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摐金下榆關，羽書飛瀚海
北平眼下正是接近夏末初秋時節，耳畔仍然時不時的傳來聒噪的知了聲，午後的風刷拉拉的刮過，雖然沒了盛夏時節的焦躁和熾熱，但是仍舊少了幾分涼意，杜鵑卻鬧得不如以前那麽熱鬧，就連枝上的葉片也流露出了幾分疲憊之態。
簷鈴正響，便有士兵過來開門，將門一開就立在了原地高聲道：“敬禮！”
“行了，大帥在麽？”來者是兩個已過中年的男人。
那警衛官仍是一臉的肅穆和鄭重道：“報告郭師長，吳督軍！大帥就在樓上！”
上樓梯的時候還是靜悄悄的，但是等到吳元慶和郭子山到了門口正準備敲門的時候，隻聽得裏麵冷不丁的傳來“哐啷”一聲巨響，顯然是瓷器摔在地上碎裂的聲音。
緊接著就是盧襄平的咆哮聲：“你個孽障！”那聲音像夏天的滾滾悶雷，炸的二人是一個激靈。
吳元慶一聽就變了臉色，嘴裏道：“壞了！”，門並未鎖死，二人便連忙推門而入。
遠遠的天邊堆垛著層層的雲朵，雲巒上柔軟的曲線沾著陽光的點點金粉，好像要一頭撞進太陽的懷抱裏。窗外是蓊鬱的森林，陽光透過樹枝間的縫隙，像曜曜生輝的星星碎裂開來，穿過玻璃打在盧襄平一張怒不可遏，幾近扭曲的臉上，他的表情就像一頭暴怒的雄獅。
吳元慶和郭子山連忙繞開地上的陶瓷碎片，上前來一人一邊拽住盧襄平的胳膊，他將硯台捏在手裏馬上就要砸下去，“大帥，翰卿還年輕，您別發這麽大的火，這一硯台砸過去可怎麽使得？！”吳元慶痛心疾首的道。
郭子山一見這架勢就衝跪在地上的盧佑嘉使眼色，“翰卿，你也過來磕個頭認個錯啊！”
但是盧佑嘉卻是一副鐵了心硬到地的表情，直愣愣的跪在地上是動也不動，一丁點兒服軟的意思都沒有。
盧襄平原本脾氣也發的差不多了，本想就這麽算了，沒想到自己的兒子竟是連動也不動，於是火氣立刻就又上來了，“來人！給我把家法拿過來！”吳元慶一聽這是要動真格的了，立刻滿麵通紅的道：“大帥！”
盧襄平卻立刻怒吼道
：“拿家法！這個混小子，這些年是讓我驕縱的反了天了！誰也不許攔！”吳元慶向來了解盧襄平的脾氣，雖然是結拜兄弟但是終究也不敢抗命，就轉身從一邊的櫃子頂上拿了盧襄平的馬鞭來，那馬鞭上還帶著倒刺，看得就讓人心裏發怵。
郭子山看見盧襄平說著就已經舉起馬鞭了，是真的要動手了，連忙上前一步一腳狠狠得踢在了盧佑嘉的膝蓋上，盧佑嘉被這冷不防的一腳踢得頓時向前栽倒過去，俯下了身子，看起來真像是磕頭的樣子。
但是還是晚了一步，盧襄平已經是一馬鞭抽了過來，這一鞭子不偏不倚就正好打在了盧佑嘉的頭上，一根倒刺還刮到了盧佑嘉的額角，頓時出現一條猩紅色駭人的口子。
“大帥！夫人就剩下這麽一個兒子了！若是打壞了，我以後到底下去可如何同嫂子交代！”這一句話正好戳在了盧襄平的痛處，他一聽沉沉的長出了一口氣，拿馬鞭的手也鬆了，眼睛裏似乎也不再噴火了。
吳元慶一見立刻衝門口大喊了一聲：“快！來人，把三公子帶出去。”
等到屋子裏就剩下吳元慶和盧襄平時，盧襄平負著手望著窗外在郭子山的陪同下上了車的盧佑嘉才緩緩露出一抹笑容來。吳元慶這下有點摸不著北了，便道：“大帥？”
“翰卿這個混小子還真有兩下子，我當年就差點讓他。。。。。。”說著就停住了，便沒有說下去。“你知道麽，子平啊，這小子剛才勸我退兵來著，他說這場仗也打了大半年了，奉軍是一點好處沒撈到，反而還損失了不少人，而且現在全國的輿論都向著聯軍，抨擊我們北方為一己私利挑起內戰，導致國無寧日，生靈塗炭！就連北方的老百姓都不向著我們，如果還是這樣僵持下去，奉軍必敗無疑！”
子平是吳元慶的表字，他一聽“嘶！”立刻倒抽了一口涼氣，想到：這等直白且大逆不道的話也隻有盧佑嘉敢說了，但是憑心而論，就連吳元慶自己也不想將這場仗再拖下去了。
“那您又是為什麽生氣？”吳元慶仍舊是這一點不明白。
說到這裏，盧襄平的臉色又是一陣發青發黑，道：“這
混小子太倔了。。。。。。而且。。。。。。唉，算了，不提他了。”
“那大帥您接下來的意思是？”吳元慶最終想問的還是這場仗的問題。
盧襄平聽了之後，將視線收回轉了個身來，扯出一抹冷笑道：“紀載華，你贏了！”
遠行的鴿子在黃昏時飛回屋脊，院子裏花開的正旺，盛夏時節的桑葚都熟透了，又無人采摘隻好從枝上落下來，隔不久便要下上一陣紫紅色的桑梓雨。晚風襲來，草尖相互觸碰，與遊雲相約共舞的聲音是那樣的伶仃而微弱。
“嘶”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氣的聲音在這暮夏的傍晚十分的清晰，那人又道：“李叔叔，怎麽你這藥這麽疼啊？”
“這還叫疼，你若是閑疼，我就不給你弄了。你這張俊俏的臉以後要是留下個什麽疤痕，娶不上老婆，我可不管啊！”一邊笑著調侃，一邊又拿了藥酒狠狠得往盧佑嘉的額頭上來了那麽一下子。
這李軍醫是大有來頭，他一直隨軍跟了盧襄平二十多年，頗受盧襄平的信任，有個頭疼腦熱，感冒發燒什麽的全部都交給了他，現在就連盧佑嘉的二哥盧佑涵都在他的手底下實習，所以才這麽肆無忌憚的開盧佑嘉的玩笑。
“叔叔，您就別開我玩笑了，你看我現在的樣子還不夠落魄，你還要拿我來開玩笑。”說著有些鬱悶的望了陳煜一眼。
陳煜便道：“三少啊，這大帥下手可真是狠啊，多深的一條口子啊！”
“大帥那一鞭子可是用了十足的力氣啊，我現在隻傷了額頭還算好的。”盧佑嘉道。
“不過就是為了退兵的事兒，這也太。。。。。。”陳煜一個副官也不好再說繼續下去。
盧佑嘉一聽就來了氣，道：“什麽退兵的事兒，他今天生氣是兩件事加在一起了！”
“什麽事兒？”陳煜問道。
因為李軍醫還在旁邊，盧佑嘉也不好明說於是便默不作聲的不答話。等李軍醫走了，陳煜才試探性的開口道：“三少，大帥可是為了靳小姐的事兒生氣？”
盧佑嘉一聽便往陳煜的腿上踢了一腳道：“你還有臉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