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術後

交了手術的押金，替楚琳辦理了住院手續，浩天坐於空蕩蕩的過道裏。

早晨來就診的人不多，整間醫院彌漫著濃鬱的消毒水味道。光潔的地板上，不時有一兩位護士和醫生經過。“手術中”三字顯示板依然亮著，黑底紅字，如黑暗中的紅色星芒，讓人感到不安。

他拿出楚琳的身份證，又翻看了一下。

證件上白底透著紅藍色的紋絡，相片中的她顯得十分稚嫩。小小的唇微微翹起，剛剛及肩的齊發，眼眸炯炯有神，如同民國時代一位品學兼優的中學女生。

“張楚琳，出生在1988年10月28日，住址是北京市xxxxxxx”，浩天嘴裏不由得默默念道。

他用五指來回翻轉了一下身份證，然後小心地將它塞回錢包裏。狹長的錢包造工精致，扣子依然閃著亮光，邊角已有被磨損的痕跡，但仍可以看出價格並不便宜。錢夾裏麵隻放著些許皺巴巴的散錢，還有一張一百元鈔票。浩天把扣子扣上，將錢包重新放入手袋中。

他一米八二的身材高大，走廊裏的不鏽鋼座椅矮小，人坐在裏麵顯得有點滑稽。他的西裝褲腳稍稍吊起，露出裏麵一雙光亮的黑色漆頭皮鞋。

浩天將手機從褲袋裏拿出，低著頭解鎖，撥通了秘書的座機。他低聲告訴盧秘書，讓她將一切會麵和文件先擱著，如果有急事要打電話通知自己。

電話完畢後，他把頭往身後的牆壁靠了靠，頭微微仰起，望著走廊裏一排排光亮的白熾燈管。他雙手握緊放於兩膝之間，閉目深深地吸

了一口氣，仿佛在放鬆身子，又仿佛在為自己尋找勇氣。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從過道裏經過的人漸漸多了起來。護士從急救室裏進進出出，顯得十分忙碌。一位婆婆蹣跚地坐於他旁邊，手裏揣著一個紅色的塑膠袋，裏麵裝著一些折疊好的紙張和鈔票。她用拇指摩挲了一下袋子的表麵，轉過頭，跟他搭腔：“哎，小夥子，你什麽人在裏麵啊？”

浩天苦笑，不知該如何回答是好。

婆婆看著他的神情，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人嘛，終究是由命運決定的，吉人自有天相，別太擔心。”

浩天點了點頭。

過了約莫一個小時，打著“手術中”的顯示燈滅了，醫生從急救室裏走了出來。浩天連忙站直了身子，問他楚琳的情況。

醫生摘開口罩，擦了擦額上的汗珠，說：“病人出現胃穿孔的症狀，幸好被及時送到醫院。我們已經為她動了胃鏡修補手術，已經沒什麽大礙了，不必擔心。等一下護士會告訴你病人術後飲食應該注意的問題，到時要留意一下。”

浩天鬆了口氣，謝過醫生。

不久，楚琳被轉到了四樓的單人病房。浩天走到窗前，將窗簾微微地拉開了一條小縫隙，讓陽光照進房內。今日的天氣尚好，一掃幾日以來雨季帶來的灰暗。此時已是四月底，進了五月，溫度將會升得更高。

術後的楚琳睡在白色的病床上，人顯得愈發的消瘦。她幹燥的嘴唇上，出現了碎皮，手腕上的骨頭突顯得厲害，緊閉的眼瞼黯淡，發絲也失去了往日

的光澤。

她的手上還插著的針頭，葡萄糖和生理鹽水一點一滴往下墜落。

護士拿著文件夾板，敲了敲病房的門，往病床後麵插入楚琳的病號牌，寫下記錄。她走到點滴旁，對著浩天笑了笑，用手打著比劃說：“當藥水下降隻剩下這麽多的時候，記得按鈴通知我們。病人等腹部排氣後才可以進食，準備的食品必須是流質的。例如，粥水，湯料。還有，”她舉起手中的墨水筆，鄭重地說：“以後病人要戒煙戒酒，注意飲食調理。”

浩天點頭“嗯”了一聲，表示自己記住了她的話。

護士用文件夾板遮了遮自己的笑容，快步走出病房。負責A區病人的護士已經站在暗處等她，見她出來，忙搖著她的手臂，小聲問：“是不是，是不是？”

“是，一百percent是。”負責楚琳的護士肯定的答道。

“哎，那您說，這病床上的女孩是誰？”A區護士湊過臉追問。

楚琳的護士將筆在空中比劃著繞了一圈： “這我哪知道啊，不如你去問問他。”

“說不定是，金屋藏嬌。”A區護士故意作出陰森森的表情。

“很有可能哦。”楚琳的護士往房內又偷偷看了一眼，笑著應和。

兩位護士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地在走廊裏走著。

而陳浩天坐於楚琳的床旁，如第一次救她回家的情形一樣。

但與那時不同的是，他已在心裏下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一個，將改變兩人命運的決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