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秋獵驚心

溫筱晚心中一凜,莫非是無憂他們探尋禁地被國師發現了?

於是更加小心翼翼地地屏息偷聽。

沐銘天似極惱怒地一拍桌子,聲音也漸大了起來,“還請國師速速回京,將這膽大包天之人擒拿歸案。”隨即又將音量放低,傳安景進來,速度去請睿親王過來商議。

不多時,睿親王便穿著常服匆匆趕來。

國師忙向睿王說明了原因,今晚,他發覺有人觸動禁地的結界。

睿親王的眸光暴漲,忽地往稍間一掃,沉聲問,“皇上,那邊是不是還睡了個人?”

沐銘天一怔,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俊臉一片慘白,想敷衍過去,可在睿親王的逼視之下,隻好說,“李妃睡在外間。”

睿親王冷哼一聲道:“應當是溫寶林吧?皇上不會不知道此事機要吧?應當如何做,不必本王再提醒你了吧?”隨即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沐銘天早明白他問這話的意思,故意想說到李妃的頭上,可惜睿親王是隻老狐狸並不好騙。可他現在正疼愛著溫筱晚,如何舍得殺?

斷然拒絕道:“晚兒睡得很沉,朕剛才看過。”

睿親王怒道:“皇上!為人君者,豈能感情用事?”

沐銘天心中越發震怒,神色也淩厲起來,“睿親王聲量再高一點,想必整個行宮都能聽到了。”

睿親王首次被他如此駁斥,拉不下麵子,當下黑了臉。

國師忙出來打圓場,低聲道:“不如我們去書房商議吧。”

睿親王冷嘲地瞟了一眼沐銘天,“本當如此。”說罷,抬腿便往外走,邁出幾步又頓住身影,頭也不回地道:“皇上是否應該派禦林軍將隨行秋獵的人查一查?”

國師立即點頭讚同,“王爺心思縝密,某實在佩服。”

沒錯,打草驚蛇不失為一條妙計。雖然不知到禦書房探禁地的人是誰,但一定與朝國親貴有關,先在這裏作勢搜查一番,讓同謀人緊張之下露出馬腳。

沐銘天立即喚來侍衛總管何寬,傳令下去,今夜虞貴妃娘娘心愛的寶物失竊,派禦林軍連夜搜查。吩咐完畢,沐銘天便道:“皇叔,我們去書房吧。”故意將處置溫筱晚的事情淡化。

睿親王心中冷笑,一個小小的寶林,他沐銘天舍不得殺,就由他親自出馬好了。他威嚴地轉過身子,再次先行一步,完全沒有為人臣子的自覺。

沐銘天心中怒火萬丈,卻知此時不宜與睿親王撕破臉,俊臉上一派淡定,看不出分毫。國師摸著胡子,心中不知想些什麽,讓皇上先邁出幾步,才緊緊跟上。

等三人走遠,溫筱晚立即睜大眼睛,一種“風雨欲來風滿樓”的不好預感侵襲了她敏感的神經……他們現在暫時還沒想到布局圖已經被她複製了一份,可是已經開始懷疑隨行人員中有內鬼了,若是此番搜查讓假沐無憂露出了馬腳可怎麽辦?

她緊咬著下唇,想找個方法傳個訊息給“沐無憂”,可是剛剛睿親王才想要殺她,被沐銘天強行壓下,現在門外應當還有服侍的內侍,她這樣跑出去,更會惹火燒身……

溫筱晚左思右想,在沒有人相助的情況下,最好還是按兵不動,複又倒回榻上,卻睜著眼睛一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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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林軍搜查了一晚,惹得平日裏嬌生慣養的親貴子弟們怨聲載道,沒有半點結論,沐銘天似乎也不急,賜了虞月靈若幹珠寶,照樣進行秋獵。

隊伍拉到了澄州皇家獵場,在半山腰安營紮寨。

秋獵之時一般都會進行競賽,讓秋獵更有趣味。營寨紮好之後,沐銘天便將所有人召集在一起,他揚頓挫地宣布:“各位稍事休息,整理好裝備,巳時正,狩獵正式開始。由於此次朕邀請了鄰國使臣參與,所以狩獵規則有所改變,不再象往年那般分成若幹組進行比賽,而是每人單槍匹馬狩獵。五天後,以所狩獵物的多寡論名次,誰的獵物最多,誰就是今年秋獵的冠軍。前四名都可以向朕請求一道恩旨,隻要不傷風敗俗、觸犯國法,無論求的是什麽,朕都會恩準。冠軍,朕另賜黃金萬兩。”

人群立即沸騰了。

誰也沒想到一場本以為平常普通的狩獵,竟然會有這麽誘人的獎賞。

這樣的獎品估計是所有的人都夢寐以求吧?溫筱晚冷眼看著,心中十分不解,沐銘天並不是一個衝動的人,怎麽會許下這樣的承諾?若是得獎人身有重罪,求一塊免死金牌怎麽辦?他是不是真的會給?

想到這兒,她的心猛地一跳,是了,心中有鬼的人才會請求免死免罪之類的恩旨,他正好可以看出誰的心中有鬼。

隨著沐銘天的一聲“開始”,獵場上立即萬馬奔騰,人人豪情萬丈,誓要奪下這第一的頭銜。沐銘天當仁不讓地一馬當先,瞬間淹沒於高山密林之中。

溫筱晚騎在馬上,沒有跟著眾人入山,而是蹙眉慢慢往前走。禦林軍給各位皇妃指派了專人保護,保護溫筱晚的是柯奕暘和另外三名侍衛。

這三人都急著進山狩獵,也想在秋獵中拔得頭籌,且不說那道極有引誘力的聖旨,就是在皇上麵前露個臉兒,讓皇上記住自己的名字,也是了不得的大事。偏偏趕上這麽個不性急的主子,三人皆是一臉無奈。

溫筱晚無意間眼光一轉,瞧見三人臉色鬱悶,一轉念便明白了他們的心思,笑了笑道:“你們快去狩獵吧,我一人慢慢走。”

三人心中一喜,嘴中卻道:“不敢,屬下的職責是保護主子。”

溫筱晚抿唇一笑,“這獵場四周有數萬禦林軍把守,沒有刺客敢進來,我又不會進山,遇不上野獸,能有什麽危險,你們且去吧,不必擔憂,若是何總管問起,我會說是我的意思。”

三人大喜,謝過了她便提馬進山。

柯奕暘依舊跟在她的身邊,溫筱晚側頭問道:“柯大哥不去狩獵嗎?”

馬背上的柯奕暘,氣勢昂揚,挺拔如鬆,剛顏的麵孔和由內散發出來的沉穩氣質,令他有一種讓人信任的安全感。

柯奕暘壓低聲音道:“睿世子說,我的職責是保護你。”

溫筱晚眼皮一跳,這算不算是暗示?那天沐無憂跟他談了些什麽她不知道,但單從這句話她知道,他似乎已經開始佩服沐無憂,願為其效力了。

“那……我們就隨便走走吧。”

溫筱晚轉頭看向前方崎嶇的山路,半山腰的右側有一大片楓林,此時楓葉豔紅似火,在陽光下分外熱烈。她忍不住提韁往楓林而去。柯奕暘自然是快馬跟上。

叢林深處,隱約傳來獵手們興奮的叫嚷聲和馬匹奔騰的“噠噠”聲。若不是心中有事,溫筱晚也會參加這樣的狩獵,可是現在,她一點心情也沒有。

溫筱晚找了一處相對樹少的平地,跳下馬,坐在地上欣賞風景。柯奕暘猶豫片刻,也跳下馬來,坐在她的身旁。

兩人都靜靜地沒有出聲。

一隻銀箭“嗖”地疾馳過來,目標直指溫筱晚的心房。銀箭很小很短,疾馳在空中,風聲也極小。

柯奕暘有些失神地偷眼瞧著溫筱晚優美的側麵,待發覺之時,銀箭已近在眼前,他心中一凜,來不及細想對策,出於本能地抱著她一滾,避過。銀箭雖沒射中心房,卻深深地沒入柯奕暘的手臂。

溫筱晚忽地被柯奕暘壓在地上,大吃一驚,瞪眼一瞧,他眉頭緊皺,臉上似有痛楚之色,這才意識到他不是獸性大發而是有人行刺。目光四下一瞟,便瞧見了他手臂上露出的一小截銀箭。

柯奕暘立即翻身躍起,將溫筱晚護在身後,目光警惕地四下一掃。溫筱晚則關心他的傷勢,她一手按住傷口四周,一手拔箭,可才一拉動,柯奕暘就悶哼一聲。

“怎麽?”溫筱晚急忙詢問。

“嗬嗬嗬……這銀箭的尖端帶著兩個倒勾,若是想拔出來必會帶出大塊鮮肉。溫主子還是謹慎一些的好。”一個陰陽怪氣的男聲憑空響起。

柯奕暘忽然壓低聲音道:“一會你盡全力往西麵跑。”

他聽出有八人從南北兩麵過來,他有把握拖住他們一會兒,西麵是他們營地駐紮之處,隻要能在平地上露麵,駐守的禦林軍就能看到溫筱晚身後的刺客,自然會上前來相助。

哪知溫筱晚堅定地道:“不!”

她不是那種多情得要與恩人同生共死的女主,她隻是對自己的武功有信心,與其她與他分開,被人逐個擊破,不如聯手作戰,獲勝的把握應該要大得多。

可柯奕暘卻不明白她的良苦用心,猛地推她一把,“跑!”

剛才那個說話的男子倏地出現在兩人視野,離兩人隻有兩丈之遙,一身黑衣從頭包到腳,隻露出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手提一柄厚重的鐵鏈大刀。他一出現,便將手中大刀飛出,大刀在空中劃出一道怪異的曲線,轉著彎朝溫筱晚砍來。

同時,另一名刺客也現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撲過來,目標也是溫筱晚。

柯奕暘立即斜跨一步,將溫筱晚護在身後。

揮刀、劈掌。

柯奕暘一人同時還擊來自左右的進攻,將刺客一的飛刀擱得斜飛出去,深深嵌入樹中,刺客二也被他一掌擊得倒退十數步,才堪堪站住。

刺客一氣動丹田,拉動鐵鏈,才將大刀收回。刺客二單手卡腰,還有些站不直。

兩名刺客互望一眼,從彼此眼中看到了驚恐——這名侍衛的內功太強了!而溫筱晚也毫不客氣地照著刺客二的腰眼狠狠一踢,踢得他氣息走岔,現在還緩不過勁來。

勝算似乎在溫柯這邊,若他們能乘勝追擊的話。可是,樹林中又出現了六個同樣

打扮的刺客,五人執劍,一人手拿九節鞭。

對方的人手一下子多出幾倍,縱然柯奕暘的武功再高,也是好漢難敵四手。

刺客一桀桀怪笑道:“想跑?跑得了嗎?”

溫筱晚白他一眼,“我想跑就一定能跑掉,你少得意了。”

使了個眼色給柯奕暘,溫筱晚將右手一伸,她沒有帶兵器,但大內侍衛都是佩刀拿劍兼暗藏幾柄短匕首,想讓柯奕暘借點兵器過來。柯奕暘立即領會,反手將長劍遞到她手中。

可是這一動作,他做得有些生硬,因為用的是受傷的那隻左臂,剛剛他就是用左臂全力擊中刺客的要害。此時,傷口處已經發出了淡淡的惡臭味,血的顏色變得青黑……溫筱晚心中一凜,莫非匕首上有毒?

刺客一見溫筱晚花容失色,柯奕暘臉呈黑氣,立即“好心”地解釋,“當然有毒!匕首上喂的是七步追魂,你若不動,尚可多活一會兒,若是行動,加速血液流動,七步之內必死無疑!”

溫筱晚立即搶上一步問道:“誰派你們來的?”

刺客一又是一陣怪笑,“你管得著嗎?……你給他吃什麽?”

原來溫筱晚乘那男人笑得前仰後合之際,忽然往柯奕暘的口中丟了一顆藥丸。這是沐無憂給她的冰清丸,能解大多數的毒。她想,就算不對症,至少也應當能緩一緩毒性。

柯奕暘已經有了些頭暈眼花的症狀,心中焦急萬分,麵對八名高手,他自己能否逃脫都是未知之數,如何保護溫筱晚的安全?

溫筱晚自然也是心驚,可她並沒表現出來,而是忽然氣運丹田,張嘴尖叫……那叫聲好比河東獅吼,振聾發聵!

八名刺客的臉色一變,他們本應當一言不發地將二人的人頭砍下,可沒曾想這侍衛是個硬點子,讓他們一時不敢輕易靠近,竟讓這女人有了可乘之機。這尖叫聲必定被幾裏外的禦林軍聽到了……

八人不及多想,同時上前襲擊,將兩人包圍在圓心。溫筱晚與柯奕暘為了不讓對手有隙可尋,兩人背靠背地緊緊守衛。對方不攻上來,決不輕易攻出去,死撐到大隊禦林軍來救援。

刀光與劍光相映,血水與汗水齊飛。

溫筱晚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撐了多久,隻知道手臂越來越酸、越來越重,漸漸地連抬起來都感覺十分吃力,視線也漸漸模糊,睫毛上沾染的,不知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血水,使得眼前通紅一片,隻能憑著耳力和本能來判斷對手的進攻方向。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咬牙揮劍。

左邊有進攻!

溫筱晚立即揮劍向左,可是前方突然出現一道雪白的弧光——是刀光吧?溫筱晚的心中升起一股絕望,揮出的長劍被對手糾纏住,已經來不及收回,這一刀,避無可避。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耳邊忽然響起喊殺聲,一道明黃色的身影撲將過來,抱著她就地一滾……

耳邊聽到沐銘天關切且鎮定地聲音,“晚兒,別怕。”

撞地時的疼痛、脫力的虛軟、緊繃的弦放鬆時的疲憊,讓溫筱晚頓時陷入黑暗。

再醒來時,天色已經濃黑。

當她微微抖動長長的睫行,將眼睛張開一半,沐銘天便驚喜地道:“晚兒,你可醒了,感覺如何?”

溫筱晚被沐銘天溫柔地抱坐起來,眯了眯眼睛,神智逐漸清醒。她還記得最後時刻是沐銘天趕到救了她一命,可是……柯奕暘呢?她忙問,“柯侍衛呢?”

沐銘天的心中有一絲不悅,但仍是溫柔地回答她,“他受了點皮外傷,沒事。倒是你,禦醫說你受了內傷,覺得怎樣?”

他這麽一說,溫筱晚才發覺自己呼吸不順,胸口某處鑽心地痛。

見她的臉色發白,沐銘天更是焦急,喝道:“陳太醫,快起來診脈。”

胡子花白的陳太醫立即跑進來,小蘭將絲帕蓋在溫筱晚的手腕上,他細細一把,戰戰兢兢地道:“溫主子的脈象較之前平穩,按為臣開的藥好生服用即可。”

沐銘天立即吩咐小蘭去熬藥,一刻也不許離開藥爐。小蘭領命退下。

溫筱晚這才抬頭看向沐銘天,他眼中布滿血絲,想是焦急上火所至。她忙柔聲勸道:“皇上,陳太醫醫術高明,既然他說無事,妾身必定會好起來的,皇上還是回營帳休息吧,萬萬以龍體為重。”

沐銘天的眸中劃過一絲狠厲和陰鷙,隨即無事一般地笑笑,“朕在這兒陪著晚兒。”然後,不管溫筱晚和陳太醫如何勸說,他就是不肯離開。溫筱晚無奈,隻得與他一同躺在地毯上。

沐銘天累了一天,很快就沉沉睡去。可溫筱晚她剛剛才醒,怎麽也睡不著,張著兩眼看著帳頂。

剛才沐銘天的神態給了她一個提示,這八個刺客一定是睿親王派來的。想不到睿親王竟謹慎到了這個地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