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危地

青琳想了想,說:“有倒是有一個,李嬤嬤就很好,每日給我梳妝,給我講故事,帶我去戲樓聽戲,我受傷了,她會幫我擦藥,隻是我十二歲那年,她便失蹤了……”

碧兒皺了皺眉,問道:“怎會如此?她便拋下你就此離開了麽?”

青琳搖搖頭說:“我娘親走得早,老實說,我自有記憶以來,便不記得娘親的模樣了,那時候隻有李嬤嬤伴我,七歲以前,父親念我身體單薄,不允學武,那時候真是我最快樂的時光,每日可以去學堂,學幾句”關關雎鳩,在河之洲。”也有“蒹葭蒼蒼,白露為霜。”那時父親忙於征戰,我便會把學來的所有詩詞都同李嬤嬤說一遍,直說的她連聲讚美,自己才高興,後來戰禍連連,我雖能在家中安享太平,卻一心想要效仿木蘭,後來,便是後來,我跟隨父親左右習武征戰,再後來,便不常回家了。”

屋中靜謐,隻能聽見蠟燭燃碎窸窸窣窣的聲音,正在沉默間,卻聽到身旁婢女細細的抽泣聲。青琳抬起頭,微微一笑道:“傻丫頭,哭什麽,年少輕狂,人生中正有這些難得的過去,才顯得苦短。如今我也很好,吃飽穿暖,有枝可依,還不算太苦。”

碧兒狠狠地揉了揉眼睛,極力輕快地說道:“沒事,夫人, 奴婢不哭了,隻是有點想家。”

青琳斜斜的撇過頭,檀木的窗欞後,正是滿月高懸,隻是月光籠了一地的離人,人散而心不離,人齊而心兩方,便是如此了。

塞北漠寒,天山雪原,夢裏夢外最近的地方總是故鄉。

夏日的天亮的格外早,青琳早早便起了床,著一件輕便的短衫,又從櫃中翻出那柄擱置多年的玄鐵匕首,秦夙笑道:“你這樣倒像是去做梁上君子,世間怎會有你這種女人。”

青琳不服氣地仰著頭,撇起嘴道:“便是裝扮輕巧了些,就得了你這一番嘲笑,瑤妹妹還在水深火熱中,你再這樣調笑,怕是天上仙君也救不得佳人了。”

秦夙眸色驟然加深,笑意也陡然消失,正色道:“今日我一人去便可,萬一是亡命之徒,你又無端受了傷可如何是好?”

青琳揮了揮手中匕首:“我便是那般容易被擒?當年我隻手手刃敵軍將領時,你怕還不知在哪個角落裏暗自玩蹴鞠呢!”

秦夙聽罷,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我看便是天王老子也奈何你不得,嶽父大人是如何,才生得你這樣的鬼靈精!”

青琳甩甩手,將匕首插在靴筒中,疾聲道;“

便快點出發救人吧,遼家村離這裏還有一段路程,除卻我們兩個,你可還派遣得力助將易裝隨行?”

秦夙點點頭:“已派了鐵逸帶兵埋伏在那院落四周,我們隻幾人輕便前去救人即可,免得大軍傾軋漏了行蹤。”

青琳點了點頭,二人便帶人向遼家村疾馳而去。

遼家村地處京都東南,雖位於天子腳下,但地形崎嶇,土地因戰亂頻繁寸草不生,種不得莊稼,自然不會有百姓在這裏久住,因此隻有一條細細的土路,沿途淨是枯木鸞石,窮山惡水,自然強盜橫行,這裏人魚混雜,擄人錢財已不是新鮮事,過路的村民經過這裏,都捂住荷包急急走過去。

三個時辰後,才到了隱瑤被藏匿的院落,這院落荒廢已久,附近也沒有百姓居住,周圍山脈嶙峋,的確是藏身的好地方,然而這也成了易守難攻的絕佳地形,秦夙皺皺眉頭,人員倒是好埋伏,若是硬攻,隻怕也得不到什麽便宜。

青琳自是看出了他的擔憂,隻得寬慰道:“小人難馴,然而瑤妹妹在裏邊多一分,便多一分危險,若是我們還不救出,恐生劇變,我去敲門,你在後觀察。”

秦夙聽到後決然搖搖頭,怒聲喝道:“我怎麽可以讓你去冒這風險,況且你也是我結發之妻,縱然我擔憂瑤兒,也萬萬不能使你受一絲傷害 !”

霎時間,秦夙吻住她的唇瓣,野蠻吮吸,似將剛才的不滿與憤怒都融化在這糾纏的軟香中,懷中女子微微顫抖,眼睛睜得大大的,似在害怕,身體僵直,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愉悅,秦夙歎息著,放開她,似嗔怒不悅道:“怎麽每次親你,都是這般害怕的樣子,我又不會吃你。”

良久之後,青琳才從震驚中反應過來,目光婉然,輕笑道:“我身量矮小,且又是女子,他們自然不會起疑心,若是熟人更好,你便有時間給他們措手一擊,便如此決定了。”說罷後,青琳決然向那風中顫抖的木門走去,目光坦然,似走向歸途。

拗不過這向來倔強的女子,秦夙隻得搖搖頭,向身後武藝高強下屬使了個顏色,下屬便隱在四周,伺機而動。

那院落的木門年代長久,已不能風雨酷寒,門上的把手也已不知掉落何處,青琳定了定神,走上去輕扣木門,不久,便有男子粗獷的聲音傳來:“誰啊!吵老子睡覺!”

青琳聲音輕快回道:“大哥,我是過路的,路過這裏迷了路,想同你討口水喝。”

屋中聲音明顯膽怯起來,顫抖道:“這裏沒水

!要討到別處討去!趕緊滾!”

青琳依舊不氣不燥,回道:“大哥,我不是白喝,一錠金子如何?日頭正毒,你便行行好吧。”

屋中男子明顯動了心,隻說聲:“你等等。”便不再出聲,想是倒水去了,不一會兒,木門被打開了小小的縫隙,有一柄劍伸了出來,劍尖正挑著一碗水,露在青琳麵前,門內相繼傳來男子不悅的聲音:“趕緊喝,喝完把金子放在劍上,便趕緊滾,不然小心老子把你的頭砍成碎片!”

青琳不動聲色,隻微微一笑,便將那碗水一飲而盡,而後滿足地笑笑,又用袖口擦擦嘴巴,朗聲笑道:“大哥家的水真是甘甜,弄的奴家都不想走了,不知大哥這屋中的女子是否也別有一番風味,可讓奴家見識見識。”

正說到最後一句,青琳便摔掉那白瓷碗,一腳踹開門,屋中男子似沒想到青琳會突然發難,未做戒備,被那門之力推得後退了好幾步。門被踹開,院中情景一覽無餘,秦夙匆忙奔至屋內,望向院中時,卻也覺得瞠目結舌。

隻見那院中雖已破敗,卻極其血腥,在院中一架架竹子搭成的花架上,正掛滿一排排人頭,有的已經腐爛變形,有的卻還如剛剛砍下,雙目怒瞪,似不能瞑目。

青琳看得胃中深深作嘔,已不能自抑,正在二人被這場景嚇得瞠目結舌時,卻又有變故,在正屋中竄出一排蒙麵的黑衣人,恍如鬼魅,動作極快,片刻之間已行至院中,搭起箭矢,正指向青琳與秦夙。

秦夙怒不可遏,大聲喝道:“平南將軍在此,還不快快放了瑤兒束手就擒。”

之間那說話男子已恢複鎮定自若,哈哈笑道:“你讓我放,我便放,那我豈不是讓你這秦夙小兒玩弄於鼓掌之中?若你跪下來,叫我三聲爺爺,我或許還能考慮給那小娘子一個全屍,秦夙小兒,你看如何?”

青琳這才端詳那人,隻見那人麵若鍾馗,身上橫肉嶙峋,目光猥若鼠輩,然而一眼便能看出,此人雖言語猖獗,但尚不是武藝高強之輩,他腳步飄虛,肌肉遊弋,於是青琳同秦夙互相對望一眼,便同時發難,向屋中攻去。

與此同時,那數名黑衣人便同時放箭,雖不是近兵博弈,但青琳與秦夙早已習武多年,箭矢都被輕鬆躲過,屋中敵人看發難不成,便齊齊向那中堂退去,青琳與秦夙亦緩緩靠近,向中堂接近,那中堂片刻無聲,誰也不知是何光景,十分詭異,二人隻能僅憑直覺慢慢摸索,一時之間,敵在暗,我在明,情況十分不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