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歸來
雒丹變戲法似的從手中變出一柄長長的卷軸,既而伸到青琳麵前:“今日來訪姑娘,是特意來贈送這幅畫的,我與小姐萍水相逢,乃是有緣人。還望小姐笑納。”
青琳疑惑的注視著雒丹,他今日並未是第一次相見的出塵裝扮,而是規規矩矩的太子朝服,金燦燦的絲質長衫,配上那一張冷峻的麵龐,怎麽看都滑稽了些,青琳噗的笑出了聲,而後一本正經的說:“太子還是喊我秦夫人吧,我已出閣,再稱呼小姐似乎有些不合適。這幅畫,不論是什麽,我是更加不能收了,且不論我與太子僅有兩麵人緣,我已為人婦,照理來說,本就不該見太子的,這幅畫,是更加萬萬不能要的。”
“那就當,本宮賞賜給你的。”雒丹的表情立刻變得嚴肅起來,看樣子,他是有些不高興了。
聽雒丹這樣說,青琳隻好搖了搖頭,吃力得跪在地上:“臣婦謝太子賞賜。”既然她要用身份來強迫她來接受什麽,她也隻能按禮謝恩了。
雒丹依舊別過頭去,眼神淡淡的望著窗外,碧兒趕忙跑過來,扶起青琳坐下,而後趕忙吩咐門邊兩個小廝,展開長長的畫軸。
這畫軸並不十分廣博,卻令在場的人長大了嘴巴,碧兒甚至輕喊了一聲,碰了碰青琳的手臂。
青琳回過頭,第一眼看到那幅畫時,也不禁怔怔的看出了神,畫卷的邊緣已經斑駁,是有些年歲了,卻仍然能分辨出畫中的身影,身著紅色盔甲的少女隻有十三四歲,卻踏馬而飛,拉起一張半人長的彎弓,一箭射穿三雁的場景。
“這……這是。”青琳捂住嘴巴,幾乎不能說話。
“沒錯。”雒丹站起身來,撫摸著泛黃的畫卷:“這是你十三歲那年,參加校場圍獵時的場景,那時你與一個公子賭箭,那公子一箭雙雕,本以為已勝券在握,而你十三歲卻拉起了父親打獵時用的長弓,一箭三雁。”
青琳望著雒丹笑吟吟的臉龐,不禁啞然失笑,那俊逸的臉,卻越看越熟悉。
“爹爹,那邊的那個人好生傲氣,不過是射得一隻野鹿,就如此輕狂,女兒也能獵那樣的野物!”
“琳兒!不得胡說,那可是貴人,我們難道蒙君上召見,回一次京都,你可萬萬不能生事啊。”沐易行望著身邊的撅著小嘴巴的女兒,不禁搖了搖頭,青琳的性格還真的和他如出一轍,遇到事情都如此的倔強,不肯認輸。
十三歲的美人兒卻仍然紅著脖子,固執著望著遠方被圍住的金衣少年,寸刻之間,劈手揚起長弓,向著少年的方向射出一柄利箭。
眾人皆尖叫起來,若是太子殿下有什麽差池,在場的所有人可都是要陪葬的啊。
隻見那利箭擦過雒丹的耳鬢,牢牢得將他後邊的正懸在空中的落葉射穿,釘在不遠處的樹幹上。
十五歲的少年也不驚慌,雖剛剛經曆了生死一瞬,但仍麵色自若,望著箭飛來的方向,穿著紅衣的少女撅著嘴巴,不服輸的樣子,到讓他覺得,這比圍獵有趣多了。
於是他縱馬而來,停在
小女孩的旁邊,隻盯著麵前的女孩看,也不出聲。
青琳被他看得發毛,隻得大聲的嚷嚷:“我又沒有傷你分毫!”
少年卻在半晌之後嗤笑著出聲:“十三?怪不得這般沒有看頭。”
十三歲的少女雖然涉世未深,但也在街巷的小人書上涉及過情愛之事,隻得紅著脖子:“你那般會射箭?我要同你決鬥!”
雒丹玩味的看著麵前的女孩子,宮中的女孩子,不論年齡,都一味得對他曲意逢迎,很少見過這樣,特別的女孩子呢。
於是他撫了撫墨麒的鬃毛,淡淡回答:“好啊,你說怎麽比?”
青琳傲然的甩了甩長長的馬尾,而後輕歎:“我見你雖一無是處,但騎射似乎還有些看頭,本姑娘也不為難你,便與你比一比你最拿手的騎射吧。”
雒丹輕笑,這次可不是他不讓她。是她自己要比的。
於是這樣一場特殊的比賽開始了,君上一貫尚武,自然也興致勃勃的來觀看這場特殊的比賽,校場的守衛官撫了撫額頭的汗,戰戰兢兢的問雒丹:“不知雒丹與沐小姐要比什麽,靶子還是木人。”
遠處的天空正有寒雁飛過,雒丹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就比射雁吧,不知沐小姐敢不敢?”
青琳哼了哼,揚了揚頭:“比就比,我還怕你不成?”
於是雒丹一箭雙雕,青琳卻劈手奪下父親長弓,踏馬而起,並射三雁。
雒丹目瞪口呆,在騎射兵器上,他從未有敵手,而今日竟輸給了這樣小小的女孩子,而既已誇下海口,卻又不得不作數,隻得輕笑一聲:“沐小姐當真是少年巾幗,雒丹心服口服。”
靖帝也哈哈一笑,從王座上走下來,向沐易行道:“令愛當真是巾幗不讓須眉,令朕今日大開眼界啊,將門虎女,名副其實。”
青琳的思緒被雒丹的話拉了回來:“我回去後,總不能忘記小姐當日踏馬射雁的颯爽英姿,隻得作畫一幅,以使雒丹能時常回想起姑娘那日的英姿,今日歸還姑娘,不知雒丹的畫工,是否能描繪出當年姑娘的十萬分之一呢?”
青琳瞪了雒丹一眼,信手奪過畫卷,輕罵一聲:“登徒子。”
雒丹隻哈哈一笑,然後站起身來:“既然小姐已經收下了東西,那雒丹今日的心願完成,這就告辭了。”說罷也不等青琳行禮,便走了出去。
青琳望了望遠去的清俊身影,隻覺得一切似雲裏霧裏,這個雒丹,究竟是什麽意思呢?
傍晚,秦夙照舊來看青琳,見她漸漸轉好的氣色,也不禁露出了溫暖神色:“今日你氣色不錯,看來傷口愈合的甚好,腹下的那一道還痛嗎?”
青琳咧了咧嘴:“早就不會痛了,前些年隨父親去戰場,這樣的傷算什麽,有受了傷數十天都不曾醒來的,不過我每次都不會喊痛。”
秦夙捏了捏她的鼻子,而後道:“那有沒有乖乖吃藥,今天碧兒沒有來我麵前告狀,看起來藥都有按時喝的,今日都做了些什麽?”
青琳紅
了臉,推了推秦夙的手臂,而後嗔怪的望了眼碧兒,低頭道:“今天就太子來看過我,就沒別的什麽了,其他時間都在床榻躺著,隻是如果繼續這樣悶著,我要無聊死了。”
“他來看你做什麽?他是你的朋友?”秦夙玩味的挑了挑眉,而後輕聲道:“我秦家素來與太子沒什麽交集,沒想到你倒是與他相識。”
青琳慌忙解釋:“隻是認識罷了。”然後低下了頭,回想起那幅畫,耳根更加紅了起來。
秦夙輕聲一笑,又突然轉了話題:“瑤兒的眼疾這兩日又犯了,太醫說她這兩日需靜養,我便這兩日來你這裏睡了。”
青琳睜大了眼睛,緊緊抓著被子的手在顫抖:“可是,可是我的傷還沒好。”
秦夙也隻是更加用力的握緊了她的手,輕笑道:“隻是睡一覺而已,又不做別的什麽,看你想到哪裏去了。”
青琳低下了頭,這兩日簡直恍若夢中,她現在與秦夙這樣和氣,若說這樣的好是真的,那麽很多日子前他那樣對她,難道又是假的麽?青琳迷惑的看著秦夙,突然覺得,她真的從未認識眼前之人。
日暮落下,沐浴過後的青琳有些緊張,這個沐芷院,長久以來都仿佛隻有她,婉兒,碧兒三人,因今日秦夙要留宿這裏,沐芷院變得格外熱鬧起來,丫環仆人站了裏三層外三層,碧兒與婉兒也是欣喜得握著她的手,倒讓本來平靜的她變得不知所措來。
“將軍隻不過在這裏住一夜,這滿屋的丫鬟仆人,是要做什麽?”
碧兒嘴快,當即搶著說:“夫人,您可是正夫人,是這將軍府裏除了將軍以外最大的人,今天將軍要住在這裏,當然是整個秦府最大的事情了!”
青琳皺了皺眉頭,不知道這樣子對自己是好還是該憂。
秦夙走進屋來,正好看到青琳坐在床邊,手中捧著一卷《楚辭》,不禁坐在床邊,笑道:“你是武將女兒,不讀兵書謀略,卻愛看這樣的曆史卷軸?”
青琳抬頭見是他,也不拘禮,隻是點了點頭,而後微笑著回答:“是啊,曆史故事讀著格外有味道,不過我更愛傳奇鬼怪,女媧補天,盤古開天辟地,精衛填海,倉頡造字,你若愛聽,我還能與你說上一說,隻是今天在藏書閣找了半天,也隻有這曆史書看著有幾分味道了。”
秦夙撇了撇嘴:“看來是我秦府照顧不周,忽視了秦夫人的博文廣識啊。明日便讓管家去購置些傳奇書,最好連那街邊的小人書也買來些,我估摸著你也愛看。”
青琳聽罷,咯咯得笑了起來,秦夙見到這樣的青琳,未施粉黛卻明眸動人,如三月初開的桃花般清麗不俗,不禁低下頭,吻上了她的唇。
青琳怔了怔,唇中滿是秦夙的味道,她的心緒此時不知飛往何處,雖曆經千事,卻在經曆這一輩子真正意義上第一個吻時不知所措,青琳閉上眼睛,感覺心上有無數絢麗的蝶飛過,她生澀的回應著那個吻,男人卻在此時放開她,捏了捏她的鼻子,躺在她身邊,抱著她,溫柔的道:“睡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