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山盟雖猶在,錦書卻難付

五月的夜是初夏的夜,此時卻是陰風大作,呼啦啦的刮過去將窗外的樹木簌簌作響。大作的狂風像是共工與顓頊爭為帝,進而怒觸不周山時激越的慘狀,巉岩在風聲之中似乎能夠頃刻間碎為掌中沙。

風中裹旋著的是傾盆大雨來臨前的征兆,一點點的逼近。

天空並不是漆黑的普蘭色,而是泛著微微嫩黃的灰黑色,像是一匹上錯了顏色的料子,不留空隙的鋪展開來。

屋子裏麵沒有開燈,隻有桌上的一樽汝窯天青色底釉的牡丹紋花瓶,瓶中的水仙不知在什麽時候已經被換成了紫菀,開著星星點點的小小的花,不過卻看不清顏色。花瓶的折沿上泛著幽冷的光,斜斜的打過去,照在他的臉上。

“說罷,大老遠的把我找來,到底有什麽事兒。”他冷著臉。漫不經心的滑著了一根火柴,送到自己麵前來,將早就捏在手裏的煙點上,又捏著吸了一口,吐了一個煙圈。

那股煙草氣息就瞬間撲進她的鼻端,她總是覺得他原本清淡的煙草味兒,不知在什麽時候就變成了濃烈的焦油氣味,生澀而刺鼻。

他還是來見他了,他終究來見他了。

她坐在那裏默默的低下頭去,手裏捏著一塊繡花金絲邊的手絹,慢吞吞的道:“我想。。。。。。”

她說了一半,忽然就停在那裏不說了,仿佛在整理著措辭。

他便將捏在手裏的煙揚了揚,不耐煩的道:“你有什麽事兒就說,若是沒事我可是沒工夫跟你在這兒瞎折騰。”說著便作勢欲起身去拿外套。

他曾經對她說:“奉揚的冬天很美。。。。。。我想你一定沒有見過下雪天。。。。。。跟我走吧,子衿。跟我回奉揚,我娶你,風風光光的把你娶進盧家,不用再陪著那個男人。。。。。。。”

他說:“子衿,我可以等你。”

他同她說過的話太多太多,但在早已都是過眼煙雲,現在他連多跟她逗留一秒鍾的閑工夫都沒了。

怕是還有佳人在等著他。

“我要走。”她抬起頭,目光灼灼的看向他,語氣堅定的道。

窗外忽然就這麽毫無征兆的劃過一道閃電,瞬間將屋子照了個通透。

他眉梢一揚,“走?你往哪裏去,你以為你沒了我,你能去哪裏?回金陵大飯店去跳舞?”

“轟隆隆”窗外傳來一陣沉悶的滾雷聲,雨點便緊接著像是滾了鍋的開水一樣澆下來,劈裏啪啦,像是玻璃珠落在地板上的聲音。雨來了。

她一怔,不曾想他會那這樣的話來嘲諷她。

她有些惱怒便道: “我去哪裏用不著你來操心。”

“你當我想操心?”他不屑的嗤笑一聲,冷冷的反詰過去。

她忽然覺得心中酸楚無比,仿佛有一把尖刀在一點一點的剜著他的心肺,就像是遭受磔型一樣,將人的血肉全部硬生生的刮下來,讓人一點一點的失血而死。

“你早就有新人在側,我不過是你因著一時好奇才養起來的禁臠,現在你厭倦了,玩膩了。。。。。。”她咬著自己的唇,咬牙切齒的道。

他的目光在瞬間有些渙散,像是失了焦距的瞄準鏡,帶著些許的茫然,不過這表情隻是轉瞬即逝,麵無表情的截斷她的話:“你知道就好。”

她滾燙的眼淚忽然就滾落了下來,像是熔

岩在臉上燃燒,激起心中熊熊的烈焰。

這個答案她早就知道了,二人之間不過是隔了一層紙,現在這張紙被突如其來的一劍挑破,她既是心酸卻又覺得莫名的痛快。

“既然這樣,那你為什麽不肯放過我?”她壓抑著自己全部的情緒,帶著火山噴發之間的瀕死的絕望。

他靜默不言,隻是一個人坐在那裏自顧自的抽著煙,滿臉的木訥,就連一絲一毫的表情都沒有。對她的話根本就是恍若未聞。

“我被你豢養起來,囚禁在這不見天日的籠子裏當成一個玩物來玩賞,我想要自由,我想回金陵去!離開你,就算是死,我也想死在金陵,而不是死在你這個小別墅裏!你聽明白了麽?!”她淚如雨下,歇斯底裏的怒吼起來。

原本白皙的麵龐此時已經是滿麵通紅。

他卻坐在那裏依舊是不說話,像一尊石化了的石像,半晌抬手默默的吸了一口煙。像螢火蟲一般的火光不足以讓她看清他的表情,那瞬間的火光隻能讓她看見他的瞳孔,原本像領章一樣曜曜生輝的瞳孔,此時卻便的晦暗而陰沉,閃爍著扭曲的迷惘的光。

他一直是死寂般的沉默著,聽著她歇斯底裏的發泄,終究是一言不發,不知在想些什麽。

她努力平順著自己的氣息,等了半天也等不到他回答,便不耐煩的起身,她早就收拾好了東西,拉起手裏的皮箱就氣勢洶洶的往外走。

他看著她從自己的眼前走過去,一直坐在那裏默默地抽著煙一動也不動,但是等到她的手撫上門把手,馬上就要緩緩轉動的時候,忽然手背上一暖,竟是他的手覆了上來。

掌心的灼熱幾乎讓她嚇了一跳,她定了定神才發現那是他的手,於是又驚又怒連忙拚了命的去甩他的手。

“盧佑嘉,你放開我!”她滾燙的眼淚流了滿滿的一臉,痛哭流涕的道。

他不但不理會,卻反而仿佛生了蠻力一般變本加厲的伸出另一隻手從身後牢牢的箍住她,像是銅牆鐵壁根本容不得她有動彈的餘地。她早就心如死灰,絕望的發了狠的去掙,他又哪裏會讓她一介女子掙脫。

“你鬆手!”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完全沒了平日的溫婉安靜,聲音又尖又利,像是一柄利刃穿透他的耳膜。

她越掙紮他就越是狂熱,手上力就越大,最後竟被他拉著從門口拽了回來,卻不知道腳下被一個什麽東西絆倒了,她失了中心硬生生的栽過去,兩個人跌跌撞的纏在一起,她天旋地轉隻覺的倒在了軟軟的床墊上。

一碰到那熟悉的蘇繡背麵子衿就倒抽了一口涼氣,她拚命的掙紮,好像要將她這些日子以來所有的委屈和不滿全部發泄出來。她像是一隻被踩痛了尾巴的貓一般去抗拒他。

但是他強有力的膝蓋稍稍用力,便壓住了她胡亂踢蹬的腳,隻用一隻手便將她的兩隻手固定住了,然後望著她輕輕的歎了口氣,忽然頓住不動了。

房間裏是漆黑一片,隻能模模糊糊看清個人影。窗外卻忽然一亮,又是一道犀利的閃電劃破長夜,他借著這一瞬間的亮光,看清她的眼淚順著眼角不斷的流淌下來,像是鮫人一樣在慘烈的白光之下之下變成一滴滴的珍珠。

他伸手有些顫抖的撫上她的臉,輕輕的來回流連般摩挲。

她動彈不得隻感覺到他的指腹接觸到的地方像是起了紅疹子

一般又癢又痛,激起陣陣的戰栗。他從始至終都是一言不發,隻是貪婪似的盯住她的臉,仿佛已經走到了時間的盡頭。

他望著她的眸子,忽然發了狂一般的吻下去,堵住她的唇,享受著她唇齒間近乎纏綿的甘冽和甜香,蹭的她的眼淚花了一臉。

“盧佑嘉,我恨你。。。。。。”她含含糊糊死死的咬著牙想要閉上唇,滿臉的驚怒。

他卻伸手過去找準他的下顎輕輕用力一捏,她便無可奈何的吃痛出聲,之後便認了命一般不再掙紮,任由他作為。

兩人離得是那樣的近,他清清楚楚的看清了她眼中的羞惱和恨意,但是卻視而不見,隻是蠻橫的咬著她的唇,一麵箍著她的雙手,一麵伸手過去解她脖子上的盤扣。

那些扣子又細又密,他解得不耐煩,便蹙眉發了狠似的用力一扯。

“啪”她聽見琵琶盤扣崩開的聲音,伴隨著他越來越沉重的呼吸,她還隱隱約約的聽到扣子落地滾動的聲音。

她原本穿戴好的旗袍被他硬生生的扯開,光潔的肩頭在月光之下發出如同羊脂玉一般凝潤而飽滿的光澤,**的肌膚在灼熱的空氣之中滲出細密的汗珠來。

像是風暴潮來臨一般,他灼熱而急促的呼吸像是炙熱的熔岩般噴在她的耳廓。

他太久沒有碰過她,久到就連她自己都想不起來,但是那疼痛卻是刻骨銘心,她難過的像是要將心肺都要撕裂一樣,發出一點絕望的聲音來。

他的動作粗重而肆意,仿佛是帶著絕望而狂熱的發泄。

劈劈啪啪的雨點仍舊是肆無忌憚的砸下來,就連那空氣中似乎還有窗外的雨水激起的土腥味兒,伴隨著他粗重的呼吸,嫋嫋的滲進二人的腦海中去。。。。。。

“轟隆”一個驚雷從天空中劈下來,將她炸的一個激靈,瞬間傳入耳畔的仍舊是那劈裏啪啦的雨點聲,仿佛落下來的不是雨點而是石子,砸的窗台上一陣陣悶悶的叮叮咚咚。

她原本昏昏沉沉的意識也被這一個滾雷炸的瞬間清醒過來。

不知是夜裏幾點,窗外的天色仍舊是昏黃的深藍色,幾乎沒有大多的變化。

不過她仍然能感覺到刺進眼中的光線被一個物體遮擋掉了一大塊,她下意識側過頭去看,發現夜色之下,柔軟的大床邊站著一個人,那人身材高大,卻挺拔而瘦削。側麵英武銳利的像是刀削一般。

他正在穿戴,全身上下幾乎已經全部穿戴完畢,眼下正微微將頭仰起來,係著襯衣領口的扣子。

一念及剛才的事,她就覺得分外的屈辱,全身疼痛而酸楚,連多餘的一句話都不想說,便抱著被子坐起來,將自己的額全身都包裹的緊緊的,蜷縮在床腳,目光冰冷的看著他。

他顯然也發現她醒過來了,將扣子係完以後,站在原地又整理著袖口,冷漠的道:“你想要點什麽?”

他這話沒頭沒尾的,著實讓她一驚,不過她隨即就明白過來了他話中的意思。

她不說話,心中卻像是有千百隻螞蟻爬過,一點一點的齧咬著她的心,這種讓人窒息的感覺簡直讓人痛不欲生。

見等不到她的回答,他便冷冷的哼了一聲,伸手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來,不緊不慢的道:“這張存折是用你的名字開的,隻要你本人去銀行就能提出來。你想要自由是麽?我成全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