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潘佑之死三
可憐潘佑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他蠕動著嘴，想說話卻再發不出任何聲音，兩隻眼睛睜的如銅鈴一般，瞳孔卻漸漸的渙散開來。
跟隨在樊若水身邊的隨從迅速拔出身後的刀，握住潘佑的食指割下去，鮮血隨著切口滲出來。另外一個隨從扶起潘佑，樊若水上前握住潘佑那隻滴血的水，手指劃過牆壁，兩個殷紅的大字頃刻在牆壁上留下痕跡。
昏君。
做完這番功夫，兩個隨從再次把潘佑扔在地上，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被樊若水的手拂過，原本以為眼瞼會垂下來。卻真正是個死不瞑目。
樊若水也懶得管這些事情，眼前這個人已經死了，就憑牆上這兩個字，誰也不可能懷疑到他的頭上來。他拍了拍手掌，做了個手勢，兩個隨從跟著他走出牢房，牢門再次被關上。
這個晚上是沒有月亮的，黑色的夜幕上連顆星星都沒有，已經過了三更，徐鍇的書房依舊燈火通明，他在屋子裏踱步，來來回回已經一個晚上了。
“大人，樊大人來了。”
劉管家的聲音如同給徐鍇帶來的希望，他眼裏閃出期待的精細。
“快請。”
不一會，屋子裏就出現了樊若水的身影。徐鍇並沒有開口，這樊若水的臉上卻堆滿莫名其妙的笑容。
“恭喜徐大人，賀喜徐大人啊！”
樊若水這麽說著的時候，雙手不停的作揖，言語之間甚是歡喜。他這兩句話，已經讓徐鍇心裏的石頭落了地。看來事情是辦成了。雖是心知肚明，但表麵上他卻裝作什麽都不懂的樣子。
“樊大人請坐，老夫前幾日剛得到一些上好的碧螺春，今日風清氣爽，特此泡了一壺請樊大人嚐嚐鮮。”
徐鍇果真是老謀深算，故意岔開話題，但這岔開的話題明顯是要和樊若水慶祝。朝廷之中誰人不知，這徐鍇對茶藝是非常的精通，尤其是鍾愛碧螺春。但這人即使有好東西
，很少會與他們共同分享。今天徐鍇拿出上等的碧螺春款待樊若水，言下之意是已經把他當做了貴客。這般殊榮，樊若水怎麽能承受得起？
“徐大人這是要折煞下官了，下官何德何能能夠享得如此殊榮。”
樊若水已是眉開眼笑，他端起茶杯，細細的品了一口。
“嗯，好茶，好茶啊！徐大人果然是名不虛傳，這茶除了天上有，人間恐怕也隻有徐大人這裏才有了。”
“樊大人過獎了。樊大人口口聲聲說恭喜老夫賀喜老夫，老夫隻是不明白，這喜從何來啊？”
徐鍇一手端著茶盞，一手用杯蓋撥弄著茶葉，眼睛全盯在這杯碧綠清澈的茶水上了，望都不曾望樊若水一眼。
這邊樊若水趕緊放下手裏的茶盞，滿臉堆笑，幾近諂媚。
“這潘佑已經服毒自殺，最晚也就在明日，皇上將知道這個消息。下官連夜趕來，隻是想讓徐大人早一點分享到這個喜訊，下官隻是想告訴徐大人，事情已經辦妥了，徐大人可以高枕無憂了。”
“哈哈哈！是嗎？那樊大人今晚是不是也要睡個好覺了？老夫也在此提前恭祝樊大人仕途亨通啊！”
樊若水聽到這席話，已經是心花怒放。他的眼前似乎看見了自己立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情景。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獄卒發現了牢房裏已經死去的潘佑，他裝作剛剛知道的樣子一路驚慌的稟報上去。
“不好了，不好了，潘大人畏罪自殺了。”
這個消息如同長了翅膀的小鳥在皇宮裏傳遍了。
李煜還在睡夢中，身邊的太監戰戰兢兢的將他叫醒。
“皇上，皇上，不好了，潘大人在天牢裏畏罪自殺了。”
這個消息對於李煜來說如雷貫耳，剛才的美夢頃刻間就煙消雲散。潘佑，又是這個潘佑，這一次，他居然在沒有朕的旨意下就畏罪自殺。他有什麽權利死？
李煜憤怒了，他並沒有要潘佑死，他隻是在氣頭上，他心裏是不忍心讓這個服侍了兩朝天子的忠臣這樣死掉了。
他從龍榻上下來，批了件龍袍就要出去。
“皇上，皇上，外麵寒氣正濃，皇上小心龍體。”
王公公跪在地上噤若寒蟬，此時見李煜氣呼呼的往外走，趕緊從地上爬起來，一路小跑跟在李煜身後。
他怎麽就這樣死了，朕並沒有說立即要你死，朕是知道你說那些話是為朕好，你是為了大唐的江山社稷著想。你畏罪自殺，你究竟為什麽要自殺？你犯的什麽罪？朕並沒有給你定罪。
李煜的腦子裏亂成了一團，他一下還不能接受潘佑死去的消息，踉踉蹌蹌的一路走到天牢，他要看潘佑一眼，他要看他最後一眼。
昔日暗無天日的天牢已經燈火通明，所有的火把和燈籠都指向那間狹小的牢房，那裏潘佑保持著匍匐在地的姿勢，兩隻眼睛瞪的大大的定格在牆上的字眼。
李煜來了，可他卻再也看不到了。他到死都不知道會有盡頭這一幕發生，他一輩子衷心服侍的君主現在就在他的眼前。
淚水從李煜的眼裏奪眶而出，他垂著手，站在牢房門口，低低的啜泣。
“潘佑，潘佑，朕沒讓你死，朕沒讓你死啊！”
他的痛哭潘佑是聽不到的，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皇上，您看，這牆上有字。”
王公公突然這麽說了一句。李煜停止了抽泣，從王公公手裏奪過燈籠，舉過頭頂照亮那個血跡斑斑的牆壁。
昏君。
這兩個字讓所有在場的人忍不住驚呼一聲。李煜舉著燈籠的手忍不住戰栗。
潘佑，你好大的膽子！你至死都要詆毀朕的清明。
李煜丟下手裏的燈籠，一股怒氣突然在心底湧動，他什麽也沒說，轉身步履匆匆的離開這裏，再也沒有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