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67.他看著沈家往坑裏跳

沈家眾人從商場巨阜,一夜之間淪為階下之囚,已經傳遍了整個溫遠縣的大街小巷。

連平素待在深閨大院中的夫人小姐們都對這件事有所耳聞。

沈若塵自然也不例外。

此時,她眉心微蹙,貝齒緊緊咬著唇瓣,想著解救眾人的辦法。

不管他們對自己怎麽樣,終究是自己的親人,她不可能見死不救的。更何況,自己的父母也牽涉在其中,她怎麽可能隻顧自己的安危而對他們置之不理?

櫻兒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她的臉色,想要安慰,卻怕讓小姐更加心急如焚,隻好抿唇不語。

沈若塵想來想去也沒有什麽頭緒,打定主意,她打算去找淩昀哲商量一下。他畢竟交際比較廣,也許會有什麽好辦法也說不定。

她提步向門外走去。

剛走到花園裏,一陣陣清脆的嬌笑聲便傳入耳中。

“姐姐,要我說,沈家就是活該!敢和咱們淩家搶皇陵的生意,真是不自量力!”說話的正是林姨娘,她尖利又刻薄的聲音直是刺的人耳膜生疼。

淩夫人那總是帶著些嚴厲的腔調慢悠悠的回道:“哼,敢把主意打到皇陵上,沈家還真是掙錢不要命了。”

“不管怎麽樣,可算是出了我們這些年的一口惡氣。”林姨娘說完這句,眸光一轉,看到了腳步有些僵硬的沈若塵,唇角不由勾起一抹嘲諷的冷笑。

她聲音一揚,喚道:“喲,大少奶奶這是要去哪兒啊?”

話音剛落,聚在院子裏的幾個人齊刷刷的抬頭向沈若塵望去,那目光中,有著輕鄙和嘲笑。

即便是下人的目光,也都是奇異和輕視的。

沈若塵淡淡的轉過身,平靜的掃了一眼那些下人。

明明是那麽平靜,卻平靜的有些深不可測,讓人不敢造次。那些下人不由自主的收斂了視線,老實的低下頭去。

沈若塵迅速的瞟了一眼在座的都有誰,除了淩夫人和林姨娘,還有淩雨欣和雪琬在。

當下,她像往常一樣,盈盈一福,道:“娘,姨娘。”

淩夫人端起茶碗,慢條斯理的淺啜了一口濃茶,若無其事的說道:“靖熙今天回來,你怎麽不在家好好準備迎接一下?即便是要出府的話,怎麽不先和長輩打聲招呼?”

“娘說的是,是若塵疏忽了。”沈若塵壓住心頭的焦急,低頭應道。

“都嫁入淩府這麽久了,還是如此不懂規矩,也不知是不是在娘家野慣了。”淩夫人剛剛說下這句,沈若塵就感到了林姨娘和淩雨欣露出了幸災樂禍的表情。

她不予理會,再次盈盈一福,答道:“娘,若塵還要去準備為相公接風,便先告退了。”

一抬眸,她對上了雪琬嬌媚的眼睛。那雙媚意橫流的眼中,此刻盛著滿滿的得意。

沈若塵看著她小人得誌的樣子,不動聲色的,衝她嫣然一笑。

雪琬被她這一笑弄得一怔,原本的高興勁兒都蕩然無存,隻剩下滿腔的怒火。

沈家完了,她居然還能笑得出來?

畢竟,在雪琬的認知裏,一個女人若想在婆家挺直腰杆做人,一是靠娘家的勢力,二便是靠腹中的孩子。現在沈若塵一無所有,究竟有什麽能讓她底氣十足的?

沈若塵淡然的轉身走開,她知道,雪琬得意不了幾天了。

心裏有事壓著,她也不想回到自己的小院幹等著,隻好在淩府後院隨便走走。

說話間,沈若塵走到了蘇婉容的院子門口。

“二少奶奶說,把這些都拿去扔了吧。”蘇婉容的貼身丫鬟把一個布包交給府中負責打掃的下人,輕聲囑咐了一句。

那下人抱著布包,冒冒失失的,無意中從布包中滑落了一個東西。

櫻兒撿起來一看,向沈若塵說道:“小姐,是個長命鎖。”

沈若塵瞟了一眼,忽然就明白了什麽,揚聲叫住了那個下人:“等一下。”

下人應聲回頭,見是沈若塵,忙躬身問道:“大少奶奶,您叫我?”

即使沈若塵不受淩家長輩們待見,但是大少爺可沒有態度鮮明的說討厭她。既如此,她以後就極有可能是當家主母,下人們自然知道給自己留退路,對她總還是恭敬的。況且,沈若塵有大家閨秀的氣度,又是個好相處的主子,下人們倒是打心眼裏不排斥她。

“把那個給我吧。”沈若塵指著那個布包,語氣柔和卻不容置疑。

“這……”下人還在猶豫,櫻兒便已把布包接過手裏。

“放心吧,你下去吧。”沈若塵淡淡吩咐了一句,便進了蘇婉容的小院。

蘇婉容正坐在院中,專心致誌的擦著自己的劍。

“很少見到女孩子喜歡舞刀弄劍的。”這是淩逸峰第一次和自己練劍時,感歎的最多的一句話。他那時總是輸的,也不知什麽時候,她卻總是要靠他保護了呢。

還有那一次,淩逸峰不小心把她的劍穗弄斷了,便跑遍了大街小巷,到處去尋個一模一樣的來。記得他找到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為了送到她手中,不

惜用他三腳貓的輕功潛進她的府中。結果被她父親當賊抓了起來,後來,誤會解除,兩家的長輩自然是免不了把他們嗬斥了一頓。

記得他滿頭大汗的樣子,她心裏卻像吃了蜜一般甜。

真是個傻瓜。

蘇婉容撫著劍鞘,忍不住莞爾一笑。

沈若塵輕緩的腳步聲落入她的耳中。

“誰?”蘇婉容警惕的回頭看了看,她是練武之人,雖然小產之事讓她元氣大傷,但是不同人的腳步聲她還是分辨的出來的。來人並不是她的貼身丫鬟。

“是你?”蘇婉容看著沈若塵善意的微笑,戒備之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你來幹什麽?”蘇婉容雖然知道自己的孩子沒了與沈若塵無關,可是,她自己也說服不了自己完全不去計較,那惹禍的鸚鵡是沈若塵的。

沈若塵也沒有理會她不善的語氣,隻是讓櫻兒把布包放下,答道:“來把東西拿給弟妹。”

“為什麽不扔掉?”蘇婉容顯然已經認出了那布包,語氣中有些不滿,有些愁苦,“反正,已經用不上了……”

她使勁睜大眼睛,以免自己的淚水流下來。

沈若塵知道,裏麵都是孩子的衣物和飾品。蘇婉容是以為自己再也不能懷孕了吧。

她把那個長命鎖放到蘇婉容麵前,歎了口氣說道:“我曾向大夫打聽過……有些事,你隻要相信,就一定會有的。”語畢她也不多做停留,轉身便向院外走去。

沈若塵很欣賞蘇婉容,敢愛敢恨,快意恩仇,所以,若是能讓這樣的女子活的充滿希望,總是件好事。

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了吧。

蘇婉容撫摸著長命鎖上的紋理,回味著沈若塵那一句話:大嫂是什麽意思?她問過大夫?難道說,自己還有機會再有孩子?

她看著沈若塵飄逸出塵的背影,突然覺得,大嫂的話可信。

蘇婉容將那個布包,抱回了自己的屋中。

沈若塵剛回到自己的小院,一個小廝從淩昀哲那裏帶來了消息。

急忙伸手接過字條一看,沈若塵隻覺得腦中轟的一聲炸開了一個響雷。

沈碧瑤難產,出血過多而亡。她的兒子因先天不足,亦在幾個時辰後沒了氣息。

怎麽會?難道真是天要亡沈家嗎?

沈若塵當然知道,一直以來,沈家最大的庇佑就是戶部尚書。如今沈碧瑤死了,沈家與戶部尚書緊密關聯的紐帶也就斷了。朝中官員誰不是明哲保身,當然是努力與沈家撇清關係,又有誰會出手,去趟這渾水?

她正無所適從的時候,尚偌也派人帶了消息來。

據說這次聖上龍顏大怒,將層層涉事官員全部革職查辦。至於沈家,皇上調遣來了一個鄰近縣城的酷吏,說要整飭風氣,嚴懲不貸。

天無絕人之路,那酷吏名叫曲遊,曾受過淩靖熙的救命之恩,或許去求求淩靖熙,事情會有轉機也說不定。

沈若塵看著尚偌的信箋,不禁苦笑了一聲。轉了一圈,能夠救沈家的人竟然就是自己的相公。這到底是孽,還是緣啊?

整理了一下繁雜的心情,沈若塵讓櫻兒打了熱水來沐浴。

她打開衣櫃,換上一件粉色繡花羅裙,外搭輕薄的透明紗衣,錦帶束腰,將她完美嬌俏的身形完全顯露出來。

“小姐平素不是不喜這樣的穿著嗎?”櫻兒一邊為沈若塵盤著頭發,一邊好奇的問道。

沈若塵微斂下眉眼,沒有回答。

是啊,她是不喜的。可是,她有必須要做的事。縱然心裏是萬般不情願的,可這世上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怎麽會都順了心呢?

櫻兒以為她擔心沈家的事,自然也就不再言語了。

沈若塵在唇上塗了一點兒胭脂後,緩緩的站起身來。

櫻兒望著她,不禁一怔。

平時的沈若塵是美的,可是因為她性子內斂,又穿著樸素,所以那種美隻是賞心悅目的。然而,如今日這般,美的毫不收斂,直是讓人覺得風華耀眼的,卻是頭一次。

沈若塵看了看櫻兒怔愣的樣子,不禁莞爾一笑,問道:“如何?”

那一笑,更是雲破月來,美不勝收。櫻兒低下頭,怯怯的答道:“小姐,堪稱絕色。”

沈若塵緩緩的收斂了笑容,望向門外。

似乎有了一些嘈雜聲。

淩靖熙,回府了。

為了不讓家人起疑,淩靖熙把最後一段路上的幾處山賊什麽的都打點好,便先淩博然一步,回了府。

他在路上便得知了沈家出事的前因後果,這才一回家,與淩夫人打了聲招呼,便匆匆來到沈若塵的院子裏。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一向穩重的自己,竟有些擔憂這個詭計多端的小女人。

他剛踏入沈若塵的房間,見到燭光下她絕美難言的小臉,便是一怔。

沈若塵淺笑著向淩靖熙盈盈一福,柔聲喚道:“相公,你回來了?”

她的表情太過溫柔,溫柔的讓淩靖熙覺得有些不踏實。

見淩靖熙不

說話,隻是用斜長的鳳眸靜靜的審視著自己,沈若塵心裏有些發虛。

她不動聲色的倒了一杯茶,遞到了淩靖熙麵前,笑吟吟的說道:“相公,請用茶。”

淩靖熙劍眉一挑,覺得今天她有些太過溫順了。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況且,娘家出了這麽大的事,她的表現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他沒有接過茶碗,而是徑直繞過她,慢條斯理的走到榻幾處坐了下來。

沈若塵將茶杯往圓桌上一放,又鍥而不舍的湊到淩靖熙身邊,蹲下身,輕輕的幫他捶起腿來。

她撲閃了幾下纖長的睫毛,見淩靖熙這回沒有躲開的意思,便又柔聲問道:“相公,奔波這幾日,累了吧?”

淩靖熙斜睨了她一眼,見她雖淺笑盈盈,可那笑意並不達眸底。他忽然俯下身,勾起她玲瓏的下顎,英挺的鼻梁都要碰到她的鼻尖上,問道:“你,又闖禍了?”

他說話間,灼熱的氣息都噴在她的臉上。

沈若塵睜大她無辜的眼睛,嘟著小嘴撒嬌似的回道:“瞧相公說的,好像我就是個闖禍精。”

“難道不是?”淩靖熙又湊近了幾分,薄唇都要貼到她臉頰上。他的拇指在她光滑的下巴上有意無意的遊移著。

沈若塵盯著他近在咫尺的鳳眸,有些緊張的咽了咽口水,說道:“相公,那個,孩子之事,我想通了。”

上次不歡而散的事,也許對他有點吸引力。

淩靖熙當然知道她說的什麽,隻不過,他開始裝起傻來:“孩子?什麽孩子?”

這混蛋,還非要讓自己把話說白了。沈若塵暗中腹誹了一句,硬著頭皮答道:“我想要個孩子。”

她如粉荷一般的小臉,白皙的脖頸,在燭光的掩映下,有著一種說不出的,誘.惑。

淩靖熙有點隱約明白她的反常了,他坐正了身子,輕描淡寫的答道:“可我不想要了。”

哎?

沈若塵抬起頭,不解的看了他一眼。

慘了慘了,美人計不成,這可如何是好。

“哦。”沈若塵諾諾的應了一聲,站起身就要走。真是的,要不是有事相求,早就不忍了。

淩靖熙看她有些失落的樣子,鳳眸不由眯了起來。有事求自己還這個態度?還要色誘?真是,把他當成什麽人了。懲罰性的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把她帶入自己懷裏,淡淡問道:“我倒是很好奇,是什麽讓娘子改變主意了呢?”

沈若塵掙了幾下,結果沒掙脫,反倒是被淩靖熙摟的更緊了。

連日來淩家女眷的冷嘲熱諷,加上沈家出事讓她焦慮萬分,現在淩靖熙又這樣欺侮她,她終究還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心中一時委屈,竟流出眼淚來。

淩靖熙顯然沒料到她會哭,急忙用手抹著她的眼淚,勸道:“別哭了,乖。我又沒說什麽。”

沈若塵也不知道為什麽,聽了他這話,自己哭的更凶了。

聽著她哽咽的聲音,淩靖熙輕輕拍著她的後背說道:“不就是想要個孩子嘛,我又沒說不可以。你怎麽像個小孩子似的,得不到想要的就哭?”

他的話裏,不知不覺中,已是滿滿的寵溺。

啥?他以為自己哭是因為這個?

沈若塵又氣又羞,重重一推那個趁機在自己背後撫摸的大手,也顧不上他有些不悅的瞪著自己,倏的站起身,側過臉擦了擦臉上的淚痕。

她望著淩靖熙,開門見山的問道:“相公可認識一個叫曲遊的人?”

淩靖熙當然認識,那年曲遊走馬上任,和淩靖熙送貨走的是同一條路。山賊來搶劫時,不知是如何得知他們身份不凡,幹脆把兩個人都綁上山去,來換取更多的贖金。

他們被關在地牢裏,幾天幾夜滴水未盡,險些丟了性命。

是淩靖熙想到了一個裝死的辦法,這才逃出生天。

曲遊感恩戴德,一直覺得欠淩靖熙的恩情。

可淩靖熙一直拒絕他的回報。

淩靖熙知道曲遊的手段。那次被劫後,他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威懾住那群山賊,讓他們以後不敢再招惹淩家,誰知再托人打聽時,那夥山賊的據點已經被官府蕩平了。

淩靖熙知道,曲遊這種人,隻有在你對他有恩的時候,才會對你死心塌地,甚至肝腦塗地都在所不惜。一旦他覺得你的恩情他報答過了,那麽,他也絕對不會對你手下留情。

看來,沈若塵求自己,是因為沈家的原因了。

淩靖熙搖了搖頭,淡漠的答道:“識得,可這忙,我幫不了。”

沈若塵剛剛有些希望,又被無情的撲滅了。她睜著如水的眸子,問道:“為什麽?是因為沈家和你們淩家有過節?可,即使是出獄,沈家也不可能再有往日的輝煌了。你們淩家絕對是一枝獨秀,難道就不能伸手助沈家一把?”

她一口一個“你們淩家”,淩靖熙顯然不是很愛聽。

“別忘了,你也是淩家人。”淩靖熙冷冷答道,“女子出嫁從夫,你不姓沈,而姓淩。更何況,這是沈家咎由自取,與人無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