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七夕遺心

是日,正值乞巧之日。

我與娉婷早幾日便著手準備了及笄禮了。

《儀禮》將其列為開篇第一禮,笄,即簪子。自周代起,女子年過十五,如已許嫁,便得舉行笄禮,將發辮盤至頭頂,用簪子插住,以示成年及身有所屬。

笄禮作為女孩子的成人禮,象男子的冠禮一樣,也是表示成人的一種儀式,在舉禮的程序等問題上大體和冠禮相同。但也有許多問題需要另行強調明確。

《朱子家禮•笄禮》“女子許嫁,即可行笄禮。如果年已十五,即使沒有許嫁,也可以行笄禮。笄禮由母親擔任主人。笄禮前三日戒賓,前一日宿賓,賓選擇親姻婦女中賢而有禮者擔任。”

笄禮冠服,用冠笄、褙子,將笄者初服,雙紒、衫子。受笄後,便要授以“婦德、婦容、婦功、婦言”等,作為媳婦必須具備的待人接物及侍奉舅姑的品德禮貌與女紅勞作等技巧本頌。後世改為由少女之母申以戒辭,教之以禮,稱為“教茶”。

確定了筮日後,便要邀請筮賓,即參禮人員。前期三日戒賓,一日宿賓。擇親姻婦女之賢而有禮者為正賓。以箋紙書寫請辭,行禮前三日,派人送達。辭如冠禮上書:某有子某,若某之某親有子某,將加冠於其首,願吾子之教之也。

行禮前一日再次恭請正賓。遣人以書致辭:來日某將加冠於子某,若某親某子某之首。吾子將涖之,敢宿。某上某人。正賓答書:某敢不夙興,某上某人。但這裏,子作女,冠作笄,吾子作某親或某封。婦人自稱,於己之尊長,則曰兒,卑幼則以屬於夫。尊長則曰新婦,卑幼則曰老婦,非親戚而往來者各以其黨為稱。

笄禮在“家廟”之中進行,並且在正堂東邊還需搭建設施,稱為“東房”。場地已是設好了的,接著便是采衣。采衣樣式是短褂褲,緇布為衣,朱紅色的錦邊,穿普通的布鞋,梳雙鬟髻。然後便是初加,即是加笄發笄和羅帕、素色的襦裙,似中衣。衣緣沒有文飾,腰帶用普通的細布帶。

後又是再加,即是再加發簪、曲裾深衣。最後為三加,再加釵冠。正式的大袖長裙禮服,上衣下裳製。佩綬等飾物。衣服的擺放:按順序分別疊好、衣領朝東,由北向南依次置於席上,席置於場地東側;要加的發飾,由有司捧在盤裏,立於場地西冊,麵朝南,從東到西排開,依次是:發笄、發簪、釵笄。

三次加笄的服飾,分別有不同的蘊義,象征著女孩子成長的過程——采衣色澤純麗,象征著女童的天真爛漫;色淺而素雅的襦裙,象征著豆蔻少女的純真;端莊的深衣(尤其是曲裾的),是公認的最能體現漢民族女子之美的服飾,象征著花季少女的明麗;最後隆重的大袖禮衣則反映了漢族女子的審美取向——雍容大氣,典雅端麗。

及笄禮器亦有講究,醴酒一杯,用淺盤或小碗鋪一層米飯,備竹筷一雙,小幾一個作為置醴酒席的幾案,上麵放醴酒米飯。席子三張,一張置於場地東側,用來放置要穿的三套漢服。另兩張並列置於場地中央偏西側,放座墊用以跪坐。盥一個,用普通的盆加水,備毛巾及溫和的洗手液即可,置於放漢服的席子北側。還需要香爐來熏香,觀禮者座墊若幹。

整個及笄的過程中,還需要音樂。禮者,天地之序也;樂者,天地之和也。華夏的禮樂文明是一個整體,禮樂不可分。整個儀程中當然少不了絲竹管弦。

而後便是及笄禮的儀程。一為迎賓,二為就位,三為開禮

。四為笄者就位,五為賓盥,六為初加。七位一拜,八為二加,九為二拜。十為三加,十一為三拜,十二為置醴,十三為醮子。十四為字笄者,十五為聆訓,十六為笄者揖謝,十七為禮成。

此過程十分繁複,行禮完畢之後,便是已近酉初。我與娉婷皆是累了一日,便回了姱園早早休息了。

可是一回至姱園,我便全無睡意了。我走到窗前,看著外頭熱鬧繁華的景象,當真是羨慕得緊。奈何作為大家閨秀不得以輕易去了外頭遊玩,因此也隻能夠是想想罷了。

“姐姐,外頭很熱鬧呢。”娉婷也是毫無睡意,和衣起身走到我的身旁。

“是呢,今兒個是乞巧節,外頭自然是十分熱鬧了。”我瞧著外頭正在盛放的煙花,一簇一簇地綻放,火樹銀花,燈火輝煌。

“總是待在閨房裏,真真是無趣極了,姐姐,我們偷偷溜出去罷?”她側著腦袋問我,煞是風情撩人。

“讓父親知曉了,那可有得咱們受了。”我正色,十分義正言辭。

“我們從角門出去,到了關門時辰再偷偷回來便是,怎還會被發現呢?”她倒是有自信得很,我也難免動心。

最後抵不過好奇之心,嘟囔了一句:“就你鬼主意多。”

我們兩人皆是換了常服,梳了平常的發髻,便偷偷從角門溜了出去。上陽這一條街乃是貴戚所聚居之地,也不甚是熱鬧。待到入了街市,那才是燈火輝煌,絢爛燦然的。

我們尋了一處開了石榴花的地方坐了下來,欣賞著對於我們來說這難得一見的美景。

瞧著那些絢爛璀璨的煙花綻放在黑漆的天幕裏,當真是感歎人世繁華。街上人來人往的,甚是熱鬧,我與娉婷皆是沒見過這樣繁華的市井場麵,不由都是滿心歡喜。

見著那煙花又一次綻放,發出燦爛奪目的光亮而又倏然黯淡下去直至消失不見。眼前卻突然出現兩位白衣男子,正是長身玉立,瀟灑君子。

我還未瞧出來是誰,娉婷已然脫口而出道:“流雲公子?”

我這才驚覺,原是相識的。

“真巧。”流雲開口道。

我隨性吟了一首詩:“未會牽牛意若何,須邀織女弄金梭。年年乞與人間巧,不道人間巧已多。楊璞的詩大約便是現下情景罷?”

娉婷與我相視莞爾,皆是心有靈犀。

“敢問二位小姐如何出來了?”他一笑,淡然道,“自上次一別,已有些時日未見著了。”

“勞公子掛念多日,此番出府亦不是什麽光明之事,何須知曉呢?”娉婷微微一笑,甚是風韻妧媚。

“唐突了小姐是我的不是,還望見諒。”他正說道,又指了指身旁的那男子道,“這是我的舍弟,流年。”

我這才瞧著他,模樣倒是不輸於沈流雲。反倒比沈流雲多了份爽朗清舉,真真是天質自然,品貌非凡的。一襲白衣,雖不是格外得出塵,倒也是襯得他溫文雅致,君子謙謙。

“流年公子倒也並非池中之物,想來前程似錦呢。”我笑著說道,“又是這般的好底子,也是不可限量的人物。”

“這位便是姐姐了罷?”那流年公子說道,“小姐容貌姣好,又是精通文采的人,小姐的前程才是不可限量的呢。”

“哦?公子如何得知我是姐姐,又如何得知我的前程不可限量呢?”

“小姐比之另一位小姐而言穩重些許,言語中又頗有文辭,自然應

當是長姐。而小姐這般通曉世情人心,自然也並非是池中物。”他眉目清秀,以為原不過是個溫和之人,想不出也是個伶牙俐齒的人。

“是麽?常言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今日一想到真真是至理名言呢,想來公子亦是不俗之人,能擔大事,又知人心,可不就是十足的人了。”

“小姐才能算得上是伶牙俐齒的人罷?我一介凡夫俗子哪能夠說得出那麽些個滔滔大論呢?何況小姐知人心,又是明事理的,想來前程自然亦是不可量的。王妃宮嬪,自然都是可能的。”他一笑,煙花璀璨光影下顯出他愈加得蕭蕭肅肅,如清風拂麵而來。

“公子這話可就錯了罷?”我一聽這話嗎,就有些惱了,“自古王侯將相妻妾成群,但是那些美人都是事罷王侯淚若河的,我不願將來亦是落得個這般的結局,隻能夠希冀著自己‘美人才調信縱橫,非將此骨眉公卿’了。我雖並非為美人,亦是稱不上是個有才的,但是我亦是有著這樣一顆心,不願侍奉於那些紈絝周身以討自己一生富貴。”

“小姐很是明慧睿智呢。”我不知他這話究竟含了什麽意思在裏頭,我也瞧不怎麽出來,因此隻得是默然。

一時之間,無人說話。明明是幾多熱鬧的街巷,此時此刻卻像是無一人在此,竟生生地覺出幾分悲涼之感來。

“這地兒不好,換一處罷。”娉婷與我是心意相通的,自然知曉我此刻心中大約是不快的。也因此尋了個由頭來,順道給了我與那流年公子一個台階下。

我自然是不介意,便四人一同過節。

我瞧著街上有許多形形色色的香囊掛出來,又是極其鮮豔多姿的,走近一聞,當真是好香的。我隨手去摘了一個,又湊近鼻子一聞,這香氣有如清風甘露,香氣宜人,當真是件好東西。也是的的確確適合有情人互換而定終生的有情之物呢,理當是七夕乞巧的頭樣好物什。

“姐姐,這香囊倒是很別致。香氣並不濃鬱,反倒似沅芷澧蘭,幽香而又淡雅,的的確確是好的。”我瞧她滿心歡喜,自己亦是喜悅。

她聞了聞那些香囊,然後笑著摘了一個攢金絲淩霄花圖案的香囊來,微紅了臉色道:“這淩霄花乃是大氣風采之花,正合了流雲公子的氣度呢。”

說著,便以一雙柔荑素手奉上,那流雲公子溫和一笑,順手接過道一聲謝。

一旁的流年倒是個愛調侃人的,輕輕笑了聲:“二小姐很是清楚我兄長的喜好呢。”

娉婷霎時紅了臉,我見狀不由道:“不過是湊巧罷了,倒引得流年公子說這樣的話。可知小女兒情態最是不禁得這番話的?”

“你護妹心切,我自然亦是說錯話了。還望你們不要記在心上。”

“自然不會記著,這種話記著了反倒自己給自己添了不快,流年公子,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我反問,他已是無言相對。

我回首摘了兩枚香囊,一枚是以金絲穿攢的桃花式樣,一枚是藍底的銀線抽絲的芙蓉樣式。我瞧著都是極其好看的,又帶著清香,最是適合這樣的時氣不過了。

心中卻想著那個男子的話,夜風吹來,不由得紅了臉。但是想來是在夜色中,亦是看不大清楚的,因此便放下了心。

“娉婷,我一人四處逛逛罷。”我俯下身子,在她耳畔低聲道,“等到了時辰,我們便在方才那顆石榴樹下碰麵,一同回府罷。”

她還沒說什麽話,我便先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