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樓
蕭如風才華驚世絕倫,當世知道的人並不多,並非蕭如風不夠好,實在是蕭如風實在特立獨行極了。也正是因為這樣,蕭如風才會看上郝佳音,不管郝老爺跟郝夫人是如何舍不得郝佳音,愣是將她帶回了山上。
其實,郝佳音現在想想,也實在不清楚,怎麽就是她了呢?她那時候也還小,根本沒幫老爹打點生意上的事,而偏偏就這樣選中她,郝佳音自己實在想不通。比起師兄鄭昶之來說,郝佳音真覺得自己是樣樣不如人。這也不是說郝佳音妄自菲薄,事實上,鄭昶之的確是郝佳音見過除師傅外最叫她折服的人,當然,從前鄭昶之也是郝佳音見過最好看的男子,當然這是從前。
自從郝佳音被季澤厚掀開蓋頭後,她就知道這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果然真的很,要不然師兄鄭昶之怎麽就被季澤厚給比下去了呢?這也不能怪誰,畢竟這人的樣貌全靠爹娘生的,算是唯一不能掌控的了。
郝佳音一直弄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成為蕭如風的徒弟,卻對師傅會收鄭昶之為徒,即便日後某一天會招致不小的麻煩,師傅也會毫不猶豫的。郝佳音自詡聰明,三歲起郝老爹抱著她,且不管是算術還是習字,她都能學得極快。郝老爹直到現在還在自得,說她繼承了她爹娘的。郝佳音也一直以此為豪,但見到師兄鄭昶之後,郝佳音明白,真正的聰慧當是他這樣的。
不需要去找那些點點滴滴的事例,隻說師傅同她說話從來都是教誨指點,而對師兄,這些年已經再也沒有教誨,而是直接對話足可見一斑。師兄早就不需要繼續跟著師傅學什麽了,郝佳音曾聽師傅這樣說過好幾次,從前郝佳音都不願相信,因為一旦這樣,師兄就要學成下山了,而自己卻還得留在山上。
卻沒想到,能夠先下山的人,不一定就是那個早就學成的人。郝佳音忍不住苦笑,早歲那知世事艱,這話說得實在太對。能夠相遇,卻不一定能夠相守,能夠相戀,卻不一定最後就能相愛。
郝佳音覺得,自己會喜歡上師兄,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可卻沒想到,師兄為了他的家國天下,終究沒有對自己點頭。既如此,從那之後就該了無牽掛了。隻是這世上,自以為的人總是那麽多,尤其越是自負,越是輸不得。
雀兒是郝佳音下山回府待嫁時才被郝夫人放到女兒身邊伺候的。不過雀兒在這之前已經被教過如何做郝佳音最貼心的丫鬟了,而郝夫人最不放心的就是女兒小日子裏怎麽伺候。郝夫人自然知道女兒的毛病,就擔心女兒這樣會影響子嗣,找了不少大夫看過,才算放下心來。
不過郝夫人實在見不得女兒疼成那樣,連飯都吃不下,所以雀兒被教了很多小日子裏可以做的。這會兒雀兒端著剛蒸好的紅豆芡實車厘子糕,放到郝佳音順手拿得到的地方,“小姐,這是剛蒸出來的糕點,您嚐嚐看,好吃雀兒再去做。”
郝佳音這次來小日子,晚上睡得卻是安穩,這白天又能曬著太陽,暖洋洋的,郝佳音倒是覺得比平時舒服極了。看著雀兒端來的紅豆芡實車厘子糕,每一塊都是小
小的,指甲蓋那麽點,吃完整碟也不過平常四塊糕點的量,也不會撐壞肚子。
這糕點是郝夫人專門請了糕點師傅回來教雀兒的,而雀兒也聰明,學會了之後自己也會弄些新的糕點,這次的紅豆、芡實、車厘子都是小日子裏補身的好物。雀兒試過好幾次,總算將糕點做得美味極了,郝佳音吃了幾塊,倒是覺得好吃得很。
雀兒見郝佳音眉眼彎彎,自然跟著快活起來,想著晚上再去做點什麽。郝佳音笑了笑,“這麽多我也吃不下,雀兒你也吃些。”郝佳音從小到大凡事好的哪樣沒吃過?雖然她還是每次來小日子都肚疼得很,可卻是比老嬤嬤還清楚,哪些好哪些不好。對於雀兒的貼心,郝佳音還是挺受用的。
雀兒倒是不矯情,見小姐停下手後,自己端著碟子小嘴就開始不停吃起糕點來。郝佳音這會兒也懶得看書,便眯著眼看著日頭,想著季澤厚在杏花樓裏怎麽樣了。昨天見到冰凝之後,郝佳音便看出來了,這人的確是聰明的。
杏花樓裏的女人,表麵上看著可是風光無限的,可背地裏終究隻是被人玩弄後隨手可丟的女人,等著頂漂亮的那幾年過去,哪個會有好下場?冰凝想要選一個好人家從良也是無可厚非的。就郝佳音知道的,這歡場女子要從良,正經人家自然不會要,也隻有那些癖好特殊想買個玩物回去,或是七老八十的老鰥夫,哪個都是冰凝看不上眼的。
她現在身價可是杏花樓裏最高的,拿著大把銀錢求她的男人可是最多的,但這裏頭說要娶她回去,卻是肯定沒多少。冰凝自然要從這些追求她的男人裏選一個,而她會挑上季澤厚就說明人也還精明的。
昨個兒落水,冰凝並沒有把事情推到自己頭上,這並不能讓郝佳音就冰凝多些好感,然後答應她進門。相反,郝佳音覺得冰凝一旦進門,最先不痛快的肯定就是何氏,而何氏到底隻是落魄秀才家的女兒,哪裏比得過冰凝的精明?等她將何氏她們鬥倒了,接下來的就是自己了。郝佳音可不想到時候內憂外患,婆婆與小妾聯手跟自己鬥。她這人,怕麻煩,不喜歡打群架。
“你讓人去查查杏花樓的冰凝,然後告訴我。”郝佳音需要有人,而一個精明的女人自然會有自己的手腕,尤其當她是一個美麗而又無所顧忌的女人時,郝佳音可以想見冰凝日後的景象。
她要有自己的人脈,要有自己的產業,雀兒可以幫她打點,可明麵上的人不能是雀兒,要不然誰都會想到她頭上,但同樣的,郝佳音並非讓冰凝做那明麵上的人,隻不過談生意麽,長袖善舞的女子總是占盡好處的。
雀兒之前可是專門記過姑爺那些個小妾啊知己的,這裏頭頭號危險的就是杏花樓的冰凝姑娘,雀兒曾見過一次冰凝姑娘,不得不承認這是個很嬌媚讓人心動的女人。隻不過小姐現在吩咐自己去做的事,難道是要收了姑爺的紅粉知己?
郝佳音看著雀兒皺眉的樣子,彈指點了點雀兒的額頭,也不多解釋。冰凝既然精明,勢必不好拿捏,若是無親無掛的,那就更加滑不留手了。其實,郝
佳音隻不過篤定冰凝求一份安逸富貴生活罷了。至於成不成還兩說,解釋太清楚也沒用。
杏花樓裏。
杏花樓同別家秦樓楚館不同,這也是杏花媽媽的高明之處了。別家都是晚上才開門招攬客人,而杏花樓卻是白日裏也能開門迎客的。
這杏花樓其實也算是元州城裏的一景兒了。此處莊院並不處在鬧市裏,卻是依山傍水,裏頭曲徑通幽,每一處都嫻雅精致極了。裏頭一亭一院、一鑽一瓦都透出美來,元州城的人說,這是杏花媽媽年輕時遇見的一位恩客留的圖紙,而杏花媽媽開了杏花樓,隻為了等那個人來。
其間是非曲直,除了風韻猶存的杏花媽媽外,誰也不知道真假,但卻引得元州城的文人墨客更愛去這兒了。誰讓這兒景致最好,姑娘最美?別家青樓同杏花樓一筆,那真是差太多了。
可杏花樓不是誰都能仿的,隻能眼睜睜看著杏花樓在幽靜處門庭若市。
季澤厚到的時候,隻有徐芾到了。這徐家二公子可是杏花樓的常客。也不知道怎的,徐芾格外招杏花媽媽喜歡,甚至還專門留了個小院給徐芾。這事在元州城裏也不算什麽秘密,但卻不會有人說什麽肮髒話,即便徐老爺與徐芃知道後,也沒計較太多。
這也實在是杏花媽媽的本事了。容貌嫵媚,即便過了三十,這眉梢處的俏麗模樣卻不是一般女子比得上的。而杏花媽媽性子也是灑脫,來杏花樓的男人就沒有一個不欣賞她的。隻是暗中扼腕,這樣好的女子怎麽就墮了風塵,而那個棄她而去的男人又怎那麽忍心呢。
於是,男人們便更加願意來杏花樓了。那些與家中妻子小妾說不通的話,他們都能說給杏花媽媽聽,而杏花媽媽不止是聽,她都能懂。還有什麽比找到一個懂自己的人更痛快?所以,來杏花樓的男人,不一定都是找水嫩姑娘的,他們不少更願意同杏花媽媽坐下來喝茶吃酒,說說話。郝佳音從前也打過這杏花媽媽的主意,不過越是查得多了,她這心思也就歇了。
這樣的女人,連自己都不忠於,隻守著唯一的一個人,郝佳音如何降得住?
季澤厚第一次跟人來杏花樓,那時候花魁還不是冰凝,但杏花媽媽還是那個杏花媽媽。季澤厚的眼,慣會尋美景美色。杏花媽媽就站在那兒,一臉嫵媚妝容,卻讓季澤厚見到了什麽叫大俗大雅,就像她發鬢那朵火紅的綢緞花,隻讓季澤厚手癢,拿了畫筆將杏花媽媽畫了下來。
杏花媽媽見了那畫,愣了好一會兒,然後便討了那畫,從那之後,季澤厚去杏花樓從不需要給銀子。至於後來認識了冰凝,也就在情理之中了。這次季澤厚來,就在外頭先見過杏花媽媽了。杏花媽媽倒是嗔怪季澤厚不懂憐香惜玉,她手上最美的姑娘就這樣掉下河,這回頭就發熱了。
是以,等季澤厚見到徐芾時,徐芾再說一句不懂憐香惜玉時,季澤厚倒是難得沒什麽負罪感了。那會兒又不止他一個男人,要說不懂憐香惜玉,大夥兒都有份,何況季澤厚想到自己還是成了家的男人,就更不應該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