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
季澤厚這人,的確憨直,為人處世總是直來直往,玩不來那什麽彎彎繞繞,喜歡與不喜歡總是分得很明顯。如果郝佳音沒有成為他的妻子,那麽季澤厚絕對不會停下眼來認真觀察她,從未發現那紅色胎記下的美好。同樣的,冰凝的確美麗,可冰凝隻是杏花樓裏的花魁,同他季澤厚根本沒什麽牽扯。
當自己的妻子郝佳音與杏花樓的冰凝站在一處時,季澤厚毋庸置疑選擇相信自己的妻子。這一點,不是很多男人都能做到的,畢竟男人重色總是習慣的。但季澤厚不是這樣,他好美色,卻從不貪欲,美色對他,目遇之而成色,除此之外,他真沒有什麽貪婪的念頭。要不然,冰凝也不會對季澤厚示好這麽久他還是無動於衷了。
徐芾一直不明白,季澤厚怎麽就能這麽淡定,對著冰凝這樣的絕色還能坐懷不亂。其實徐芾怎麽也不想想,就是他自己,對著冰凝可曾有過那樣執意得到的念頭?昨個兒約了季澤厚今天來杏花樓看冰凝,倒不是說徐芾真為了冰凝,隻不過金元寶交代過,約季澤厚出來,探探他的口風罷了。
卻沒想到季澤厚對著徐芾的指責竟然會反駁了,而且徐芾還沒辦法替自己辯駁。當時他跟金元寶都在,而且又不是季澤厚和郝佳音推冰凝下水的,自己這指責還真有點說不過去。
徐芾睜著眼,哼唧兩聲,抿了口茶水,到底同季澤厚交好,便湊到邊上,“娶了個醜妻,你就真心甘情願了?”
郝佳音在徐芾看來,那就真是個醜妻了,而且配的又是季澤厚。季澤厚打小就漂亮,徐芾小時候也算是粉雕玉琢的,可站到季澤厚身邊愣是輸了點仙氣。小時候或許還會覺得不服氣,長大後,徐芾也就認命了。而且季澤厚這人腦子直,徐芾一直跟著他沒心沒肺,可真遇上事了,徐芾還是替季澤厚考慮的。
而季澤厚呢?娶郝佳音之前,他也一直覺得委屈。季澤厚自己樣子好,這是誰都知道的事,這讓郝佳音並沒說將來娶的妻子非得勝過自己。季澤厚隻是沒想到,自己會娶一個元州城裏出了名的醜女。但等他掀開蓋頭,見到郝佳音後,他就覺得外人誇大了。
燭火下映著郝佳音的側臉,溫馴謙恭,而且眼眸處還靈秀極了,這樣的女子,不該是別人說的醜女。於是,不管季澤厚是憐惜也好,還是愧疚也罷,成親之後,季澤厚對郝佳音體貼得很,靜下心來的相處,更能讓季澤厚發覺身邊人的優點。
這會兒聽見自己好友這樣說郝佳音,季澤厚自然變了臉色。
“徐兄,佳音是我妻子,我該憐惜自己的妻子,還請徐兄慎言。”季澤厚要什麽有什麽,投懷送抱對別的男人或許有用,但對季澤厚肯定沒用。徐芾借冰凝借題發揮,可是真沒什麽用。郝夫人當初拍板這門親事,其中對季澤厚的人品最是滿意,若不然也不會將女兒嫁給如此昳麗之人。現在看來,爹娘替你相看的,總歸不差。
徐芾打小跟季澤厚玩在一起,對他的脾氣也是摸得最清楚,當他真是不笑時,再往下那就觸到季澤厚的底線了。徐芾不解,“這元州城了,你求什麽樣的女子不行,偏就看上這郝家千金了?”
這個問題,不止親如兄弟的徐芾不明白了,整個元州城裏誰不等著郝佳音下堂?當初賭他們倆成不了親的人何其多,這會兒盼著他們不好過的人更加多。偏偏這季府大門緊閉,壓根沒半點雞飛
狗跳的苗頭,真正是掃了多少人的興。徐芾不是等著看戲的人,他隻是真的替自己兄弟不值得罷了。
季澤厚隻是個認命的,當初不是沒有別扭過,可別扭又如何,季夫人還不是讓他娶了郝佳音?既然娶了,他就認命,何況現在看來,妻子的確是個好的,起碼他說的什麽話,妻子都懂,這大約就是古書上寫的琴瑟和鳴,多好?
“我同你也說不清,隻是佳音是個好女子,值得好好珍視。”季澤厚不是個嘴巴厲害的,隻說了這樣一句,卻讓徐芾對昨日見過的郝佳音更加好奇起來。這麵是見過了,可這人到底如何卻是半點也不知道的。
徐芾有些不信,纏著季澤厚一定要聽些具體的。季澤厚總不能將私下間夫妻相處拿來說,憋急了倒是真的想起一樁事,“當初你同我一塊兒想看《蜀山行》是不是,佳音有,還送給我了。”
既然能成為好友,這兩人肯定有一致的追求。就像季澤厚被季夫人護得好好的,徐芾也被爹和兄長寵著大的。這兩個人,鮮少出元州城,是以,對那些能夠仗劍遊曆大江南北的文人騷客很是羨慕。
他們身為商賈子弟,從出生就斷了仕途,所以家裏隻盼著他們學點字,最重要的就是能夠算賬做生意。偏偏,季澤厚愛作畫,而徐芾呢?他就愛吃喝玩樂。雖是想不到那山野之外行走會有多艱難,可隻要能走出元州城去,至於路上多辛苦,那就不值得計較了。
當初逍遙客的這本《蜀山行》出來後,徐芾就跟季澤厚跑遍了元州城的大小書店,就想著能找到一本《蜀山行》,結果怎麽也買不到,徐芾還托了大哥徐芃,去臨邊幾個城鎮裏去找這書,可卻是怎麽也沒不到一本,偏偏逍遙客的書,隻刊印一次。徐芾隻想求一本原版,哪曉得就是這樣難。
絲毫不懷疑,這會兒要是有誰能拿出一本逍遙客的《蜀山行》,徐芾絕對會為此而一擲千金的。本來徐芾隻當扼腕,這輩子恐怕是找不到《蜀山行》了,哪曉得這會兒會從季澤厚嘴裏聽見一本《蜀山行》?這真是要了徐芾的命了。
徐芾同季澤厚倒是想得一樣,並不曾懷疑郝佳音會跟逍遙客以及墨白有什麽關係,隻當是郝老爺疼愛女兒,替他尋了來。這郝老爺畢竟是皇商,有這本是找來《蜀山行》也不是不可能。
“在哪裏,快拿來我看看!”徐芾臉上都興奮得微微泛紅,一雙眼直勾勾盯著季澤厚,雙手抓著季澤厚的肩膀,隻想著這樣搖兩下就能將書從季澤厚懷裏搖下來就好了。當然,徐芾的期盼肯定是實現不了了。
季澤厚眼神躲閃幾下,見徐芾真不打算就這樣放過自己,隻能期期艾艾地說了出來,那書被他的小妾何氏給倒了湯水上去,毀了。
那瞬間,徐芾臉上的表情近乎猙獰,季澤厚甚至覺得,如果何氏站在自己麵前,他肯定會將她生吞活剝了。這女人就算是要爭寵,也用不著犧牲《蜀山行》啊。且不說這本書寫得多好看,就說那書上逍遙客的親筆落款,這書現在根本就是有價無市,可不會有人有了書還拿出去賣。要不然就依徐芾撒潑打滾的本事,怎可能一本《蜀山行》都找不到?
季澤厚也心疼極了。那書他請了人一點點細心貼平,可上頭到底是暈染了不少墨,他隻用盒子小心裝好,隻是看著書皮也行。
金元寶推門進來的時候,就看見徐芾苦大仇深地瞪著
季澤厚,那神情可是他從未曾見過的,至於季澤厚,那一臉的自責難過模樣,金元寶倒是好奇了這究竟是怎麽了?兩個人平時可從沒紅過臉。等金元寶坐下聽徐芾絮絮叨叨反反複複說了好幾遍後,他終於明白,不過是一本《蜀山行》罷了。金元寶不愛這些個文縐縐的事,隻不過徐芾跟季澤厚都喜歡,金元寶也就沒表現出來。這會兒見到兩個人因為《蜀山行》置氣上,而起因又同郝佳音有關,金元寶倒是真真覺得有意思了。
金元寶對那書並不多說什麽,隻不過現在兩個人都不痛快著,便想著將話往冰凝身上帶。
“你們倆去見過冰凝姑娘嗎?我進來時聽杏花媽媽說,冰凝姑娘可是病得都起不來床了。”金元寶最不待見這些嬌滴滴的女人。金老板這輩子開賭坊,錢與女人最是不欠。金元寶從小看著那一順溜的女人為了得到金老板的寵愛,什麽手段沒使過?像冰凝這樣裝病可是最常用的。
隻不過金老板後院沒冰凝這樣美的,要不然百試百靈。當然,季澤厚不是金老板,這伎倆算是用錯了人。
不過金元寶這次是真想歪了,人家冰凝姑娘就算墮入歡場,她也是被杏花媽媽當成寶貝疙瘩般養大的,這會兒掉了水,受驚受涼也在情理之中。人家這會兒是真的頭昏沉沉,起不來床,接不了客呢。
聽金元寶提起冰凝,徐芾與季澤厚才想起今日為何而來,三個人稍微整了整,便帶著禮物往冰凝住的院子走去。作為杏花樓的當家花魁,冰凝自然是住在杏花閣裏。
冰凝的丫鬟叫眸兒,麵容倒也一般,隻是那雙眼盈盈動人,被元州城的進士稱了一句秋水為眸,從那之後便改做眸兒了。眸兒為人機靈,要不然也不會成了冰凝的貼身丫鬟,這職位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做的。這會兒才打了簾子,遠遠的就瞧見不遠處朝這邊走來的金元寶三人。這眼眸彎彎的,自是一副熱絡態度。
不說季澤厚可是冰凝姑娘的心上人,就說這裏頭還有金家賭坊的少爺,眸兒就要殷勤一些。
徐芾嘴上最會來事,見著誰都是一副活絡樣,對這女子也是沒多少正經的,隻不過這樣嬉笑怒罵倒是別有一番情趣,因著杏花媽媽的寵愛,徐芾在這杏花樓裏也算是所向披靡了。
眸兒嗔了徐芾兩眼,那雙眼兒風情動人,叫這張平常的麵容也多了些風韻。
“我家姑娘可是昨個兒一宿頭疼,這會兒吃了藥才剛躺下。”眸兒自然懂冰凝的打算,她也想著離開這煙花之地,跟著冰凝從良自然是最好的。
季澤厚跟著金元寶,將準備好的禮物交給眸兒,很乖覺地堵死了眸兒還想說的話,“既然冰凝姑娘歇息了,那我們改日再來。”徐芾這次也不鬧了,跟著季澤厚轉身就走。金元寶似笑非笑,也不看眸兒,抬腳跟上前頭兩人,沒等走遠,就聽見徐芾拽著季澤厚的衣袍,“好久沒見季伯母了,正好,今日就去你府上拜見伯母如何?”
金元寶想著郝佳音,也跟著點頭,“確實得去看看季伯母。”天知道季夫人見到金元寶都能打哆嗦,她才不想金元寶去看她呢。
季澤厚也沒辦法,隻好忙忙地帶著兩個人往季府走。三人乘上馬車,卻聽見馬車外有馬馳過,季澤厚透出馬車簾,隻看見一道颯爽背影而過,心底歎然,卻沒能看清那人樣子,而那人,正巧了,與季澤厚他們朝同一方向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