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初醒
奔跑在遼闊的草原上,正值盛夏,草原顯得格外的綠,遠方的牛羊成群路過,青琳沐著撲麵而來的清風,感覺殺戮與戰爭,在她的生命中似乎從未存在過。然後,她又像做錯事的小女孩兒一般,低著頭一言不發,她清楚地記得十歲那年,她第一次親手砍下敵軍將軍的頭顱,那是第一次,她親身感受到鮮血濺上自己的臉,似被烈火灼燒的感覺,她顫抖的握著長劍,不知所措,隻是喃喃道:“爹,我殺人了……”沐易行走到她身邊,摸了摸她的頭:“琳兒,作為一名戰士,你以後會殺更多的人,不過這些人,都是要毀滅你的敵人。”
她低著頭,聽不進父親的話,青琳扔掉長劍,飛快的向遠方跑去,她想要逃離這種似被焚燒的錯覺,卻見蔥綠的草原上,不知何時出現一片桃林,桃花蔓爍,她走進其中,遠方的人影模糊不清。她還是流淚了,向著那個人的方向奔跑過去,狠狠地撲過到那個人的懷裏,哽咽著喊:“娘親。”
那個人轉過身來,歲月掩蓋不住如花的容顏,她的手輕輕撫上青琳的額頭:“琳兒,怎麽了?你看起來很不好。”
“娘,我想你,我過的很不好……”青琳抽噎著,卻恰如小時候的樣子,那時候她還不懂痛了要自己揉揉,隻覺得摔倒了會很疼,會很想哭得很大聲,那時候她總是這樣撲在娘的懷裏,然後一直哭一直哭,哭完了,再大的痛仿佛如同隨著淚水煙消雲散了。
過了良久,她伏起身來,才發現娘已不見,桃花也不見,眼前的景象是舊時回憶的重現,敵人被刺過眉心,破碎的頭顱,那日春色正好,她在街上邂逅過一個曾為她題過扇麵,那樣讓人心動的人,洞房花燭夜時,她的眼前是深邃的紅,聽著她的夫君輕聲道:“我要納妾。”
這樣不好的場景一幕幕掠過,青琳感覺似乎是被無
數繩索勒住了脖子,她想要呼喊,卻見秦夙在一旁冷冷的道:“我心中隻有瑤兒一人,你本就該下地獄。”她的淚水漫過年輕秀麗的臉頰,閉上眼睛,卻在此時似被一股氣帶出了這層層黑暗。
“夫人醒了,夫人醒了!”耳畔傳來碧兒欣喜的聲音,她艱難的轉過頭,才發現自己躺在自己的閨房中,床邊圍著一層一層的人,都在同樣的望著她,還有那個前一刻還那般狼狽的人。
“夫人感覺如何?”一個發色花白的人湊上來,眼眸中是不可掩藏的驚喜,要知道,倘若沐青琳醒不過來,他這顆腦袋可就不保了。
“我很好。陳太醫放心吧。“青琳衝著陳太醫艱難地一笑。
“怎麽會中那麽深的一刀?”秦夙的眸子越來越深,注視著青琳。那天青琳暈倒,他將她抱回來,請太醫來檢查時,才發現,她小小的身軀上布滿了刀傷槍傷,新舊交錯,使人不忍細看,腹下那一刀更是利害,差點便貫穿了她瘦弱的身體。
“沒事的,不過是回來的路上,被你的仇家追殺罷了。”青琳仍在微笑,看著秦夙無虞,她也便能安心,給隱瑤一個交待了。
秦夙的臉色略顯憔悴,細密的胡茬布滿了下巴,頭發也淩亂不堪,他站起身,替青琳掖了掖被角:“累了嗎?累了就再睡了一會兒,再起來喝藥,你已經昏迷了整整三天,身體已經很虛弱了。”
碧兒捂住嘴巴,眼眶中全是淚水,夫人總算是熬出了頭,將軍總算能對夫人好一點了,她家的夫人,受盡了磨難,這次總算是苦盡甘來了。
青琳搖搖頭:“都睡了這麽久了,再睡的話,我怕這一輩子都得睡下去了。”又笑了笑:“讓碧兒服侍我喝藥吧,身子快點好起來,我也輕鬆些。”
陳太醫馬上端著藥,走了過來,碧兒正要接過,秦
夙卻擺了擺手,接過盛滿黑色湯藥的碗:“你們都退下吧,我來。”
房中的眾人都麵麵相覷,將軍對夫人這般,還是第一次呢,碧兒和婉兒麵含喜色,帶著房中的眾人,離開了青琳的屋子,關上了門。
霎時房中隻剩他們兩人,雖是五月,因青琳病重,這段日子房中卻一直關著窗子,藥碗冒出的熱氣在二人之間氤氳成了迷蒙的霧,青琳艱難的坐了起來,輕聲說:“還是我自己來吧。”
秦夙按下她伸出來的手:“你身體還很虛弱,這種小事,我來就好。”說罷舀起一勺黑色的湯藥,在嘴邊輕柔得吹了吹,又嚐了嚐,直到確定藥湯到了合適的溫度,這才伸到青琳嘴邊,微笑著對她說:“喝吧。”
青琳愣愣的望著秦夙,仿佛麵前這人,素未謀麵一般。
“怎麽了?”秦夙扯了扯嘴角。“我從未喂過別人吃東西,亦或是喝藥這種,是不太熟練,多多包涵。”
“沒有喂過?”青琳睜大了眼睛,他和隱瑤那樣恩愛……
秦夙似乎是看透了她的心思,回答道:“瑤兒雖體弱多病,但她性子堅強,喝藥時都不要我在場的。”
青琳呆呆得看著秦夙,將嘴邊的藥喝了下去,在下一秒卻麵色難看,本來秀致的小臉卻狠狠地皺在一起。
秦夙忙問:“怎麽了?”
青琳掙紮著將口中的藥咽了下去,然後像小貓一般輕聲說:“苦.”
秦夙苦笑著搖了搖頭,這丫頭,中了那麽重的刀傷仍能鎮定自若,偏偏卻怕吃藥。
雖怕苦,青琳還一口一口得將藥喝完,額頭卻已經布滿了細細的汗珠,秦夙將桌上的蜜餞放在掌中,喂進她嘴裏。溫柔地問:“還苦嗎?”
青琳的眼色愈發朦朧,她似乎,從來不懂麵前的這個人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