，當然是為了帶你走。”
柳青青注意到他沒有像以往那樣用高高在上的自稱，甚至還示好般喚了她的名字，她眯眼看他，有些弄不懂他的意圖。
她已經拒絕過他一次，他難道不明白？她已經細細想過，高浩成縱使要找個罪名除掉她，其實用不著犧牲高子明，更不用著犧牲皇家的臉麵，作為帝王，恐怕尊嚴和性命是並重的。
因而，她可以肯定，高子明到此並不是為了引誘她背上私通的罪名，那到底是為了什麽？
高子明慢慢走向她，俯首，輕聲問：“青青為何這樣看我？你還是不相信我？”
“哎……”不等柳青青回答，他長長歎了一口氣，道：“要我說多少次，我是真心想幫你。”
柳青青那雙如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珠子滴溜溜在眼睛裏轉，一下咧嘴笑了起來，說：“康王爺此話當真？”
高子明重重頷首，眼中全是真誠，答：“當真！”
“既然康王爺真心想幫我，那我也直說了，我並不想離開皇宮，當初逃離是害怕有人加害於我，可如今我回到了宮裏，無人敢動我，我自然不會離開。我真正想要的，是陛下的心，康王爺可能幫我？”
高子明愣住，想不到她提出這樣的條件，他的眼神變得陰暗不明，好半響才低聲問道：“你明知道皇兄鍾情何人，何苦要為難自己？”
柳青青嗤笑，對於高子明的回答並不是失望，淡淡說：“既是如此，王爺委實幫不到我，還請王爺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
“你……”高子明薄唇緊抿，直直盯著柳青青，半響才說：“罷了罷了，既然你不要我幫助，我樂得清閑。至於皇兄的心，怕是你無福消受，還是不要癡心妄想的好。”
話畢，他轉身欲走。柳青青心思一動，忙叫住他。
“王爺，你等等！”
他回頭，沒有好氣的問：“還有何事？”
“你若真想幫我，不如幫我救一個人。”
“誰？”
“張魯。”
“
張魯？他可是柳家的探子……”
“要是我沒有記錯的話，當初是王爺抓了他，既然陛下已經查明事情真相，我便不是逃犯，他幫助我也算不上是私放犯人，無需交給大理寺裁定。他的生死，全在王爺一念之間。”
高子明臉色複雜，一雙眼眸深不見底，凝視柳青青，其間有光芒不斷閃出，讓人無法摸清楚他此刻的喜怒。
他頎長的身體動了動，在燭光的映射下拉出一段長長的身影，再次走到柳青青麵前，眼神似寵溺，似無奈，似失望，一字一句說：“青青，你的弱點實在太多，不適合在宮裏生存。而且……”
他微微停頓，修長的手指指向柳青青的胸脯處，繼續道：“你這裏太軟了，這會成為你的致命傷。”
明明知道他所指的是她心太軟了，她卻忍不住呼吸一滯，臉紅欲滴，緊張得整個胸脯劇烈起伏，他的手指竟似有似無的觸碰到她最柔軟的地方。
高子明也沒有料到會這樣，指尖傳來清楚的觸感，他怔了怔，將手指收回，越發不能控製自己的呼吸，將頭偏向一旁，再次勸道：“聽我一句勸，趁著現在還來得及，你趕緊離開吧。皇兄不是表麵上看起來那麽和善，他若是打算對你下手，你根本就沒有翻身之地。你不要以為那件事情真是徐家的仇人所為，根本就是皇兄……”
說到這裏，高子明忽然住了口，審視柳青青，喃喃道：“我講的這些，隻怕你自己早就明白了。你真是個讓人看不透的女人，我有時候覺得你什麽都知道，可你的作為偏偏還一如就往……”
落寞爬上了柳青青的臉，幽幽道：“即便看穿又如何呢？我愛陛下，無論如何也不會離開他。”
她話落，高子明的神情有些恍惚，他的視線落在了角落處的蠟燭上麵，可眼瞳渙散，眼神悠遠，根本不是在看蠟燭，而是透過蠟燭看向不知名的遠方。他的眼中，光影湧動，顯然是陷入了遙遠的回憶裏，一時間難以自拔。
令人壓抑的沉默在整個寢殿中蔓延開去，柳青青也不敢貿然開口，她摸不清楚高子明的心思，這個男人在她看來是喜怒無常、陰晴不定的，典型的因為被傷害而心理扭曲，若在現代，她會建議他去看心理醫生，可在這裏，她隻敢暗暗腹誹。
角落裏的蠟燭或許遇到了水，劈劈啪啪響起來，聲音很大，打破了一室的寂靜。
高子明回神，對柳青青道：“你是一個敢愛敢恨的女人。”
他這話，算是對她的誇獎？
“走吧！”
柳青青錯愕，越發不懂他的心意。“走哪去？我不是說了，我不打算出宮嗎？”
“出去轉轉，散散心，你到了現下還睡不熟，想必是因為皇兄的事情。既然睡不著，不如去看看。”
“那張魯……”
“他已經被打得半死，也得到了教訓，皇兄根本不會在意這樣一個小人物，既然你開了口，我自然願意做這個人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高子明看她的眼神中多了一分憐惜，少了一分高傲的緣故，柳青青忽然對他不再排斥，心念一起，便想跟著他出去轉轉，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有些時間，可她連都城的全貌都沒有見到過。
她暫時忘記了本該有的戒備，歡天喜地的掀開被子……
柳青青看到自己赤 裸的身體，忙抬首去看高子明，見對方雙眼中似有火焰在燃燒，血氣頓時從她的腳底衝到了她的臉上，渾身紅了個遍。
“你……轉過身去，閉上眼睛。”
聽到她強作凶狠的命令，高子明耳朵裏一陣的瘙癢難耐，喉頭不自覺的滾了兩下，身體緊繃，倒也沒有再為難她，徑直轉身走向暗道的入口處。
背過身去的他，聽覺越加靈敏，清楚的聽到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眼前浮現出柳青青那一身潔白的肌膚，玲瓏有致的身段：不盈一握的腰肢、渾圓白皙的胸脯、修長勻稱的雙腿……
他甚至可以根據那窸窸窣窣的聲響想象出，她那雙白如凝脂的手正輕輕的、慢慢的，將衣服穿在她的身上。
無可控製的，他小腹處產生一陣酥麻和熱流，迅速傳到他的四肢百骸，讓他肌肉緊繃，臍下三寸的地方開始變硬，硬得發疼。
好半響，身後那折磨人的穿衣服聲音終於消失，隨之而來的，是一股幽幽體香進到他的鼻子裏，他腦袋有些發昏，真真切切的意識到，柳家的小姐其實是個誘人的女子。
柳青青走到高子明身旁，見他像是木頭一般呆立著，不由伸手推了推他，道：“王爺，我們走吧。”
高子明側頭，愣愣的看著她，她的臉頰十分紅潤，吹彈可破的肌膚白嫩誘人，讓他想要咬上一口……
柳青青蹙眉，他此時的表情她實在是太熟悉，高浩成每次在她的床上都是這般模樣。不由的，她在心裏對高子明生出一絲鄙視，不過很快，理智告訴她，這個對她產生興趣的男人是可以利用的。
如今的她，孤立無援，她不想將柳家牽扯進來，這個男人身份高貴，手裏又有權力，對高浩成和嶽湘荷又很了解，無疑是一顆極好的棋子。
她笑，無辜的眨了眨眼睛，假裝不知道此刻高子明身體上的變化，道：“王爺，再不走，可就晚了。”
高子明回神，領著她下到暗道裏，在她耳邊輕輕說：“出去以後，直接叫我子明。”
“子明！”柳青青頷首，溫順叫到。
她原本是南方人，聲音極為柔軟，加上她刻意為之，聽在高子明的耳朵裏立時成了吳儂軟語，隻覺得她這聲子明是他聽過最好聽的。一時間，難免有些飄飄然，心思不由放在了柳青青的身上。
柳青青卻與他不同，她的心思全部在這幽長的暗道裏，她想知道皇宮有多少暗道，卻又不敢直接問。行了五十多步，走到一個分叉口，便驚呼：“呀，這裏也有個出口呀，這是去哪的？”
高子明沒有隱瞞，據實說：“此處通往萬壽宮。”
萬壽宮？原來那裏也有暗道！
柳青青打量高子明，暗道的存在鮮為人知，若他願意，完全可以通過暗道監視各個宮裏的情景，包括萬壽宮。
“在想什麽？為何盯著我看？”
柳青青回神，訕訕笑，自然不會將心裏的想法說給他聽，遂好奇問：“這暗道是何時建立的？你如何知道？”
“當年高祖開國時，根基不穩，為了皇室安全，他秘密命人打造了這條暗道，暗道完工後，高祖殺了所有知情人。本來打算世代口述給子孫，可惜，高祖死得突然，他還沒有來得及將暗道告訴別人。”
“那你是怎麽知道的？”
“青青難道沒有聽說過，我生母出身並非官宦而是手藝人呢，代代相傳的手藝人。我的曾外祖父，當年便參與了暗道的建造，僥幸躲過一劫，便將這秘密傳了下來，到了母妃這一代，隻有母妃一個女兒，母妃病逝前怕我無法自保，便告訴了我這個關鍵時刻可以用來保命的秘密。”
原來是這樣，柳青青點點頭，心裏立時生出一個奇怪的念頭，高子明為何跟她說這些？
是篤定了她不會說出去，還是打心眼裏開始信任她？
高子明何等聰明，發現她麵帶狐疑，立時笑了起來，直言道：“青青可是在想，我為何將這個秘密告訴你？”
柳青青不語，等著他的下文。
“因為，你就像是當年的我，一心為了自己愛的人，自以為幸福，其實可憐得很。說不定哪天，這暗道真能保住你的小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