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記下我的呼吸 下
她想起自己十六歲生日的時候,和慧敏同一天的生日,那天陽光正好,風中帶著淡淡的木樨香,一切都是那麽美。
她滿心期待這子良的禮物,甚至想在如此美好的一天和子良告白,就告訴他自己喜歡他很久很久了,就到連呼吸和心跳都連著他,她想問問他,對她是什麽感覺,她想知道這份愛值不值得守候。
生平第一次她放下矜持,任憑自己幻一切關於子良與自己的未來,任時光匆匆離去,她心中隻有他。
那天的風柔柔的一直吹向她心底,她看到子良穿了一件白襯衫,上麵有木質的扣子帶著精致的紋理,這個年紀的少年,身材挺拔修長,無論穿什麽衣服都是極好看的,她想起很久之前讀過的一句話,在這個年紀愛你不是因為你有車有房,而是因為那天陽光正好,你穿了一件我愛的白襯衫。
可在澄瑩看來,這個少年有她喜歡的一切特質,他的冷靜他的沉著他深邃的眼眸甚至是皺眉的樣子,澄瑩都喜歡的不得了。子良突然像變魔術一樣變出兩束花,一束是包裝精致的玫瑰,整整十六朵,火紅而妖嬈,在晨光燦爛中擁簇的綻放著,另一束是橙色的向日葵,巨大的花盤結著滿滿的花籽,花瓣密密的卷曲著,在玫瑰的映襯下閑的平凡而普通,甚至有一種不起眼的自卑感。
澄瑩的心一瞬間因為那一整束燦爛的玫瑰而激動起來,會是送給自己的麽,她小心翼翼的偷瞄長身玉立的少年,少年眼角含笑似是在看她,這個美好的少年迎著微風微揚嘴角,澄瑩的一顆心不受控製的跳動著,激動欣喜,他牽動著她所有的情緒。
若你也愛我,那我們在一起好不好,澄瑩在心底激動地想著。
“兩位小美女,生日快樂。”
子良微一挑眉,把手中的花送給澄瑩和慧敏,澄瑩呆呆的看著子良徑直把那一大束紅玫瑰送到慧敏麵前,那個美好如玉的少年側身對著澄瑩,她看不到他溫柔深邃的雙眼,她聽不到他的優雅如大提琴般低沉的聲音。
她隻看到他把那一大束象征愛情的玫瑰親手送給了她最要好的閨蜜,在她生日這天,在她有衝動向他告白心意的這天,她無法忽略慧敏突然收到禮物是臉上突然綻放的笑容,整張臉似乎都在閃閃發亮,慧敏驚喜的接過那一大束玫瑰,湊到鼻前深深地吸了一口,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澄瑩突然覺得這幅畫麵格外刺眼是因為太過般配了,般配到讓澄瑩有一種濃濃的自卑感和多餘感,這種自卑感是自己無論變得多好多優秀也無法彌補的,因為在愛情麵前,她已經輸了,輸得徹徹底底,就算自己再完美入不了子良的眼,又怎麽能走進他的心,她低著頭,緊咬著嘴唇,長長的頭發遮住了她的表情。
“澄瑩,送給你的,生日快樂啊。”
聽到子良的聲音,她突然間沒有勇氣抬頭,難道要她笑著去接受一朵向日葵,然後再祝他們幸福。在她生日這天接受一個她默默喜歡很久的男生送的一朵向日葵而她的朋友收到的卻是一大束玫瑰,這不是愛還是什麽?
命運啊,你總是開一些讓人想落淚的玩笑。她顫著伸出手接過了子良手中的那一束向日葵,她抬起頭報以淺笑,很快就低下頭去了,有一滴淚悄悄滑落在巨大的向日葵花籽中很快就消散不見蹤影。
“哈哈,良子你也太土了吧,過生日送玫瑰花也就罷了,這是擱哪整來的向日葵呐,丫不會從菜市場淘來的吧。”
澄瑩聽到慧敏打趣地說話聲,明明是無心之言可卻令澄瑩心裏格外的憋屈。若你真的不喜歡我,花店裏這麽多的話那一種不可以?何必用一朵向日葵來應付我,真的這麽不堪麽?
澄瑩緊緊抱著懷裏的向日葵,像用力抱著自己那一顆破碎不堪的心,她低著眼,絲毫沒有發覺站在她麵前的子良猶豫的伸了伸手,似要拍拍她的頭或是想要擁她入懷,可最終設麽都沒有做,像是怕驚了眼前的女生。
他緩緩放下僵在半空中的手,就這麽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女生,懷裏抱著的是自己一大早跑到郊外新鮮采摘的向日葵,剛剛綻放的迎著朝陽連彎曲的花瓣都染上了太陽的顏色,如此美好的顏色隻有他的澄瑩他唯一的澄瑩才配得上擁有。
他的眼裏再也容不下其她的人,他眼
前的女生便是他從小便發誓要娶做妻子的女生。他愛她,很愛很愛,他想給她最好的,無論愛情還是物質。
他想等到自己足夠強大就向澄瑩表白,然後娶她,用生命去疼愛她。他以為她懂,懂他也愛她的這份心意,隱忍深沉。
他以為她會等他,等他變得更好更強大,然後做他的新娘做他唯一的新娘。他這麽想著,眉眼裏滿是柔情和愛意,他什麽都沒有說。他們都錯了,在愛情麵前,所有的人都是瞎子都是盲目的自以為是的,愛什麽就去爭取什麽,所謂願意等,不過是沒有信心。
他們都沒有發覺,站在一旁的慧敏,抱著一大捧紅豔的玫瑰,冷眼看著眼前的一幕,她的心像是被玫瑰的刺狠狠的紮著,愛讓一個人變得可怕。
或許就是在這個時候,愛情出現了小裂縫,細小的微不足道的,藏在愛情的最底層,是因為她還是他或者是因為兩個人的原因,對彼此的過分信任和不信任,對愛情的不坦誠,這像是一條長長的導火線,線的盡頭是綁滿炸彈的兩顆心,隻需一點星火,便會炸得粉身碎骨,愛情就是賦予某人摧毀你的力量,卻堅信他不會傷害你,這場本應該結局完美的愛情最終傷的兩人遍體鱗傷,是愛情的錯麽?
美好的東西都是如此,就像愛情始終就應該放在玻璃罩裏精心嗬護,原本的形態一旦被破壞,會遍體鱗傷會醜惡的令人慘不忍睹,愛情太脆弱了,像經不起絲毫的風吹雨打,他一廂情願的以為愛情來了就不會走,她會一直等他。而她自以為他不愛她,甚至是多餘的存在,愛太不公平了。
後來還受到了什麽禮物,她竟然忘記了,她以為她不會忘,可現在竟怎麽也想不起來,許是收花時受到的刺激和傷害太大了竟衝淡了收禮物時的激動與欣喜。
她記得他小時候最喜歡過生日了,甚至從生日的前幾天便開始期待,可隨著年齡的增長,她變得不在像小時候那般喜歡過生日了,甚至有些討厭,像所有人一樣,澄瑩討厭長大,可她永遠不可能成為小飛俠彼得潘。正因為得不到才格外吸引人。
年幼的澄瑩並不認為人生會如此複雜黑暗,隨著年齡的增長,一些她並不想了解的東西開始滋生暗長。她曾經很認真的無視過反抗過它,與此同時她也逐漸明白這是生長的必然過程,成長帶來的痛苦尤其是在她找回十歲之前記憶的時候,她更加認清了這個現實,不是認命而是接受命運的每一次安排。
這個時候的澄瑩變得格外清明,有一些想不得明白和想得明白卻假裝不明白的事這一刻變得格外明朗清晰,她沒有再一次拒絕和逃避,這本就是她必承受的苦難,而令她吃驚的是,就算認清了這個現實,她居然還能強顏歡笑的燦爛著。
她那時並不知道,其實這也是一種堅強,她隻是不想讓所有人難過,因為她難過而變得不開心,她想活得透明點再透明點,讓所有人都看不見才好。
其實她都知道,子良不喜歡她,隻是把她當在普通不過的朋友,或許過幾年她就會變成他生命中的陌生人。
澄瑩突然覺得好累,身體到心靈都疲憊到了極點,懂事之前,情動之後,長不過一天,她的心靈在經曆這一磨難和痛苦之後,變得異常的堅硬,她的心像淬過火一般,恐怕這事之後再也沒有什麽能令她恐懼的事了。
她突然就極想就這麽睡下去,一直睡一直睡,再也不要醒來,因為她發現自己更適合黑暗,在黑暗中沉淪,於是她真的就這麽睡著了,這一覺睡得格外踏實。不知過了多久,她似乎聽到周圍變得很嘈雜,記憶裏好像在自己十歲的時候也遇到過這種情況。
她聽到了哭聲和訓斥聲,有人大聲的說有人小聲的哭,她突然覺得有趣極了,細細分辨起這些聲音,她聽到外公訓斥父親的聲音,仔細想想有多少年沒有見到到外公外婆了,好像真的有五六年了,自從外公外婆移居美國頤享天年,從母親去世起就很少見到外公外婆了。
她還聽到繼母壓抑的哭泣聲,她突然覺得這個女人也是愛著自己的,否則為什麽這麽多年過去了,她和父親沒有選擇二胎,甚至甘願成為媽媽的影子,一個女人要擁有多麽寬廣的胸懷,才能有勇氣成為另一個人的影子,一輩子活在影子中。
平心而
論,她是個好女人,心地善良溫柔賢惠,是一個好妻子好母親。她還聽到慧敏朝自己說話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說什麽隻要自己醒來,她就發誓絕不會和自己搶子良。
澄瑩很是迷惑,為什麽要搶?她好像從沒見過慧敏流淚,這個可愛的人兒這個為自己哭泣的人兒,就是自己這輩子最重要的朋友。
好像還聽到子良的聲音,咬牙切齒的衝自己低喊
“白澄瑩,你給我醒過來。”
她聽到來自親人的哭泣說話的聲音,她就靜靜的躺在床上,她明明有意識聽到所有的聲音,可她卻依舊沒有醒過來。
事實上,在中途她醒過來一次,在寂靜的夜裏,隻有她一個人。隻是在她的意識裏,她還不知道如何麵對他們,麵對親人朋友,親情和愛情亂亂的糾纏在一起,她找不到思緒。
距離她昏迷已經整整五天,若她在不醒來就永遠也醒不過來,她明明聽到了醫生的話,卻沒有一絲焦急甚至還有一絲絲慶幸,就這麽睡下去好了,在她昏迷的這幾天一直在回憶過去的事,她的腦細胞在高頻的運轉著,她活了十七多年,隻有這幾天是過的最清醒的,真是諷刺啊。。。。。
若是醒來,何以麵對他們,繼續裝做什麽也不知道,活在他們創造的假象裏,還是冷眼相看,去怨恨他們。
澄瑩迷茫了,在她猶豫不決的時候,突然聽到一個聲音,在夢裏出現無數次的聲音,柔柔的在她耳邊響起
“水水。”
隻有兩個字,自十歲那年起便再也沒有人喊過的乳名,淚一下子便凝聚起來,她緩緩睜開眼睛,便跌入了一雙溫柔慈愛的眼眸中,一瞬間她以為又見到了媽媽,差點破口喊出那塵封心底已久的兩個字。
淚滑落眼角沒入發絲之中,她張了張嘴,沒有發出絲毫聲音,因為在那一瞬間,她突然就決定,就這樣吧,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不去拆穿這個善意的騙局,她以為她會恨他們,恨他們讓自己活得如此糊塗恨他們不告訴自己真想,可她發現,在她睜開眼,陽光漫進眼底的時候,在她看到所有人焦急的臉龐時,她突然就恨不起來了,她的恨根本就沒有立場。
這是一個用愛來維持的謊言,她的父親,她的外公外婆,她所有的親朋好友包括那個女人,若不是愛,又怎麽能維持七年之久,她晃了晃神,啞著嗓子喊了聲
“外婆”
便看到這個優雅慈祥的老婦紅了眼眶顫這伸手撫了撫澄瑩的頭發,輕聲說
“乖,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澄瑩扯了扯嘴角,不再言語,她什麽也沒有問什麽也沒有說,和昏迷前一樣,隻是那雙眼變得跟加蒼老和疲憊。
這是一場洗禮,關於心靈苦難的洗禮,她接受,坦然接受接受母親去世接受父親續弦接受這場騙局,包括接受子良並不喜歡自己這個現實。
好像一瞬間她失去特別特別多的東西或者說她很早就失去還有壓根就沒有得到過的,隻是一直不肯承認,失去了愛情親情,連友情也危在旦夕。
白澄瑩果真是失敗透頂啊,一絲苦笑蔓延在心底,而後便是出院回家,這個陌生的家讓澄瑩有些無措,外公向父親提出要把澄瑩接到美國去生活。
父親低著頭似乎再也找不到拒絕的理由,澄瑩站出來拒絕了外公的提議,或許呆在美國對澄瑩來說是最好的歸宿了,可是澄瑩不想再逃避了,無論到哪裏都是陌生的,又何必再到美國去呢。
外婆臨走之前悄悄地告訴澄瑩,關於她的乳名,當初媽媽起這名的意思是希望她做一個如水的女人,看似柔弱實則堅強。
澄瑩聽完後瞬間就趴在外婆肩頭哭了,她知道她瞞過了所有人始終是瞞不過外婆的,這個養育了她媽媽的人。
外婆是唯一一個知道自己記起以前事的人,她不勉強澄瑩,給了她一把鑰匙,便和外公一同離開了。
澄瑩和父親把所有人都送走後,獨自一人站在臥室裏,她突然控製不住的顫抖起來,太陽穴突突的疼著,眼淚一滴滴落下,她使勁捂著嘴,無聲的哭了,手裏緊緊抓著那把鑰匙,她把鑰匙藏子那個大箱子裏。
十七歲的澄瑩跌坐在地上,風吹起窗簾,很冷很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