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情人怨遙夜,金閨萬裏愁

見等不到她的回答,他便冷冷的哼了一聲,伸手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來,不緊不慢的道:“這張存折是用你的名字開的,隻要你本人去銀行就能提出來。你想要自由是麽?我成全你。”

他用錢來打發她,她早就預料到了。

她側過頭看著他將那張紙隨手放在床頭櫃上,然後準備轉過身去戎裝的外套,忽然又想起了什麽似的,又重新轉回身來道:

“還有。”

他有幾分儇薄的笑了一聲,又從伸手口袋裏掏出來一樣東西來。

那東西通體晶瑩卻泛著幽蘭色微光,赫然是一枚藍色的蝴蝶發夾,他將那發夾放在手裏微微的打量了一下,輕輕的一抬手就甩在了床上,戲謔著道:“走的時候,記得把這玩意兒也拿走。”

她低下頭去看著那枚發夾。

“敢問小姐芳名?”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我記住了。”

“穆姑娘,我要回北方去了。”

“跟我去奉揚吧。”

“或者是你不習慣奉揚的氣候,北平也可以。北平的協和醫院有治肺病最好的醫生,帕尼西林什麽的對我來說也根本不是什麽問題。”

“能送給我麽?就當留個紀念。”

“子衿,我走了。”

“唉,那個,翰,翰卿。。。”她脫口而出,他站在原地回過頭去,俊朗的臉上一時將思緒的萬千湧動都表現了出來,“嗯?什麽事?”

“我。。。。。。”她頓了頓,“沒什麽,路上小心。”

“既然這些條件司令都不滿意,那就就請司令開個條件吧,隻要我能辦到。”

他站在那裏微微的扯了扯嘴角,一字一頓的道:“我要你!”

“子衿,你別怨我。。。。。。這兩年,我是這樣的想你。。。。。。”

他當時說他要她,可是他現在卻親口說他不要她了。

她從一開始就是個來換他出兵的條件,和倚門賣笑有什麽區別?不過都是以色示人罷了,他總有一日會厭倦,她來就不奢望能得到他的珍惜。

不過這樣也好,她終於能夠自由了。

她有自己的翅膀,能夠自由

的飛翔,而不是做他盧佑嘉籠子裏的一隻金絲雀兒。

她緩緩伸出手去將發夾從床上拾起來,捏在手心裏,閉上眼睛不自覺的回想起這些往事,真是不堪回首。

人生若隻如初見,她小時候每每念起這句納蘭容若的詞都會不解其意。

這一刻,她終於明白。

她溫婉的笑著,像是往常一樣,但是卻忽然間狠狠的揮手將那發夾朝著他砸了過去。

他眼睜睜的看著她砸東西過來卻躲也不躲,連眼皮都沒有動一下,那發夾便直接砸在了他胸口上,緊接著便像是流星一般墜落下去,落在軍靴無比光澤的鞋麵上,“啪”一聲,是牛皮和硬物碰撞過後落地的聲音。

他就這麽硬生生的挨了她這一下,然後低著頭看了一眼那發夾,隨即毫不猶豫的抬腳,一腳就將那發夾踢的遠遠的,不知道滾到哪個角落裏去了。

“穆子衿。這錢我放這兒了,你愛要不要。”他滿臉怒意,站在原地惡狠狠的咬牙切齒的道,“收拾好東西,趕緊的給我滾出去,愛滾去哪兒就去哪兒。這一輩子都不要再讓我見到你!”說完就邁開步子氣勢洶洶的就出去了。

好像是一場夢,她是夢中人。

她隻是靜靜的縮在床腳用被子將自己裹的嚴嚴實實。

她沒有流淚,因為為了這個男人,不值。

衣服被扔了一地,她不知在床上坐著發了多久的呆,才輕輕的推開被子下床,隨便撿了一件寬大的衣服包住自己,如同夢遊一般走過去打開衣櫃找出一件旗袍來穿在身上,那是一件妃色的旗袍,是他們第一次相見時她穿的顏色。

也是他在金陵的月下吻她時她穿的顏色。。。。。。

她一怔,別過頭去將那件旗袍重新掛了回去。

又從衣櫃裏找出另一種花色的旗袍,她是應該高興的,他終於肯放她走了,可是她竟然會這樣的難受,心痛的簡直要窒息。

她仰起頭扯出一個明媚的笑容來,自己從此就自由了。

自己真的能夠自由了。

不用再做他盧佑嘉豢養在籠子裏的一隻金絲雀兒,不用被他整日的困在這渢河別墅裏做他見不得人的禁臠。

她將身上披著的那

一件衣服放下時才發現,那是盧佑嘉的戎裝外套,他走的急居然忘記了穿外套。在月光下曜曜生輝的領章和肩章,雖然沒有武裝帶,但是仍舊是那樣的英武而驕傲,就連他的衣服上也滿是勃勃的英氣和張力。

他抱著那件衣服,止不住的想要流淚。

她死死的咬著自己的唇,直到唇上滲出腥甜的血腥味,像是水墨一般浸染了她的整個唇。她連眼睛都不敢炸,生怕一眨眼,眼淚就會流下來。

她關門出去的時候,那件外套已經被整整齊齊的疊好放在沙發上。

如果按照往常的慣例,門口應該站滿了崗哨,但是他已經走了,崗哨自然也就撤走了。所以樓道裏安安靜靜的,連一丁點聲音都沒有。她的鞋子踩著地毯上之後,才勉強發出一丁點兒的摩擦聲。

外麵一直在下著雨,但是聽上去似乎比剛才要小了許多。

一滴一滴,滴滴答答的射聲音幾乎穿透耳膜。。。。。。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從窗玻璃刺進來的時候,她隻感覺到眼前是一片溫暖而祥和的光。

就像是是到了天堂。

但是耳邊傳來火車即將開動的前一刻發出的汽笛轟鳴的聲音,她閉上眼睛覺得疲憊到支撐不住,隻想沉沉的睡過去,但是卻忍不住笑了起來,她居然這麽順利就坐上了回金陵的火車。

她終於能夠自由了,她終於能夠回到金陵了,回到那個她生長了二十一年的家鄉。

現在回去正好能趕上了金陵的花落時節,她笑著,卻有一抹鹹味湧進嘴角,那是什麽事眼淚麽?她居然哭了,她怎麽會哭,離開那個男人她是那樣的開心,她從此可以自由的飛了,回到自己原先住的院子裏去,重新種起牆邊的玉蘭花。。。。。。

那株在晚風中搖曳的玉蘭花。

“子衿,我走了。”

“唉,那個,翰,翰卿……”她脫口而出,他站在原地回過頭去,“嗯?什麽事?”

“我……沒什麽,路上小心。”

吧嗒,吧嗒,又有一滴落在了手背上,她好開心,真的好開心。

她困倦的厲害,全身憊懶,坐在那裏沉沉的閉上了眼睛,似乎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氣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