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默默春情語,榴花照翼牆

他的吻一如既往的夾雜著無可抑製的狂熱,她甚至覺得有些疼痛,趁著他意亂情迷,她一手就推開他,三兩步就跑得遠遠地。

他見她逃走了,反而笑的愈發的起勁,向她走了兩步,便站在原地衝她招招手示意她過來,戲謔著道:“好了,你的拜師禮也交完了。你過來,好不好?你不是還想學打槍麽?”

他這種口氣和表情頗像是在逗弄一隻小狗,但是她想了想,心中對於槍還是無法抑製的好奇,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盧佑嘉帶了槍來,是他自己的那一把駁殼勃朗寧,他把槍拿在手裏,麻利的將保險拉開道:“這叫保險,每回開槍之前都要拉開,一拉開就要小心了,是會傷人的。”說著又將保險闔上,遞到子衿手裏,笑道:“俄國人還給這玩意起了個名兒,叫托卡列夫安全裝置。”

子衿將槍拿在手裏,學著他的樣子生澀的將保險拉開。

他便又道:“現在把手端平,不要抖。”說著抬著她的胳膊將槍口對準不遠處那一盆矮子鬆的盆景,她的手臂有些微微顫抖,他便趁機握住她握著槍的手,幾乎是從身後將她整個人攬在懷裏。

她羞惱的往外掙紮,但是他卻死死的箍著她的腰身,根本容不得她動彈。 “你放開我。”她一臉的惱怒,一邊去甩他箍在自己腰上的胳膊。

他卻早已是司空見慣的模樣,帶著一臉惡作劇似的表情將她摟得愈發的緊,“你別亂動,傷了孩子可怎麽辦?”

花廳外的衛戍一聽見裏麵的談話聲,連忙轉過頭去看。

陳煜正好往花廳這邊走,沒走兩步就看見門口兩個站崗的衛戍正在探著腦袋往裏瞧,便大喝一聲:“看!賊眉鼠眼的看什麽看!再看把你們眼珠子挖出來。”

兩個衛戍一聽,立刻全身一個激靈,如電光時候般的回過頭來,齊刷刷的敬了一個軍禮道:“陳主任!”臉上卻掛著忍俊不禁的笑。

陳煜也沒有深究的意思,於是便走上來,朝裏麵努了努嘴道:“司令做什麽呢?”

被問話的那士兵一聽便立正笑著道:“報告主任!司令在練槍呢。”說著又將聲音壓低了幾分,擠了擠眼睛道:“穆小姐在裏頭呢。”

陳煜一聽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但是轉念一想手頭的事容不得耽誤,便站在花廳門口,衝裏麵敲了敲門道:“報告司令!”

花廳的門是透明的,裏麵的景象一目了然,繁複而濃密的花朵簇擁成了一片絢麗的海洋,他看見盧佑嘉正從身後攬著穆子衿在懷裏,二人表情各異,一個滿臉的羞惱,一個滿臉戲謔,頗有幾分淨角登場的架勢,顯然誰也沒有聽到陳煜的聲音。

於是陳煜清了清嗓子,又將聲音陡然拔高了一個八度,高喝道:“報告司令!日本特使到了!”

暗紅色的茶幾上放著一個紫檀木盒子,上麵還雕了好些花紋,像是巋然立於山間的鬆柏上的樹紋。蓋子還沒有打開就散發出一陣文黁而迷惘的沉香香氣,悠悠轉轉,牽絆著桌上景泰藍方樽中已經略略有些凋萎的水仙香氣,但是那依舊如故的香味幾乎是要滲到人的皮膚裏去。

“這是我們日本特使送給小姐的禮物。”一旁的陌生男人將這盒子的來曆娓娓道來,說出的話卻是磕磕絆絆,發音不準,聽起來應該是一位日本人。

那天

她聽見陳煜說日本特使來了,自己回房時就正巧同那位日本特使當麵遇上,二人皆是客氣的互相點了點頭便擦肩而過。不曾想他今日就已經派人送了禮物上門。

子衿將盒子拿起來, 微微用力將盒子打開,收斂了眉目向下看去。

那人一見便又在旁邊接著道:“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頓時便有一道奪目的光從匣子裏映出來,刺得她的眼睛幾乎是略略都有些花了。

盒子裏裝的不是什麽尋常的金銀首飾,而是一把匕首,但是讓這匕首別出心裁的是,刀鞘是用鑽石一顆顆鑲嵌出來的,讓人眼花繚亂,像是攏在黑暗的袍袖裏漫天璀璨的星辰。

匕首下的軟羽絨上似乎還塗上了一層薄薄的香料,剛才那股攝人的香氣便是從這些羽絨上散發出來的。

子衿朝盒子裏打量了一下便將盒子闔上,側過頭去用熟稔的日語道:“替我謝謝特使先生美意。”

那人一聽表情有些錯愕,“小姐夫人會說我們的語言。”

子衿聽了,微微露出一抹禮節性的笑容來,“不過就是會說那麽幾句罷了。不過,先生,這東西卻太過貴重,我不能收。”說著便將盒子輕輕的推了過去。

那人的表情有些僵硬,“不過是份小小的見麵禮罷了,夫人為何拒絕。”

她聽了也不說話,隻是將茶幾上放著的一盞茶端起來,漫不經心的呷了一口,才道:“這匕首樣式別致極了,不過這禮物雖然別致,我卻不喜歡。”說著側過頭去打量了那日本人一眼。

這話雖說是說的欠了些禮節,但是卻是直白的很,更是叫人無可厚非。

那人聽了愣在原地躊躇了一下,也並未再強求什麽,隨即便低下頭恭恭敬敬的用日語答道:“我知道了。”

那日本人一走,吳媽便過來詢問子衿中午想吃些什麽,子衿懷孕之後神情倦倦愈發的憊懶,於是有些心不在焉的道:“倒也沒什麽想吃的。”說著伸出手來攏了攏耳後的頭發,“吃簡單些吧,酸湯餛飩。”

“呦,小姐想吃酸的。”吳媽一聽滿臉的欣喜,“酸兒辣女,可見是位小少爺呢。”

子衿一聽“撲哧”的一笑,“不過就是些俗語罷了,哪裏就真的這麽準呢。”

“穆小姐,你別小瞧了這些民間的俗語,靈著呢。”吳媽煞有介事動了動腦袋,有幾分得意的道:“一定是位小少爺。”

子衿的笑容更甚,來了一句:“你要是這麽說,等司令回來了,可又要鬱悶好一陣了呢。”

吳媽聽得莫名其妙,一頭霧水,不過終究也沒再說些什麽,便下去讓廚房準備午飯去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盧佑嘉回來了,滿屋子都是老陳醋的芳香,而子衿正坐在桌子跟前放著一個小碗,拿著一個小勺子吃餛飩,便道:“好香。”但是轉頭卻看見偌大的餐桌上就放了一道酸辣雞絲,和涼拌筍絲兩道菜,立刻就皺了眉,“怎麽吃得這麽簡單。”

子衿一聽便放下手裏的勺子,“最近什麽都不大想吃,做多了也是浪費,我就讓他們做兩道清淡的端上來。”

盧佑嘉若有所思的吸了吸鼻子,順道就坐在了子衿身邊空著的椅子上道:“你愛吃酸的?”

“嗯”子衿點了點頭,“別的總是吃不下。”

他變轉過頭去衝

站在一旁的吳媽吩咐道:“吳媽,讓廚房做一個糖醋排骨,一個茄汁牛肉,再來一個。。。。。。”話還沒有說完,便被子衿打斷,“好了,好了,你叫這麽多,我如何吃得下?”

盧佑嘉便笑看她一眼道:“誰說光給你一個人吃了?這不,我也要吃。”於是又轉過頭去加了一句,“再做一個拔絲地瓜好了。”

話雖這麽說,盧佑嘉卻是沒吃多少,多半的菜都被夾進了穆子衿的碗裏。他吃完飯便興致勃勃的帶著子衿去了花廳,邊走邊道:“我有好東西給看。”

花廳門外的走廊裏已經站了衛戍,子衿早已見怪不怪,但是不同的是她的鼻尖總是聞到一陣甜膩而溫潤的香氣。這種香氣她是最熟悉的,就是那一叢栽在自己金陵的家中的院子裏的玉蘭花的花香氣息。

果然,花廳正中間那一個搭淩霄花的花架子早已經被移走了,花廳裏還少了許多子衿記不清楚的植物,總之幾乎滿地都是盆栽的玉蘭花,一盆接一盆,連成了遍地錦繡。

古有石崇以百裏絲綢攀耀,如今卻有盧佑嘉遍地玉蘭花博佳人一笑。潔白的花蕊中間是嫩黃色的花絲,就像是一條茭白的湘蓮上繡了些許的金線。

那種香氣讓她記憶猶新,就是在這裏,在晚風的庭院中,母親喚著自己的名字,“子衿,子衿。。。。。。”

“唉,媽媽,來了。。。。。。”她回過頭去甜甜的笑了,提起亞麻色及膝長裙歡快的跑過來,一頭潑墨的長發牽引守候一陣微弱的暗香浮動,那是玉蘭花的香氣,在晚風的吹拂之下掀起一圈圈的清波蕩滌,直蕩到人的心裏去。。。。。。

她看到那些花便一陣陣的心酸,隻聽他在她耳邊道:“喜歡麽?”

她低頭微微的點頭,“喜歡”又道:“我困了,最近總是累的慌。”

他一見她憊懶的沒有興致自然也就沒了什麽興奮的意味,半真半假的來了一句:

“你總是什麽都說喜歡,那就是什麽都不喜歡,我平日裏還總要從下人那裏打探你的喜好。”

她輕輕的攏了攏手上拿著的帕子,將話題扯開,“早上日本特使派了人送了禮物來。”

他劍眉微微的一挑。

她便接著道:“你應該已經知道東西我並沒有收,不過送的東西倒是有些新意,是一把匕首。”

“哼”他嗤笑了一聲道:“他們倒是聰明的很。不過。。。。。。子衿,若是他們再來,無論送什麽東西你隻管收下就是,若是他們說起別的事情來你就一律說不知道。”

“嗯”她點點頭,一下一下無意識的在手中的帕子上劃著小小的圓圈。

清晨的時候,天還沒有亮,子衿就被悉悉索索的聲音吵醒,她一向睡眠極淺。

仔細一聽卻是盧佑嘉在隔壁打電話,聲音朦朦朧朧像縱一葦之所如的輕舟,淩萬頃之茫然穿過茫茫的大霧和冬日的空氣,雖說是很刻意壓低了聲音但是仍舊像是一柄不太鋒利的寶劍穿過子衿的耳膜。

雖然不鋒利卻也終究是一把劍。

她翻了個身無心去聽,但是卻偏偏有那麽一兩句灌進了她的耳朵。

盧佑嘉的語氣冰涼而冷漠,她隻聽見斷斷續續幾個模糊的詞。

“日本陸軍部。。。。。。安平。。。。。。撫安鐵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