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31 身孕
深更半夜,夜深人靜,天諾此番張揚著宣太醫,闔宮驚動,連太後亦聽到了風聲,遣了李嬤嬤來瞧。皇後來的時候想必著急,鬢角的碎發還沒有完全攏上去。我渾身酸軟,又下肢酸痛,隻得躺在床上,靠在天諾的懷裏。
“皇後娘娘辛苦了,是嬪妾的不是。”除了皇後,各宮主位都派了宮裏的人來探視,倩雪、阿潤她們也都一臉的擔心。“你好生躺著吧,到底請了太醫瞧瞧,別日後落下了什麽病根兒。”
說話間的功夫,薑宇便提著醫箱疾步進來。“微臣給皇上請安,給皇後和各位小主請安。”“快給充容瞧瞧,到底怎麽了。”皇後見天諾十分擔憂,也不說話,趕忙叫薑宇起身為我把脈。
薑宇將手搭在絹子上替我診脈,隻見他雙眼緊閉,眉頭緊鎖。我心知不好,隻怕是些頑症,不易醫治。剛想開口叫他不必顧忌,隻說實話便是,卻看他突然明眸微張,隨即閃過一絲驚喜,連忙退下再重新跪下。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充容小主有喜了。”
“果真嗎?幾個月了?”天諾早已喜形於色,那份喜悅,是作不得假,也假裝不出來的。他的手還攥著我的手心,那種因為興奮而不自禁的顫抖,還有開到最寬的胸腔,起伏也隨著變大的呼吸,都讓我覺得欣喜。那是屬於我們的孩子,是我們愛的結晶。
“回皇上,小主已有一個半月的身孕。隻是小主素日脈象比常人虛浮,使得今日微臣才發覺,還望皇上降罪。”
“無妨,也是你平日看顧小主細心,才將朦朧的身子調養好,為朕懷有龍嗣。朕便晉你為太醫院副院判,專看顧小主的胎。”天諾毫不掩飾他的喜悅,連這等封賞之事也在眾人麵前迫不及待地宣旨。誰不知,薑宇的晉升,是瞧著我的身孕才得來的。想著那些入宮沒有身孕的人,不知道她們心裏是什麽滋味。
皇後微笑著走上前來,坐在我的床邊,說道:“自己有了身孕都不知道,還這般稀裏糊塗。”雖是責怪,但又有一絲調侃。今日之事原本就是因為我和天諾不覺,才因出血而出,我一羞慚,隻得低眉順眼地不做聲。“皇上也是……”皇後是天諾名義上的妻子,這賢妻進言,也是有幾分分量的。
天諾尷尬地清了清嗓,愧疚地對我說:“是朕疏忽了。”說罷,便抬頭溫柔地說道:“皇後撫育玉瑩有心,舒碧和玉華又都是生育過公主的,你們也時常看顧些,畢竟朦朧她是頭胎,什麽都不懂。”榮妃和文淑儀聽到天諾的囑咐,點頭應允了。
我心裏埋怨他的小題大做,隻瞥了他一眼。“哪裏就這麽嬌貴了。”眾人見狀,也都紛紛抿嘴笑了起來。可有些人笑得是真情實意,有的卻是勉為其難,更有的甚至不屑一顧。我都不去計較,現在充滿我整個內心的,都是眼前的這個男人,還有肚子裏孕育的嬰兒。
“皇上的囑咐也正是微臣要稟明的。小主正是初次有孕,又常日多思,胎氣並不穩。還請小主靜養。”薑宇的話點到為止,天諾哪裏有不明白的道理。隻見他臉色微紅,我不禁想笑,想不到,他也有這窘迫不安的時候。“朕知道了。”
“太晚了,朕也就不在這兒擾你了,叫薑太醫給你開了安胎藥,喝了就睡吧。”天諾起身為我掖好被角,再絮絮地叮囑了幾句,也就走了。皇上走了,這些嬪妃自然也不用在這兒陪著了,道了聲恭喜,也就散了。
屋子裏頓時清淨了不少,剛才還熱
火朝天的,如今也隻剩下這冰冷的牆壁陪著我一起感受著突如其來的喜悅。琥珀和琉璃自是歡喜,環兒和墜兒還小,不知道這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麽,隻是湊在一處竊竊私語,充滿了對新生命的好奇。
不一會兒,瑞香便端了安胎藥進來,送到了我的床邊。這個失去了舊主的丫頭如今在我宮裏倒還安分,琉璃總勸我不要把瑞香留在身邊,我卻說她隻是忠其主,任其事,不會把我怎樣的。琉璃到底不放心,時刻在旁盯看著。琉璃不會知道,瑞香之所以能夠在我的梧桐苑心甘情願地做事,無非就是能夠看上薑宇幾眼,哪怕那個男人心裏眼裏從來都沒有她。我隻不過是成全了一個癡心人罷了。而琥珀,我抬頭看了看她,不願再多想。
“方才薑太醫囑咐過了,以後小主的飲食要多加注意,還有說這屋子裏的香最好也別焚的太濃。”我從瑞香的手裏接過藥盞,點了點頭。“那就勞煩你多費心,你琥珀姐姐和琉璃姐姐太忙,隻怕照看不過來。墜兒和環兒又太小,難免不周到。”“小主信得過奴婢,奴婢自當盡心。”
這安胎藥裏恐怕也有些安神用的,喝過之後,沒過多久,就睡過去了。次日睜開眼睛的時候早已日曬三竿,我慌忙起身,卻又突然想起現在是一人身兩條命,便也不得不小心翼翼。
“小主小心起猛了頭暈。”墜兒上前將我扶到梳妝台前,一邊替我攏發一邊說:“早起皇上就過來了,見小主睡得香,默默地在小主床邊坐了一會兒就走了。皇後也叫迎春姑姑來說了,小主隻管安胎,免了小主每日的定省。”我看了看日頭,隻怕眾人早就散了,也隻得作罷。“既然如此,你隻梳家常發髻即可,滿頭的珠翠,壓得腦仁兒疼。”
墜兒對著銅鏡朝我笑了笑,道:“小主現在是一等一的金貴,奴婢自當好好服侍。”我輕瞟了她一眼,也不理會她的調侃。隻是嘴角仍舊是微微上翹的,眉眼中盡是初為人母的喜悅。
錦上添花的事人人都會做,剛接了杜公公傳來的天諾晉我為庶四品順容的旨意,這六宮上下便先後送來了賀禮,而唯獨賢妃的禮最為貴重。我心中清明,也不去理會。倒是阿潤把玩著手裏的翡翠玉蘭花步搖,百思不得其解。“賢妃視姐姐如鯁在喉,如今怎麽竟這樣大方?”
莊妃同我一起下棋,一邊思考,一邊說道:“皇上心尖上的人,她自然是要巴結的,好讓皇上瞧得見她的氣度和賢良。”說罷,落下一子,叫吃。我心有旁騖,這盤棋早就已然輸了,便棄子於盒中。“她若想博賢良的名兒,我成全她就是了。”說著就讓環兒她們進來,把這些賞賜贈送的東西全都封庫存檔,隻留賢妃的東西平日裏用。
“姐姐就不怕她使壞嗎?阿潤聽說這宮中女子有孕,可大多生不下來。”阿潤的話如晴天霹靂,這個道理我不是不知道,也確是觸動了我的心腸。阿潤見她的話讓我難受,趕忙賠禮。“都是阿潤多嘴,姐姐你別多心,姐姐的孩子一定能平安降生,阿潤還等著寶貝叫姨娘呢。”我強製自己不去想那些,隻拍了拍阿潤的手說:“我知道你的好心。”
倩雪每日總是忙裏偷閑地來我宮中看我,她幫著協理六宮,位份不高,又要在皇後和賢妃中間權衡,互不得罪,自然費神費力。我斟了一杯茶遞過去,叫墜兒端了一疊玫瑰酥。
“快別忙活了,如今你是有身子的人了,怎好叫你這般勞累。”“別人說這話是客套,姐姐這樣說不是叫人
覺得生分了嘛。”“我隻是擔心你的身子,這樣單薄。”我抿嘴一笑,調侃道:“待日後姐姐有了身孕,我也這樣囉囉嗦嗦的照顧你。”話音未落,我便看到倩雪的臉上蒙上了一層霧氣,知道是我失言了。
“姐姐先承寵,怎麽到現在也沒有動靜?”倩雪抬頭苦笑道:“皇上對我也不過是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的,不像你寵眷優渥。”倩雪落寞的表情落在我的眼睛裏,是一種飄渺的渴求。這份心思,她從前從來不表露,我也隻當她隻要地位,不要恩寵。可如今,這屬於女子的夢,是誰都要做的。
這日晚上,我喝過安胎藥正準備睡下,突然有人從身後將我摟在懷裏,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溫度,我不用去想也知道是誰。天諾摟著我的手臂擦到胸前的柔軟帶來一陣酸痛,不由地輕嚶出聲。他將我的身子扳向他,問道:“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朕叫太醫好好給你瞧瞧。”
我忙拉住他的手,這份尷尬讓我羞於開口。隻得用手捂住胸口,低著頭不說話。“我是你的夫君,你還有什麽話不能說?”天諾這時候倒像是傻子不清不楚,我看他果真一片茫然,隻得頂著一張似要滴出血的臉,聲細如蚊地說道:“許是有了身孕的緣故,這裏酸脹地很。”
“哦,那我幫你揉揉。”我詫異地看著天諾,似乎還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倒是一臉的理所當然。我羞愧難當,脫離天諾的懷抱坐到床上去。“好沒正經,我是再也不理你了。”
半晌,才聽到他憋悶在胸腔裏的訕笑,隨即走到我的身邊,仍舊把我摟在懷裏,這次是小心翼翼,避開了胸前。“嗬嗬,我是關心則亂,並不是存心。”我心想著趕緊把這個話題繞過去,便問道:“你怎麽來了?”
“怎麽,我來了你不高興?”“朦朧什麽時候說不高興了,隻是太醫說,不讓親近。”天諾伸出兩指捏了捏我的鼻子,寵溺道:“我來又不光是為了那個,我來看看咱們的孩子還不行嗎?你不讓孩子見父親不成。”他如此說,我還怎好開口,隻得閉著眼睛享受著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時光。
“我晚上不能陪你,你會不會寂寞?”天諾的手撫摸在我的小腹,讓我不知他這話是問我,還是問腹中的孩兒。“白日裏有倩雪姐姐陪著閑話,還有其他姐妹解悶,倒也打發了。”
“嗯……”像是夢囈,他隻喃喃地輕哼了一聲。
“有的時候我還真不希望你有了身孕,母子情深,我倒像是成了局外人。”我噗嗤一聲笑出來,可憐他身為一國之君,倒像是個孩子。我不禁逗他:“可不是嘛,等孩兒一出世,朦朧可就不要你了。”他聽了也不惱,隻是笑了笑,似乎是在笑自己的傻。
他起身將我放倒在床上,替我掖了掖背角,輕輕地在我的眼眸上印下一個溫柔的吻。“你早些睡吧,為了你,我得走了。”他的話我不是不知道,我有了身孕,宮中多少人像烏眼雞似的恨不得生吞活剝了我,若天諾再在這裏,自是讓我成為眾矢之的。為了不讓我有意外,他隻得違心去寵愛其他的女子,以轉移眾人的注意。
“嗯,等你得空了,再來瞧我。”他點了點頭,深情地看了我一眼便踏步離開了。過了一會兒,琉璃進來回話。“皇上去了杏影閣。”我深呼了一口氣,我能為倩雪做的,無非也就是讓天諾明白,誰才是真正疼我的人,而真心待我的人,天諾自然不會虧待的。
“知道了,下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