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一年之約
窗外，月光慘淡，我著一襲白衣立在桂花樹下，想著三年前的今夜，那個少年從樹上翩然而下，神情孤傲的看著我，他說，你喜歡我皇兄，可你是水墨宇的女兒？那時，他已經知道我將要麵臨的命運，可笑的是，我竟不自知。
一陣風乍起，滿院的清香味沁人心脾，嘴角，不自覺的勾起一抹淺笑，卻突然看到站在不遠處的他——歐陽逸。
“打擾你了嗎？”見我看著他，歐陽逸看著我輕聲道。
我搖了搖頭，“何來打擾，一個人賞花總歸是落寞的，隻是王爺，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我應該出現在哪裏？”他看著我道。
我低頭略一思索，“王爺，自然應該在王爺，或者，是那座人人羨慕的紫金宮殿。”
“是嗎？人人羨慕？那麽，你了？”他看著我，又道。
將嘴角的笑意隱去，看著那雙清冷而又孤傲的雙眸，心突然就那麽一動，一切，他早已經看透了，再說什麽似乎都隻是錦上添花的借口。
“清淺。”他看著我緩緩開口道。
我抿著嘴看著他，卻始終不肯應答。
就算他早已知曉我的身份，但是，不到最後那一刻，我始終是抗拒那個角色。
“其實，我更願意喚你錦娘，因為，隻是這樣，你才不會被那無可抑製的悲傷所淹沒，隻是這樣，你才能不再重複那悲涼的命運。”他看著我緩緩開口，語氣裏充滿了悲涼，那雙眸，似乎有悲傷隱隱流動。
“王爺……”
“我還欠你一句道歉。”歐陽逸打斷我的話，看著我，嘴角微微一勾，頓時，我隻覺得滿院的月光都暗淡了下來。
我看著他，微微一笑，“沒有，沒有道歉，也不需要說對不起。”
“如果，再給我一次選擇的話，我依然會選擇沉默，雖然，那對你來說太過殘忍，但是，我卻不得不這麽做。”他看著我一字一句道。
我抿嘴輕笑著，靜靜的看著她。
的確，朝安寺一役，既可以除掉我這顆棋子，又可以除掉手握重兵威脅皇權的武親王，何樂而不為。我與皇權比起來，何其的渺小。經過這麽多，我早已經看透看淡，生命涼薄，權勢滔天，或許會有很多理由，但是，我依舊不能夠諒解，因為，我曾經愛過……
但是，我卻不怪他，因為，利用欺騙，傷我至深的人不是他。
“過幾日，我便會回宮了。”歐陽逸看著我，緩緩開口。
我朝他淡淡一笑，又欠了欠身，“王爺一路好走。”
“我不會跟他說你的事，也不會像任何人提及你的存在。”他看著我，又道。
“多謝王爺成全。”我看著他衷心的道。
“如果，你在這裏過得很好，我又何必讓你痛苦了，能夠離開也是一種福氣，而你，既然有這種福氣，我豈能夠破壞。”歐陽逸看著我道。
我看著他，飛揚的劍眉，孤傲清冷的雙眸，還是三年前那個冷傲的逸親王，隻是，似乎又不是了。我記得，歐陽灝曾經說過，性子孤傲，不喜與人來
往，可為何，卻對我說這麽許多……
“因為，不想你成為第二個瑛昭儀。”似是看穿了我的想法，他淡淡開口道。
“瑛昭儀？”我有些疑惑的看著他。
他嘴角微微一勾，“我的母親。”
“那她……”
“死了。”簡短的兩個字，但是，我卻聽出一種莫然的悲痛。“她是西涼王送到先皇身邊的一顆棋子，和你一樣，她可悲的愛上了那個寡淡薄情的帝王，付出了自己的心，最後卻落得一杯毒酒了卻殘生。”
歐陽逸冷冷的述說著這一切，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是，我依舊從他的雙眸中看出隱忍的傷痛。或許，他之所以這麽冷漠，都是因為他的出生吧！
我看著他，卻不知該如何開口勸他。必竟，我不是瑛昭儀，我也不能將他的痛感同身受。
“後宮的女人都是一出悲劇。”歐陽逸看著我，最終緩緩的吐出一句。
我心驀地一寒，如同墜入了潭底，良久，才緩緩回過神來。
“清淺，我，不想你也變成悲劇。”他看著我，輕聲道。
“王爺……”我看著他，一時間，竟不知道開口說什麽。
“來年，這桂花肯定開得很好。”他轉過頭看著身旁的那株桂花樹輕輕道。
我點了點頭，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那桂花樹鬱鬱蔥蔥，來年的秋天，肯定蜂蝶飛舞，滿院花香撲鼻。
“來年，這桂花定會開得很好，因為，有王爺你的期待。”我看著那樹桂花輕聲道。
他轉過臉看著我，微微一愣，遂嘴角微微彎起一抹淺笑，如同綻放的蓮花，“清淺，希望來年我再來的時候，你還在此，就在這桂花樹下，擺一張桌子，替我泡一壺桂花茶。”
“好，來年秋天，待滿院花香時，我定會在此泡一壺桂花茶等候王爺。”我看著他道。
他一笑，雙眸溫和如水，“清淺，我，一定會如約而來，定不負卿。”說罷，他拉起我的手，將我的手心緊緊的握在他的手心，嘴角的笑意如蓮花一般盛開。
三日後，歐陽逸起程帶著浩浩蕩蕩的秀女回京，整個杭城人潮湧動，我依舊站在雲衣坊靜靜的繡著我的花。
“錦娘，你不去看看嗎？”月曉看著我道。
我抬起頭看著她輕輕一笑，“你去吧！”
“錦娘，你真的不去嗎？”月曉看著我，眼神有些奇怪。
“你自己去吧！”無暇細想月曉為何會有那樣的表情，一心一意捏著手中的針，看著錦緞上一枝清麗的桂花躍然於上，鼻尖，似乎有股清香的味道在蔓延。
或許，是因為看到姐姐與宋子然的恩愛，讓我又燃起了一絲希望。
如若，我不是靜妃，如若，我不再是水墨宇的女兒，如若，我隻是一個平凡的婦人，那麽，那些所謂的利用和欺騙是不是就不會出現，我是不是也能像姐姐那樣……幸福。
終究，對愛情，我還有那麽一絲的期盼。
終於將手中的刺繡完成，我抬起頭時，月曉已不在房中，我微微一笑，
這丫頭，肯定也跟著人群去湊熱鬧了吧！目光不經意間落到桌上那套未繡完的衣服上，那是王府替他家小姐心荷訂的衣服，這一件還沒有來得及做完，她已經被帶著前往皇宮了。
想起那張嬌柔的臉，又想起昨夜歐陽逸冷冷的說，後宮的女人都是一出悲劇，不知怎麽的，我竟替她有些擔心起來。
她不過是一個天真溫柔的孩子，卻被送進了那個鑲金嵌玉，充滿著陰謀算計的牢籠，可怕是，她對此還一無所知。
“錦娘，錦娘……”耳畔，突然有喚道。
我抬頭一看，卻見是水疏影，宋子然不是歐陽逸的人嗎？既然如此，她怎麽沒有跟著他們一起回去，怎麽會跑來這裏。
“錦娘，你在想什麽了，叫了你幾聲都沒反應。”水疏影看著我道。
“沒事。你怎麽會來這裏，你沒有和他們一起離開嗎？”我微笑的看著她道。
她朝我輕輕一笑，從脖子上取下一塊玉，又將那塊玉放入我的手心，這才道，“錦娘，這塊玉名喚藍田暖玉，是我母親的陪嫁之物，這隻是一半，另一半在我哥哥手上，今天我把它送給你了。”
手中的玉觸手生溫，和我脖子上戴的一模一樣，那塊，是水洛陽送給我的。
緩緩的將手收了回來，我朝她輕輕的搖了搖頭，“不必了，既然是這麽珍貴的玉，夫人還是自己留著吧！”
“錦娘，你一定要接受。”水疏影看著我異常的堅決，“錦娘，不是因為你救了囡囡，而是，因為你實在太像我的妹妹了。”
“可我不是……”
“不管你是不是，但是，我還是想把它送給你，我虧欠了她太多，如果不是我，或許她就不會……那原本是我的命運，可是，卻讓她替我承受了。”水疏影看著我，嘴角微抿，眼淚一滴一滴從眼角滑落下來。“我今生惟一對不起的人便是我的妹妹，可是，我再也沒有機會跟她說對不起了，也再也沒有機會盡到一個做姐姐的責任，這種愧疚和痛苦你了解嗎？”
我看著她，默然不語。
其實，我並沒有怪她，不管怎樣，她想要和愛的人在一起並沒有錯，錯就錯在，她和我都是水墨宇的女兒。
“錦娘，在看到你的那一刹那，我真的以為你就是她，你們，太像了，如果可以的話，你能不能叫我一聲姐姐。”她看著我，帶著乞求的目光道。
我看著她微微一笑，“夫人。”
她不過是想從我的身上得到彌補，好讓自己的內心能夠平靜一點，可是，我從未開口叫過姐姐，再說，我已經不是水清淺了。
見我始終沒有開口叫她姐姐，她終於失望的垂下了頭，她將那塊玉放到我的手中，苦笑了一下，輕聲道，“你不是她又怎麽肯叫我姐姐了？算了，錦娘，謝謝你，這塊玉就當作我們相見的禮物吧！能見至你，對我也是一種恩賜，我要走了，他還在等我。”說罷，她朝我輕輕一笑，轉身便走了出去。
望著手中晶瑩剔透的藍田暖玉，我突然想起，那個溫暖如水的少年來，這些年，不知他過得可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