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客季府
季府祖上雖說一直都是商賈富戶,但也是好些風雅的,若不然也不會有季澤厚這樣的子孫後輩。這選宅邸的時候,撇了那些鬧市街區,選了這條桐花巷子,倒真是清幽雅氣,頗有些鬧中取靜的意思。
徐芾他們下了馬車,季澤厚倒是扭頭朝巷子口望去,正好看見先前見過的那匹馬被人牽著往外走。而他出來的地方,卻是季府後巷那條街。季澤厚從不知道自家附近有這樣氣質的男子。
“你在看什麽,咱們快些進府吧。”徐芾心急那本《蜀山行》,至於其他的,壓根沒功夫放在心上。季澤厚倒是搖了搖頭,指著巷子口那個背影,“先前馬車上時聽見聲音,倒沒想到竟是都往這頭來的。隻是我從未見過這般氣勢如虹的男子。”
金元寶抬眸看過去,也隻堪堪見到一個背影,隻不過先前不像季澤厚這般見過一麵,也就一般了。金元寶很少聽見季澤厚這般讚揚一個人,想來是個不錯的。不過金元寶也免不得有些好奇,元州城裏能值得叫好的公子哥可真不多。
不過金元寶也不甚關注,這人他不認識,如果再次出現,倒不凡去認識認識。
“得了,什麽人啊?澤厚咱們快些進去,那書可得給我好好看看。”徐芾摩拳擦掌,一開口就暴露了自己為什麽要來季府的原因了。虧他之前還臉不紅氣不喘地說自己是來拜見季夫人,其實根本就是為了那本被毀掉的《蜀山行》。隻要金元寶懶得拆台,那季澤厚就更加不會壞心眼地借機諷刺徐芾了。
門房過來牽馬,手腳倒是麻利極了。季夫人經商或許不行,但管製下人這一塊倒是挺不錯的,起碼在季府裏欺上瞞下的刁奴倒是真沒有。
這進了人家府邸,於情於理都要去拜會一下女主人,何況季夫人對徐芾倒也挺是疼愛,兩家孩子從小走得近,季夫人愛屋及烏,對徐芾也是素來關愛。徐芾若是來了季府不去見見季夫人,那可真說不過去了。
果然,季夫人本來見到徐家二公子,臉上還沒笑開,就看見胖墩墩的金元寶,那臉上的笑就抽了抽,很是僵硬。季夫人這樣的人,其實說白了就是個欺軟怕硬的。這金家在元州城裏可是鼎鼎有名的凶神惡煞,你別看金元寶跟他爹都一樣圓滾滾,瞧著像是個和善的,他們做事壓根不用跟你玩背地裏,季夫人常聽人說起金家父子做過的事,完全是季夫人這樣後宅婦人無法想象的凶惡。
這讓季夫人每次再見到金元寶都心驚膽戰,幾次對兒子旁敲側擊,哪曉得兒子對金元寶倒是挺好的,顧忌著兒子憨直的脾氣,季夫人又不敢將話說得太直,這樣幾次也就算了。隻不過季夫人對金元寶,並沒有因為這樣而不怕一點。
原本季夫人是要拉著徐芾說會兒話,可這次見著金元寶也來了家裏,季夫人怎麽也不敢將人留在梅園,隻吩咐兒子招待好客人,至於留不留下來用晚膳,怎麽說也不會在自己的梅園,其他的她也就不操心了。
竹園。
徐芾從前沒少來竹園,不過這一次還是自從竹園住進個女主人後的第一回,照理徐芾他們也要先去見見郝佳音。不過徐芾實在心癢得不行,《蜀山行》離自己這樣近,這叫徐芾怎能冷靜?金元寶倒是挺想見見郝佳音的。
金元寶從前就挺好奇那個郝家人,隻不過對方從來不出麵談生意,而金元寶也派人去查過,畢竟金家那麽多錢,總要找個可靠的才行。這一查卻知道了郝家除了一個女兒,並沒有什麽別的親戚,偏偏
這人又藏得這樣深。這回見過了郝佳音,金元寶就忍不住想,郝老爺背後決策的那個人,會不會就是季澤厚新娶的妻子。
這女扮男裝可不就是戲文裏常說起的事麽,金元寶也不覺得有什麽奇怪。隻是,若郝家背後管事的人是郝佳音的話,金元寶倒真想知道這人究竟還有多大的本事。金元寶他爹是刀尖上討生活的人,別看現在三妻四妾、人人敬仰,可骨子裏還不就是個開賭坊的混混?金元寶不排斥繼承家業,隻不過若是可以,他希望能將日子過得稍稍安逸一些。畢竟,銀子,他們金家有了,如果銀子可以生銀子,那他又何必跟老爺子一樣手上染血?
郝佳音倒是從來不知道一個賭坊老大養大的兒子竟然這樣敏銳,隻不過見了自己一次,而且那次自己根本沒做什麽出格的事情就被懷疑上了。不過,郝佳音倒是喜歡跟這樣聰明的人說話。
徐芾隻用一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季澤厚,這要是再不讓他看見《蜀山行》,可真要瘋了。季澤厚讓梧桐去跟少奶奶說一聲,自己就領著人進了書房。金元寶無所事事地喝茶,看兩眼季澤厚書房裏的擺設,偶爾落兩眼到正湊到一塊兒的季澤厚與徐芾。
可以這麽說,徐芾對逍遙客的崇敬,一點也不比季澤厚少。這《蜀山行》他隻細看了一眼就知道,絕對是真的,於是就更加可惜中間被暈染開的部分。真是個殺千刀的小妾,這要換做是他,手上有本《蜀山行》被個妾氏給毀了,徐芾肯定將那女人給賣了。
不過好在季澤厚這人,學問不算太好,但這記性倒是定好的。當時郝佳音把《蜀山行》給了季澤厚,就沒想過要再拿回來。而季澤厚實在喜歡,那兩天可是將《蜀山行》給捧在手邊反反複複看了好幾遍,裏頭的東西早就記牢了。
何氏弄壞《蜀山行》,這已經是沒法子改變的事。季澤厚就算再怎麽罰何氏,這《蜀山行》也隻能這樣了。不過季澤厚倒是自己照著毀掉的書,加上自己的記性,端端正正謄抄了一遍,昨個兒正在臨摹裏頭墨白的幾幅山水圖,筆筆畫畫,若是郝佳音見到,恐真得歎幾句奇才了。
徐芾纏著季澤厚好幾下,才讓季澤厚有些怏怏不樂地將自己抄寫的那本《蜀山行》拿出來。徐芾連忙搶了過去,而季澤厚絮絮叨叨叮囑了他好幾遍,可得小心著,甚至連梧桐進來上好的茶水也給一並端開,就擔心徐芾一個不小心弄濕了書。
金元寶一直坐在邊上沒人搭理,他也不覺得被冷落了。這兩個人,一遇上這種事簡直六親不認,他早就習慣了。等季澤厚將原版《蜀山行》小心翼翼地收回到紅木盒裏,恭恭敬敬擺到書架上後,金元寶總算有人搭理了。
徐芾當然是捧著書,跟個入了魔的人一般,看起書來,而季澤厚也想到書房裏可不止是徐芾與自己,還有一個金元寶呢。說起金元寶,季澤厚倒是不像是外間的人那樣怕他,自己又不好賭,同金元寶一起又有什麽好怕?
隻是這會兒他身為主人家,卻將客人丟在一邊這般久,季澤厚多少有些說不過去,隻能訕訕地對金元寶笑了笑,然後自覺地坐到金元寶身邊陪著他喝茶。金元寶對自己兄弟,那氣量倒是挺大的,一點也不計較,隻是偶爾喝喝茶吃些點心,然後又淡淡地撇兩眼抱著書正看得如癡如醉的徐芾,想著這倒是好機會。
這時候的女人雖說不至於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成了親的女人到底也不好多見,何況他這次來本來就是為了郝佳音,怎可能不見
上一麵就走?於是,因著徐芾的不舍得,金元寶與徐芾就“順其自然”地留下來用晚膳了。
從前,不管是徐芾還是金元寶都不喜歡季家的晚膳。這跟季夫人的口味有關,實在是季夫人好的那一口太油膩了,而徐芾與金元寶從小都是不欠錢的主,反倒是吃膩了這些葷腥,想來些清淡的。
這次,當飯菜端上來的時候,徐芾與金元寶都愣住了。
本來,因為有外男在,郝佳音也懶得出來應付,尤其知道那兩個人是徐芾與金元寶時,郝佳音就更加懶得動了。昨個兒畫舫上,這兩個人,一個隻想鬧著找茬,拚命將冰凝推到季澤厚身邊,一個麽懶懶的把一切當戲來看,都不是什麽善茬。
隻可惜這兩個人,金元寶真是奔著郝佳音來的,至於徐芾他就是想問問郝佳音哪兒找來的《蜀山行》,或者是能不能幫他也找一本來,當然銀子不是問題。於是,郝佳音不可能在客人三催四請還不來,隻能讓雀兒陪著自己坐上桌。
都是商賈人家養大的孩子,什麽食不言寢不語,還真用不上。
徐芾本想著一見到郝佳音就問她關於《蜀山行》的事,後來想想自己昨個兒死命把冰凝推給季澤厚,這女人估計心底不怎麽痛快,還不如先吃點飯菜,等飯桌上這氣氛熱起來後再問她。哪曉得徐芾吃了一口飯菜,這眼眸就亮了。
郝家可是名副其實的富貴人家,尤其郝老爹從不是個吝嗇的,對自己的妻女一直都是富貴將養著的。就是郝佳音後來跟著蕭如風上山,郝老爹也是準備好最好的物什送去,一年四季、衣食住行,無一處不細心。
這會兒郝佳音嫁人了,郝老爺與郝夫人更加仔細了,從嫁妝的準備到陪房們的挑選上,真正是太細致了,尤其是廚子。郝佳音從小就是嬌養的,這口也是刁得很,自然郝老爺選了手藝最好的廚子陪著女兒嫁到季家,就是為了女兒的。
當然,郝佳音吃得順心了,郝老爺自然放心,隻是到底還是便宜了季澤厚,這些天可是吃得爽快極了。這會兒連帶著讓徐芾與金元寶也一飽口福了。於是,徐芾一下子沒能想起《蜀山行》的事,隻顧著吃了。
金元寶倒是暗中看了郝佳音幾眼,隻希望能再看出些什麽。
郝佳音是不知道金元寶已經盯上自己了,隻顧著自己喝了暖湯,然後吃一些自己能吃的菜。這該死的小日子啊,郝佳音歎口氣,繼續吃飯。季澤厚倒是不含糊,想著這幾天郝佳音氣色都不大好,也不怕邊上還有兩位好友,便替郝佳音夾起菜來。倒是郝佳音有些不習慣,這自己吃自己的就好了,當著外人的麵,做這動作可是想說明什麽?
反正,郝佳音自己是一筷子菜都沒替季澤厚夾。
等徐芾撫著鼓出來的肚子,讚歎季家新來的廚子手藝真是相當不錯時,雀兒在邊上自豪地挑高眉,然後有些不屑地看著吃得歡的徐芾徐家二公子。這人真能吃,多來兩次恐怕要吃窮小姐了。
自從小姐嫁進來,季夫人壓根沒將月銀給小姐。小姐要吃點什麽,全都是自掏腰包。雀兒這心底自然有親疏,郝佳音是她的小姐,自然是最重要的,現在季澤厚是小姐的相公,那他吃些也沒什麽,但是徐芾算誰啊?吃成這樣,還真是不害臊。
徐芾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雀兒眼裏就是個吃貨,抹了抹嘴角,徐芾總算想起《蜀山行》了。
“季少奶奶,有一事相詢,你能不能再找一本《蜀山行》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