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佳人是誰

馬車搖晃,沐晨曦便回過神來,掙紮著要下車。沐無憂將他一把按住,笑道:“就算不想開葷,去見識一下京城第一花魁也是好的,比起後宮的皇嫂們,無論氣質還是美貌,都不惶多讓。”

沐晨曦麵有怒色,“你怎麽拿妓子與皇嫂們相接並論?”

沐無憂難得正色道:“妓子也是人,若不走投無路,誰願做這拋頭露麵又低賤的生意?晨曦,你莫太低看了她們,尤其是我要帶你去的月馨樓,多的是賣藝不賣身的姑娘,便是賣身的,若你沒法子讓姑娘們心動,也休想做這入幕之賓。你就權當是去見識見識,順便陪禺兄我聊聊天好了。”

沐晨曦一時語塞,便沉默了下來。

來到月馨樓前,不過才未時一刻,人家大門都沒開。沐晨曦又打算回府,再次被沐無憂抓住,“怕什麽,我來了,她們敢不開張。”

沐舸走上前去伸手拍門,不一會兒,一名淡掃娥眉的成熟的女子走了出來,一見到沐無憂,立即笑靨如花,“我說今個兒媚娘我怎麽一大早聽到喜鵲叫,原來是有貴客上門。”

沐無憂用扇柄一指沐晨曦,“今日的貴客是他,媚娘你隻管將你樓裏最美麗最脫俗的姑娘都叫出來,讓我這位賢弟挑上一挑。”

“噯!”媚娘脆生生地應了,沒象別的媽媽桑那樣依偎過來,而是優雅地做了個“請”的手勢,輕提羅裙縵擺腰肢,當前引路。

沐無憂拖著沐晨曦跟在後麵,一邊慢慢介紹:這月馨樓是京城中數一數二的聲色之地,樓裏的姑娘個個美若天仙,才藝超群,心氣兒高得不得了,不但是客人要挑她們,她們也會挑客人。一般能來的客人,多半是權貴富豪,到了這種地方,便喜歡裝斯文裝優雅,即便姑娘不肯陪宿,多半也不會勉強。

正說著,來到了廂房。廂房布置得簡單素雅,沐晨曦目光一轉,發現牆角高腳盆架上擺放的竟是一株“仙山翠雪”,這仙山翠雪是種四季常綠仙草,葉形優美,極難培植,也因而價格昂貴,便是他的順王府,也隻擺放著幾盆而已,卻沒想到這小小的月馨樓居然也有,而且還是放在牆角這種不起眼的角落。沐晨曦不由得詫異地暗自挑眉,收起了之前的輕視之心。

媚娘再次出現,身後跟著五六個秀麗的小丫頭,每人手中都捧著一個托盤,托盤裏放置著幾味全國種地的名點。媚娘一邊著人敬茶敬果,一邊陪笑道:“不知這位公子如何稱呼?媚娘不知您的喜好,隻好將樓裏有的一小點心各拿來一份,還望公子莫怪。”

沐晨曦溫和一笑,“媚娘有心了,你叫我沐公子就行。”

沐無憂則在一旁調笑道:“媚娘你太過分了,怎麽不見你對我這麽好?”

媚娘嫣然一笑,“媚娘哪敢對世子不敬?這不是知道您愛酒,特地給您留了一瓶麽?”

說著,她從一個小丫頭的托盤中取過一隻酒壺,為兩人?滿。清幽的酒香立即飄散開來。

沐晨曦眸光一亮,“竟

是三十二年醇的玉露酒。”

媚娘目露詫異之色,“想不到沐公子如此懂酒,的確是三十二年醇的玉露。……不行不行,既然來了行家,媚娘一定要敬三杯才是。”

沐晨曦連忙推卻,“一杯就成、一杯就成。”

原來他雖然極會品酒,可酒量卻極差,三十二年醇的烈酒,三杯他就得趴下了。

那媚娘也不勉強,自酙了三杯先幹為敬。沐晨曦隻品了一杯,唇齒留芳,可俊臉上湧起了熱潮,連道“得罪、得罪”。沐無憂哈哈一笑,拍著沐晨曦的肩膀道:“你不懂,這女人也好酒,三千兩銀子一壺的酒,她是自己想喝才敬你三杯,酒錢還得由咱們出,精明著呢。”

媚娘見他排揎自己,也不反駁,隻是掩口嬌笑。

沐晨曦抿唇一笑,“你倒是一點也不怕人難堪。”

沐無憂哈哈大笑,清澈的鳳目彎成細細一道,更顯嫵媚,他拿扇柄拍拍桌子,“有了美酒,沒有美人怎麽行?”

“就來。”

媚娘嬌笑一聲,走至門前,將門拉開,三四名身著各色輕紗軟綢的清純美貌少女便魚貫而入,盈盈地衝二人福了一福,“給世子、沐公子請安!”

沐無憂拍拍沐晨曦,輕佻地笑道:“你看中誰,隻管挑,愚兄決不與你搶。”

沐晨曦一臉苦笑,“不必了,我自品些茶點,聽聽絲竹便是。”

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沐無憂是出了名的紅粉公子,紅顏知己無數,自己可沒他這麽開放,況且心有所屬,實在無法欣賞其他的美麗。

沐無憂一臉遺憾,不過也沒勉強,留下兩位美女,一左一右地服侍,又指了指標槍一樣站立在他身後的沐舸,“你們誰願意服侍我這侍衛,我有賞銀。”

沐舸是沐無憂的貼身侍衛,也是名出色的美男子,站立在那兒如出鞘的寶劍一般銳利,十分吸引女子的愛慕。此時,沐舸刀雕一般剛毅的麵容平穩如常,淡聲道:“屬下要保護世子。”

沐無憂無趣地撇嘴,“一會兒我要與美人兒溫存,難道你想來打擾?”

沐舸麵色一僵。一名鵝黃色彩衣的少女盈盈一拜,鶯聲道:“上回舸公子就是由奴家服侍的,奴家一直未曾忘懷,不知舸公子今日是否願意再由奴家來服侍?”

沐舸英俊的臉龐湧上一片紅雲,沐無憂哈哈大笑,“就是你了。去吧去吧。”

這回沐舸沒再拒絕,僵硬地由少女牽了出去,餘下的少女則拜了一拜,退出包間。媚娘著丫頭們放下湘妃竹的窗簾,點上牆角的燭火,也帶著人退了出去。

窗簾放下後,屋內的光線霎時變得暗淡,沐無憂左擁右抱,輕聲調笑,沐晨曦恍若不覺,隻是手執酒杯細細品嚐酒中的醇厚和香濃。

一陣悅耳的絲竹之聲響起,行雲流水般的旋律傾泄而出,曲調低柔婉轉,直擊人的心田。沐晨曦不由得抬眸望去,不知何時,左側已放下一簾彩繪湘妃竹錦簾,牆角的燭火從後

方打來,將端坐於琴前的窈窕身影投放在簾上,隱隱約約、朦朦朧朧。

當看到竹簾下漫出的一角湖綠色裙擺,沐晨曦如遭雷擊,手中的酒杯斜了斜,醇香的美酒立即滴落桌麵,他卻完全不覺,似是癡了。

沐無憂雖然也在看著竹簾的方麵,可眼角的餘光卻一直在注視著沐晨曦,此時,嘴角更是勾起一抹意味深遠的微笑,絕麗如罌粟盛放。

良久,優美的琴聲才徐徐而絕。竹簾被小丫頭卷起,簾後柔美如水仙、清新如朗月的佳人盈盈一拜。

沐無憂側頭問沐晨曦,“如何?”

“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

佳人的一雙妙目在沐晨曦的俊臉上一掃,忽地兩頰升起紅雲,霎時嬌羞無限。

沐無憂拊掌笑道:“幽蘭的琴藝又精進了,快過來,我賢弟了你這麽高的評價,你不當敬上一杯麽?”

幽蘭依言緩緩走來,皓白玉手舉起一杯酒敬道:“謝公子讚賞。”說罷一飲而盡。

佳人都喝了,沐晨曦自然不好意思不喝。

哪知幽蘭再敬一杯,“第一次見到公子,幽蘭理當一盡地主之誼。”說罷又是一口飲盡。

沐晨曦隻得再喝一杯。

沐無憂不幹了,“剛才愚兄敬你,你怎麽不喝?不行不行,愚兄這杯酒你無論無如要喝下。”

沐晨曦無法,隻得再飲一杯。

就這樣,左一杯右一杯,轉眼沐晨曦就喝下了九杯酒,醉得分不清東南西北了。沐無憂便吩咐道:“幽蘭,你今日好好服侍我賢弟。”

幽蘭應了一聲,正想來扶,卻被沐晨曦一把推開,醉醺醺地道:“不要!你不是她,雖然象,但你不是她,我不要你。”

沐無憂托起他的下巴,輕聲哄道:“晨曦,你說的她是誰?”

沐晨曦迷茫的眼眸忽地一陣清明,飛快地搖頭,“不能!我不能說,皇兄會處罰她的。”

沐無憂問了幾次,未果,隻好令人將他扶上了馬車,讓沐舸駕車送他回順親王府。好在沐晨曦的酒品很好,雖然醉了,卻不鬧不睡,隻是一個勁地傻笑。

看著順王府的家奴將沐晨曦抬了進去,沐無憂一揮手,“我們也回府罷。”

沐舸二話不說,趕著馬車往南行駛。

見到湖綠色的衣裙便失神,今日後宮的妃子中穿湖綠色衣裙的人還有誰呢?真想不到溫筱晚這個女人居然有此等魅力,將柳下惠般的順王都勾得魂不守舍了。

車廂內,沐無憂神情愉悅,淡淡笑著,今日在宮中,他就注意到了沐晨曦反常的沉默,特意要媚娘讓姑娘們穿上嬪妃們所穿色彩的衣裳來試探沐晨曦,果然被他料中了。良久,他輕聲問,“沐舸,你說,若我知道了一個人的弱點,是不是應該利用一下呢?”

車廂外,沐舸雖然聽到了,卻沒回答,他的主子常這樣自問自答,並不需要他的意見,一切計劃都已經在主子心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