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等待歸期 上
澄瑩回過神來的時候，太陽已經落下了，伸手打開書桌上的台燈，光亮突然就湧了出來，澄瑩眯著眼看到桌上攤著的那本小說，正好停在那一頁，元代徐再思寫得一首小詞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雲，心如飛絮，氣若遊絲。
空一縷餘香在此，盼千金遊子何之。
證候來時，正是何時？
燈半昏時，月半明時。
是啊，最深的思念是一種離別，兩處銷魂凋零。也便是如此這般昏慘慘也要繼續的相思，消磨了時光，消瘦了伊人，仿佛隻是一個倏忽，就從今生蔓延到了來世，心裏口裏，還繼續碎碎念著那段回憶，明明回不去的過去。
澄瑩抱著肩膀縮在椅子裏，慘白的燈光打在她的臉上，此刻的她是格外平靜的，麵無表情，眸子裏波瀾不驚，她就獨自一人呆坐在書房裏，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麽，她就這麽靜靜地坐著，直到天亮。。。。。
子良似乎一夜都沒有回來，澄瑩坐在書房裏，外麵的光亮已經湧了進來，揉了揉揉僵掉的脖子。
竟然一夜未歸，公司裏竟然這麽忙麽？連大BOSS也要加班麽，澄瑩從椅子上撤了下來，伸了伸胳膊，起身離開書房。
可今天明明是，算了。不去計較這些了。
澄瑩拉開窗簾，巨大的落地窗是當初子良特意為自己選的，從樓上可以看到很多看不到的風景。
確實老了呢，現在竟有種現世安穩的感覺，不是以前喜歡飄零的時候了，或許就這樣也不錯，澄瑩微笑著想。
年幼時盼望長大，年老時懼怕長大，這幾乎是一個定律了。
“八歲時我要梳愛司頭，十歲時我要穿高跟鞋，十六歲我可以吃粽子湯圓，吃一切難以消化的東西。”年幼的張愛玲對這世界這樣鄭重的宣布，顯然她說出了每個小孩子的心聲，包括澄瑩。
小時候最愛看《十六歲的花季》幻想著自己長大的世界裏是不是也有歐陽嚴嚴，陳菲兒，白雪，韓小樂，對了還有帥的一塌糊塗的袁野，好像隻有子良和慧敏。
時光緊趕緊慢得趕到了十六歲，又開始流行《十七歲不哭》，便發現接下來的年華怎麽也趕不上時間之輪的轉動，記憶會來的時候好像連著那份青春一並失去了，還沒有記住林誌穎的那首《十七歲的雨季》的歌詞，十七歲就不屬於我們了。
接下來的歲月，我們的身高就如雨後瘋狂拔高的筍子，轉眼纖瘦成竹，連同我們的青春一如五月的紅花摧枯拉朽的一路從命運的坡地上燃燒而下，轟轟烈烈，卻也轉眼成灰，隻要不回首，就不會發覺腦後亂紅漫飛。
有一天攬鏡自照，驀然發現菱花鏡裏皮膚鬆弛，眼角嘴角已沒有了年少時代鮮靈靈的美感，這便是老了啊！沒等細咂摸青春的滋味，就這麽老了。
澄瑩站在鏡子前，看到自己保養極好的麵容，精致細膩，又看到滿目蒼老的銀發，突兀而別扭。
就算是看了好幾年了，依舊還會被這滿目銀絲刺得心裏微微地疼，不是沒有想過就把這銀發染回來也好，可每每站在發廊裏，卻又下不去決心了，怎麽舍得，這是他送給自己最後的禮物，在時光的洪荒裏親手送給自己的。
銀發就銀發吧，每次都這麽安慰自己。不知不覺中 這銀發竟然跟了自己四年之久了。不知是該高興還是哭泣了，澄瑩扯扯嘴角。
一陣悠揚的鈴聲傳來，打亂了澄瑩的思緒，循著聲音找到了客廳
的手機，沒有備注的手機號，澄瑩拿在手裏，到底是誰，鈴聲依舊響著，猶豫的接起。
一陣沉默，澄瑩更加奇怪了，這個手機號知道的人並不多，會是誰呢？
“你好，那位？”澄瑩禮貌開口
“。。。。。”
“喂，你是誰？”
聽筒那邊沒有說話，隻聽到有呼吸的聲音傳來，像是在拚命壓抑著什麽，在澄瑩想要掛掉電話的時候，有淺淺的抽泣聲傳來
“白澄瑩。”
隻是三個字，帶著濃重鼻音像是下了很大決心才說出口，澄瑩聽到這三個字，聽到這個聲音，渾身止不住的顫抖，就算過去了很多年，就算多年未聯係，可這個聲音在她聽來依舊像是發生在昨天，她捂著嘴哭了。
你終於舍得和自己聯係了，慧敏，你怎麽如此狠心，你空白了我五年的記憶，你不知道沒有你的陪伴我又該怎麽成長呢，你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啊，澄瑩捂著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兩個女生隔著五年的時光，隔開那些傷害與背叛，就隔著一個小小的聽筒，哭得不能自己，過了好久，久到澄瑩以為她已掛掉電話的時候，那邊傳來聲音
“澄瑩，我想你了，很想很想。”
“混蛋，你還知道想我，你怎麽能離開這麽久。”
澄瑩粗魯的爆了粗口，那些過去的傷害就讓他們隨風飄走好了，至少這一刻，我還能聽到你的聲音這是比什麽都重要的不是麽？
“嗚嗚嗚嗚嗚，對，對不起，你不，不要恨，恨我好麽？”
聽筒裏傳來慧敏斷斷續續的哭泣聲，帶著濃濃的乞求，乞求著澄瑩的原諒。
隻是她不知道，她早就不恨她了，或者從來就沒有恨過，她隻是不能原諒她，以為會一輩子都不原諒的，可是就在她聽到她聲音的瞬間，她就毫無條件的原諒了她，她是她的閨蜜是她的姐姐，她舍不得恨，既然她都會來了，就原諒她好了，就罰她一輩子不準離開自己。
“我要見你，現在立刻。”澄瑩沒有拒絕餘地的開口
“地址我會發給你，你有半個小時的準備時間，如果你敢逃掉，這輩子就休想讓我原諒你，還有，我也很想你。”
說完澄瑩沒有給慧敏拒絕的時間，利索的掛掉電話，將地址用短信的方式發給她。有些緊張，有些忐忑，有五年了吧，五年沒有見過她，不知道這些年她有沒有什麽變化，高了瘦了，有沒有變老，畢竟都二十七歲了。
又匆匆換衣，選了好久似乎都沒有心儀的，想了想，從最裏麵的衣櫥裏翻出大學時穿的牛仔褲，尋了件白色的體恤，站在鏡子前，果真還是年輕好啊，無論穿什麽都好看。
隻是那一頭銀發讓這身青春亮麗的裝扮說不出來的別扭，實在沒辦法，套了個帽子，便匆匆離開， 出門前，又折回來，在書房裏找出放了五年的行李箱，將禮物統統倒出來，一件一件悉數過後又裝了進去，拿著桌上的那封信這才匆忙往外麵趕去。
一路上嘴角一直輕揚，原來你沒忘，真好。站在餐廳門口，竟然會有些緊張，忍不住捂住心口，深吸一口氣，拉著那個巨大的行李箱，緩緩走了進去，因為是店裏的常客，所以穿著牛仔褲就這麽徑直走進，沒有注意別人打量自己的目光。
法式餐廳無論何時都是浪漫有情調的，有輕柔的曲子響在耳畔，空氣裏漂浮著是料理獨特的清香。
澄瑩尋了好幾圈都沒有找到那個身影，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相似的背影，掏出手
機距離發短信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五十分鍾，原本心中巨大的欣喜被濃濃的憤怒包圍，一種被羞辱的感覺漫上心頭，看著手裏巨大的行李箱，想到自己特意穿上的牛仔褲，真是搞笑啊，自己還這麽期待，到底在期待些什麽？
咬著唇，硬生生吞下蔓延上來的苦澀，摘下帽子，任憑那一頭銀絲散落在肩頭，手裏緊緊抓著那封信，優雅地轉身，像個女王一樣緩緩向門口離去，她知道所有人都在看她，可那又怎樣，她的驕傲她的優雅讓所有的人移不開目光，包括那一頭銀絲，精致的麵容，無論哪一個都是致命的誘惑。
“澄瑩？”
一個帶著遲疑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澄瑩前行的步子猛的頓住，突然就不敢回頭，是幻覺吧，對一定是幻覺，那個女人一定不會來了，澄瑩在心底悄悄地想著
“澄瑩，是你麽？”
身後的聲音又響起，是真的是真的，澄瑩猛的丟下手中的行李箱，轉身向後麵的人兒跑去，她就這麽緊緊的抱著她，眼淚模糊了眼前的麵容，她什麽也看不到，隻聽到那個聲音，帶著心疼叫著自己的名字，一遍一遍。
混蛋，我差一點就決定再也不原諒你了，你跑哪去了，澄瑩趴在慧敏的肩頭，無聲的流淚，淚水打濕了臉龐，什麽都不用去想，因為有你，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澄瑩在心裏慶幸的想著。
“喂，大家都看我們呢。”
慧敏側著臉衝趴在自己肩上哭得忘乎所以的小女人，一秒鍾之前還是那種驕傲的目中無人的女王範下一秒就變成受了委屈的小姑娘了，慧敏有些無奈的想著。
餘光瞥見澄瑩的滿頭銀發時，眼裏再也看不到其他東西，是心疼是愧疚，伸手拍了拍她的頭。
“看什麽看，她是我老公。”
澄瑩突然把臉從慧敏的肩上移了出來，有些蠻不講理的衝在場的客人說道，全然不過她優雅的形象，現在的她像是一個撒嬌的小姑娘。
“哈？”
這回輪到慧敏愣住了，傻傻的看著澄瑩，雖然國內不抵製同性戀了，可是是不是太衝動了，慧敏嘴角微微抽搐。
“難道不是麽，我不是你老婆麽？”
澄瑩看到慧敏這個表情，氣急敗壞的問向慧敏，澄瑩看到她比以前黑了，也瘦了好像吃了很多苦一樣，心裏頓頓的。
“啊哈，不是不是，老婆，你別哭了，老公給你賠不是。”
慧敏反應很快又伸手擦拭掉澄瑩臉上的淚痕，知道有子良在，澄瑩一定不會受委屈的，心裏很是感激這個曾經也愛過的男子，謝謝她把自己最重要的人照顧得這麽好。
“你做什麽去了，我以為，以為你又不來了呢。”澄瑩小聲的說道
“剛剛麽？剛剛在蛋糕店定了一個蛋糕，今天不是咱倆的生日嘛。”聽到慧敏說這話的時候，心裏感動得一塌糊塗，小聲的說
“笨蛋。”又忍不住緊緊抱住了眼前的女生。伏在她耳邊輕聲說
“生日快樂。”慧敏聽到後忍不住微揚嘴角，一樣緊緊抱住了眼前的女生，出聲說道
“生日快樂，澄瑩。”
感謝時光，沒有讓她錯過慧敏，錯過這個陪她整個童年時代的摯友，她的成長是需要她參與的，無論以前現在還是將來，她都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就像她在她生命中的分量一樣。
她們是一朵雙生花，是時候再一起綻放了。任何值得擁有的東西，都是值得等待的，還好，她等到了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