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交易
公寓裏，楊子河死死地抓著方家琪的雙手，仍由她捶打自己的胸膛。
剛開始，方家琪還在拚命掙紮，如同被漁網困住的海魚。但漸漸地，她不再掙紮，兩行淚水從眼中滾落了下來。她順著他的身子滑落，無力地坐在地上。
楊子河慢慢地彎下腰，鬆開了她的手，看著她的樣子，心裏很難過。
過去明豔照人的她，驕傲，優秀，如今卻放下了自己的所有尊嚴，如同乞丐般懇求自己，懇求最後的憐憫，隻為了愛情。
他的手機裏還存著無數條她寫的懺悔短信，郵箱裏還有無數封她發的電子郵件。字語行間全是她自己的錯，如此卑微，愛得如此一絲不掛。
但是，太累了。
數不清的爭吵，分分合合，無數次的猜忌，彼此不能兌現的承諾。
他蹲下了身子，輕輕地為她擦了擦臉上的淚珠。幾束發絲散落在耳畔，她低著頭在抽咽，斷斷續續，就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他把她抱入懷中，想給她最後的一絲溫暖，讓彼此間殘留那麽一絲絲美好的回憶。閉上眼睛，他靜靜地在她的耳畔，對她說：“我們之間，與第三者沒有關係。你人很優秀，不必要為了我而糟蹋你自己。有些棱角，彼此間磨合不來。有些缺點，我也改不掉。所以，我們隻能到這裏，不可能再挽回任何的東西了。”
他說這些話時，聲音很輕，如同囈語。但每一個字很重，像刀尖紮入心口，讓她痛得無法呼吸。她搖了搖頭，仿佛在用僅剩的力氣，否定這一切的真實性。
楊子河鬆開了她，站起了身子，提起公文包，換上皮鞋，走出了門口，屋子中隻回蕩著她一個人的哭聲。
如此寂寞，如此悲涼。
楊子河進了電梯，看了看鏡牆，發現自己的領帶歪了，用手弄了一下。他盯著鏡前這位八尺高的男兒，年輕俊朗，卻永遠是愛情上的逃兵。
他故意做出一個微笑，卻發現表情比哭還難看。在真正的愛情麵前，他永遠都如烏龜一樣，縮進自己重重的殼裏
。方家琪愛得瘋狂，卻真摯，自己愛她，永遠比不上她愛自己的一半。
不對稱的付出，愛，漸漸地變成了負擔。
中午的太陽明豔，雖然隻從窗簾的縫隙灑進來，但已經將整個病房折射得金黃明亮。
楚琳慢慢地睜開眼睛，默默地看著眼前蒼白而寂靜的一切。她稍稍地提了提右手，看了看手背上的針頭，長長的針管隨之抖動。
幹涸的喉嚨，腹腔還有些隱隱作痛。楚琳看著天花板，目光潰散，想著今早發生的一切。
穿著藍色製服的護工阿姨往門口敲了敲，走了進來。楚琳把目光投向這位矮矮胖胖的阿姨，看了看她胸口上的名牌，隻見她拿著一隻瘦高的不鏽鋼保溫瓶和剛從超市裏買來的瓷碗走到床頭櫃旁。
阿姨打開超市的塑料袋子，小心地拆開瓷碗和勺子的紙盒包裝，朝著楚琳笑了笑。她人長得十分和藹，笑容可親，但楚琳並沒有回應她的笑容。
阿姨拿著瓷碗到走廊的洗手盤裏洗了一下，又到熱水機裏倒了點熱水進去，燙了燙瓷碗的內部。
她回到病房時，楚琳已經將自己的身子挪高，坐了起來。
護工阿姨一邊小心倒著保溫瓶裏的玉米羹，一邊笑著說：“你們年輕人啊，就特不懂愛惜自己的身子，年紀輕輕的就得了胃病，到你們老囉，就知道後悔了。”
楚琳應付式地笑了笑，想開口說句話，卻發現嗓子眼灼熱，如同火燒一般。她用手指頭指了一下對麵的暖水壺，阿姨明白她的意思，走上去正想拔起木塞為她倒水。突然她又頓了頓，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數了一下時間，喃喃地說：“應該夠三個小時了吧。”於是小心倒了杯水拿給楚琳。
楚琳啜了幾口水，抿了抿枯燥的雙唇，她猜到自己剛動完手術，不宜喝水過快過多。
阿姨把粟米羹盛好，放在床邊，拉了張凳子在床旁，開始跟楚琳拉家常。
她說：“姑娘，今天送你過來的男人是不是你的老公啊？”
楚琳正含著一小口清水在口中
，好滋潤一下喉嚨，聽她這麽一說，差點沒嗆到，猛地咳嗽起來。
護工阿姨看她那樣子，嚇了一跳，連忙站起來去拍她的背。
楚琳連忙擺手搖頭，斷斷續續得說：“不…是…咳….不…咳咳…是…”
阿姨看著她，狐疑地想了想：“哎，我還以為是呢。”又特八卦地問了一句，“那是你男朋友？”
楚琳覺得“男朋友”這詞比“老公”也好不到哪兒去，臉上露出一個苦笑，心想阿姨幹嘛老是要往齷齪的方向想呢。
她沒再多說，隻是把杯子遞給阿姨，自己拿起了床邊那碗玉米羹，舀起一勺，往勺子慢慢地吹氣。
手術後的她餓極了，玉米羹熬得十分的美味，甜甜的，玉米粒很小，像是被人故意磨過。蛋花白白嫩嫩，入口微稠，楚琳一下子就吃了兩碗。阿姨怕她吃太多不好，勸了勸她，這才讓她放棄第三碗。
餐後，阿姨為她整理了一下房間，加了點熱水，又扶著她上了洗手間，才離開。
楚琳回到床上，百無聊賴，偶爾有值班護士進來查房，楚琳總覺得她趁機在偷偷觀察自己，渾身有點不自在。
到了傍晚，阿姨還沒來。楚琳躺在病床上，被子蒙頭蒙臉，想著陳浩天的事。
門口被人敲了敲，然後是腳步聲。她在被子裏，悶著氣說：“阿姨，放下就行了，我自己等一下起來吃。”
進來的人沒回應，楚琳探出了眼睛，剛好與浩天的目光對上。
他身上依舊是整齊的純黑色西裝，銀色的領帶，手裏拿著中午的那個保溫瓶。
浩天沒說話，隻是幫她洗了洗瓷碗，然後倒了碗魚肉粥給她。楚琳接過他遞過的魚肉粥，小聲而毫無感情地說了聲：“謝謝。”浩天聽了，整個人怔了怔。
他坐在床旁的座椅上，表情很嚴肅。楚琳坐在他身邊，感覺自己不像在吃粥，卻像在吃骨頭，每一口都像魚鯁在喉，咽不下去。
待她吃了幾口魚肉粥，他突然開口，說：“我想跟你做一趟交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