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識破之險
日子還如同以往一樣，平靜，沒有一絲波瀾。雲衣坊依舊人來人往，隻是，少了那些達官貴人家的小姐，生意輕淡了許多，得空的時候，我會坐在桂花樹下泡一壺好茶。樹下，我已讓人備了一張梨木桌椅，還有淡淡的木香味，我在等，那個白衣少年回來品我為他泡的桂花茶。
“錦娘。”
耳畔有人喚我，抬起頭來，卻見是月曉。
放下手中的杯盞，我朝她輕輕一笑，“月曉，找我可是有事。”月曉看著我欲言又止，半晌，卻不肯言語。我端坐了身子，又是一笑，“怎麽，不好開口嗎？是不是，張伯他又輸了錢？”
月曉看著我沒有哼聲。
我緩緩起身，從袖口中將錢袋拿出來，放到月曉手中，道，“拿著吧，以後讓張伯不要再賭了，那些不是我們能碰的。”
“錦娘，謝謝你。”月曉接過錢袋緩緩的垂下了頭。
“怎麽這麽說。”我伸手將她額間散落的發絲輕輕撫向耳際，“如果有什麽事我能幫上忙，你盡管開口便是。”
月曉抬頭看著我，神情複雜，眼中淚光閃爍。
“怎麽了，是不是錢少了，那，我再去給你拿。”見她垂淚，我不禁問道。
“不，不用了……他，他把什麽都輸了，包括我！他要把我抵給縣李老爺做十三房小妾，錦娘，我不想……”月曉看著我哭著喊道。
我驚愕的看著月曉，“怎麽會了……”
“錦娘，我不想做李老爺的小妾，他孫子都比我大一歲，錦娘，我不想，我不想……”月曉拉著我的手，淚水奪眶而出。
“別哭，月曉，你告訴我，張伯欠了他們多少錢，我替他還。”我伸手擦著月曉臉上的淚水道，“沒事的，月曉，你別怕，就算把雲衣坊抵給他們，我也不會讓你去做他的小妾的，別哭。”
“錦娘……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為什麽？”月曉看著我，臉上淚痕未幹，眼中滿滿的全是愧疚。
“傻瓜，沒事了，還哭什麽。”我笑著捏了捏她的小臉，輕聲笑道，“對你好，是因為，在我心裏，你就和自己的妹妹一樣，傻瓜，不哭了，知道嗎？”
“錦娘，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會……對不起……”月曉身子突然一軟，跌倒在地上，她昂頭看著我，淚水從眼眶中不斷滾落下來，“我也不想的，可是，我真的不要嫁給那個糟老頭，所以，才把跟他們說你是水清淺的……”
看著眼前哭成淚人的月曉，我的心突然一點一點的冷了下去。
院子裏突然闖進來許多人，為首的赫然便是杭城首富李懷安他頭發皆白，正一臉微笑的看著我。
“錦娘，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會為了我將雲衣坊抵不出，我也不想的……”月曉突然跪著移到我麵前，抱著我的腿哭道。
“奴才給靜妃娘娘請安了。”李懷安著走到我麵前行禮道。
我沉默的看著李懷安，緊抿著唇沒有開口。
等了一會，李懷安終於沉不住氣了，見月曉正抱著我的腿哭泣，不禁眉頭一皺，怒道，“哭什麽哭，要是驚擾了靜妃娘娘的玉駕，當心你的腦袋。”
月曉一聽，忙鬆開手捂著嘴將聲音吞咽了回去。
李懷安這才轉臉望著我，討好的笑道，“靜妃娘娘，奴才已經讓人通知宮裏，相信皇上很快便會派人來接您回宮，這幾日，你不如隨奴才去府上小住幾天吧！”
我看著李懷安，嘴角一勾，秀眉微挑，“我還有其他的選擇嗎？”
李懷安一聽，忙諂笑道，“靜妃娘娘說的是什麽話，奴才已經在府上準備好了上等的客房還有酒席，還請娘娘移駕。”
“你就這麽確定我是你口中的靜妃娘娘？”我看著李懷安冷冷道。
李懷安聽我這麽一說，笑容僵在嘴角，他轉過頭去瞪著月曉，月曉嚇得縮成一團，怯怯的望著我道，“那天，那天晚上，我親耳聽到逸親王叫您清淺，您也沒有否認……還有，還有秀女回京的那日，那天那個夫人也叫您清淺，還把，還把自己家傳的藍田暖玉送給您了。”
我看著月曉，輕輕一笑，緩緩的移開眸子。
原來，她都看到了，怪不得那日她看的神情那麽奇怪。
“靜妃娘娘，您請吧！”李懷安聽月曉這麽一說，神色更加篤定，臉上掛滿了笑意。
“李老爺，我想，你認錯人了吧！靜妃早在三年前已經死了，錦娘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婦人，僥幸和靜妃娘娘長得有那麽一點相似罷了，您怎麽會認為錦娘就是靜妃了。”我看著李懷安淡淡道。
“什麽？”
“李老爺，如果靜妃沒死，那麽皇上為何下旨說靜妃已死？這其中的原因，你不想想嗎？”我看著李懷安輕聲道。
“這……這……”李懷安臉色一變，開始猶豫起來。
“我知道李老爺也是為皇上著想，聽說皇上甚至思念靜妃，所以，想弄李代桃僵，隻是，李老爺難道就沒有想到靜妃娘娘未出嫁前是什麽身份嗎？”我看著李懷安緩緩開口道。
果然，李懷安眉頭一皺，看著我問道，“什麽身份？”
“靜妃娘娘未出嫁前是當朝丞相水墨宇的女兒，你覺得，皇上會喜歡一個權臣之女嗎？再說，如果我是靜妃，那麽逸親王早就認出我來了，那麽，你認為我為何還會站在這裏等李老爺了？”我看著李懷安淡淡道。
整個北風國沒有人不知道，當今皇上最忌憚的便是當朝的丞相。歐陽灝十二歲登基，十七歲親政，這五年間一直由丞相水墨宇把持朝政，正可誤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就算到了今天，許多事皇帝沒有辦法處理的事，隻要水墨宇一句話，全都迎刃而解。
我看著李懷安眉頭擰成一團，淡淡一笑。
李懷安並不蠢，他應該能想到這裏麵的曆害關係，所以，就算我是靜妃，那麽，我的存在對他來說有
百害而利。
“來人啊，快，快去把阿福給我追回來！”李懷安轉過身看著旁的侍從，大聲吩咐道。見侍從領命出去了，他這才扭過頭來看著月曉道，“好啊，你這個小蹄子竟然敢騙我，走，快跟我回去！”
“我，我不回去，你不是答應放了我的嗎？”月曉連連搖頭，一邊搖頭一邊往後退。
“放了你，你想得美，你爹欠了我二百兩銀子，我讓你做我的小妾來還債已經便宜你了，快點跟我回去！”李懷安上前一步抓著月曉的手嚷道。
“我不跟你走，我不走！”月曉突然用力的甩掉李懷安的手，轉身就要往門外衝去，剛走幾步就被李懷安的侍從抓了回來，“放開我，快點放開我……”
“小蹄子，看我回去怎麽收拾你！”李懷安卷著袖子走到月曉麵前，抬手就是一個耳光。
月曉‘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李老爺……”我上前幾步，看著李懷安輕輕開口。
李懷安轉過頭來不屑的看著我，“怎麽，你還有事嗎？”
我抿嘴一笑，“我隻是希望李老爺能放過月曉，她還隻是個孩子。”
“放了她？那她爹欠我的銀子了，你替她還嗎？”李懷安冷笑的看著我道，“你別忘了，你不是什麽靜妃娘娘，你沒有資格命令我！”
“是，我不是靜妃娘娘，但是，二百兩銀子，我相信我能夠湊出來給你。”我看著李懷安淡淡道。
“你，你要替她還？”李懷安有些驚訝的看著我道。
“是，我替她還。”我看著李懷安，一字一句道。
“錦娘，你……你……”月曉看著我，緊咬著下唇，雙眸淚光閃爍，說不出是感激還是悔恨。
我看著她，輕輕一笑。
盡管她出賣了我，但是，我還是不願意看到她嫁給一個可以做她爺爺的人，必竟，這些年來，是她始終陪在我的身邊，就算是還她的吧！
“李老爺，是不是可以放開月曉，等會我便去賬房拿錢給您送你，您覺得如何。”我對李懷安道。
“哼！本老爺還看不上這小蹄子了，不過，那二百兩銀子可是一文也不能少，不然，我就派人把這小蹄子賣到妓院去！”李懷安憤憤的瞪了月曉一眼，轉身便帶著隨從退了出去。
他們一走，月曉便癱倒在地上，低聲抽泣起來。
我走過去，伸手將她扶了起來，又將手中的帕子放到她手裏，“別哭了，不是沒事了嗎？”
“對不起，錦娘，我……我……”月曉看著我，滿臉的愧疚。
我看著她微微抿了抿嘴，轉身緩緩的走進了房間，不再看那張滿是愧疚的臉。
這個世界總是存在著欺騙，人人都可是為了自己而出賣別人，不管是皇帝還是平常的人，都是一樣的，就連我，為了掩飾自己的身份，不也對歐陽逸說謊嗎？所以，我根本沒有權力去怪月曉的自私，因為，我何嚐不是一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