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情思意遄飛,誰悲失路人

冬日的大霧是除了大雪以外奉揚最為別致的景觀,近郊的山頭被茫茫的大霧鎖掩蓋,看不清山勢的迂回曲折,山腰的大霧已經串起了一整條銀色的絲帶好像正在一派天真的等春,車子正穿梭在積雪的街道上,隻有路中間兩行清晰的車轍是黑色,其餘都是白色的茫茫一片,與天相接,延伸至大霧盡頭。

盧佑嘉握著方向盤目不轉睛的看著前方的街道,他今天是親自開車。

隻見他帶著軍帽,晦暗的陰影投在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來。

副駕駛上坐的他的秘書處的孔家安,孔家安比盧佑嘉年長上許多,論年紀盧佑嘉應該叫孔家安一聲叔叔。後座坐的是陳煜和舒建華,另外有一輛車子緊隨其後,車上坐的是衛隊營的人。

“旅座,大帥是什麽意思?”孔家安看著前方的路卻冷不丁的冒出這麽一句話來。

盧佑嘉撇了撇嘴,“還能是什麽意思,入關作戰唄。他紀載華聯合了南方所有能集結的部隊要對我們開火,大帥的意思當然一戰到底了,他不會答應金陵政府的條件的。”

孔家安想了想試探的道:“那,大帥的意思是不願意易幟?”

盧佑嘉的口氣是無奈至極,手裏稍稍打了一下方向盤道:“自然是不願意,聽命於中央政府改稱北方邊防軍。大帥一聽就來了火氣,還砸了一個硯台呢。”

孔家安又道:“那。。。。。。旅座的意思是?”

前麵有個轉彎,汽車有些減速,盧佑嘉打了一下方向盤將車子轉了過去。

剛轉過彎就聽見盧佑嘉道:“大帥他那哪是生中央政府的氣啊,他那是生我的氣。”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反正我是煩透了內戰,日本人還在虎視眈眈,國內卻在自己人跟自己人打仗!”說著露出一個嗤之以鼻的表情來。

盧佑嘉的這句話分明已經是再清楚不過的表了態,她不願意同金陵政府作戰,這其實已經隱約透露出奉軍內部新派和舊派勢力之間的抗衡。

“是不是上次我們在濟慈劫走了呂佩喜的軍火,這紀載華咽不下這口氣,伺機報複啊。”舒建華在後座忍不住開口問道。

盧佑嘉一聽,手握方向盤回過頭去看了舒建華一眼,眼神耐人尋味,“反正奉軍這根毒刺紮在紀載華眼睛裏,他是遲早都要拔掉的,軍火的事兒不過是引子。”

說著忽然搖著頭笑了起來,大家都不知道這個三少爺為什麽突然如此開心,但是盧佑嘉隻是笑了那麽幾下,最後的收尾的表情卻有幾分苦澀,他說:“你們知道

上次劫走的軍火給誰了麽?”

除盧佑嘉以外的其餘三個人皆是搖頭說不知,陳煜還嚐試著猜測道:“難道是給了郭子山,或者是吳督軍?”

盧佑嘉聽了依然是笑,卻並不回答,等著車子快到奉軍司令部臨下車的時候,他才忽然來了一句。

“那批軍火全部配備給我的加強旅了。”

轉眼間已經到了年關,雖然奉軍已經和南方諸省的聯合革命軍已經在北方的軍事要塞寧海關對峙了有兩個月了,幾場局部戰爭下來,雙方互有損傷但是誰也未能占上上風,竟是一時間勢均力敵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南方諸省聯合軍在人數上頗占上風,但是由於不能自行製造武器,配備全部都從英美日等國進口,雖然裝備是精良了些,可是價格之昂貴,數量之有限,讓士兵們連放一槍都要考慮好久。

雖說北方的奉軍在人數上吃了虧,但是奉軍在奉揚`濱遠`和齊木思三地都有自己的兵工廠,雖然質量上比不過聯軍的進口裝備,但是價格低廉,數量更是充足。說到底也沒有吃什麽虧。

盡管北方形勢緊張,戰爭的死亡氣息彌漫的到處都是,但是在金陵,大街上仍然是喜氣洋洋,一派過年前的熱鬧景象。

夜市上更是人流湧動,好不熱鬧。耳畔時不時響起的鏗鏘鑼鼓之聲像定時的鍾擺,時時刻刻提醒著人們眼下快要過年了。十字路口煙雲湧動,赫然是賣藝的戲班子已經在這裏擺開攤場,放聲高唱。

霜意被驅散殆盡,冷風更是停住了腳步,琳琅滿目的花燈將地麵染的五顏六色,照耀著兩個攜手前進的年輕人的臉,將他們的臉色變成盛滿了相思豆的琉璃碗。

“妹妹,你看看這個是不是很好看。我買來送給你好不好?”那男子滿臉都是如沐春風般的笑容,明明是風神俊秀,但是口氣卻還是一個小孩子的模樣。

他身旁的女子連忙躬下身子,從一個個神氣活現,麵貌不依的糖人中挑了一個出來,也是歡快的道:“那我就要這個好了,你看看多像你呀。”她手上拿的明明是一個膀大腰圓,留著絡腮胡的老頭兒。

“那,我要這個好了。。。。。。妹妹,這個像你。”說著大笑著拿起一個綁著紅頭巾的女兵,給身旁的女子看,他的臉因為激動而滿麵緋紅到可以將撲麵而來的霜氣染成紅色。

身後的仆人一見連忙上前來幫忙結了帳。

子衿拿起那個糖人的頭就咬了一口,眉頭立刻皺了起來,“好甜。”但是回頭看紀常洵他卻沒有吃,“常

洵為什麽不吃?”

紀常洵卻撇了撇嘴道:“不行,我怕吃了糖人以後,妹妹就會不在了,我舍不得吃。”

“傻孩子。”子衿聞言也是一笑,“我怎麽會不在,我會一直陪著常洵,一直一直。”

就連子衿自己也沒有想到自己會說出這種話來,她說一直,這些日子以來,她真的已經習慣了和常洵在一起的生活,她從心底裏感激這個男子,這個無意也好,有意也罷的從山上摔下來給自己送來消炎藥的人,雖然藥的量很少,但是這種心,已經足以讓子衿動容了。

現在她的母親已經出院了,雖說仍然由紀常林的人負責照料,但是他已經不拿母親來威脅自己了。而且幾乎再也不來打擾子衿的生活了,她認為這種美好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

所以她說:一直。

她沒有看到紀常洵的眼睛裏閃爍著怎樣的光彩,那種光彩簡直像是萬年也開不敗的鮮花,像照進雨林中柔軟的陽光。

“真的麽?”他道。

子衿有些動容,她停了下來,口氣鄭重到讓自己都嚇了一跳。

她說:“真的。一直,一直。”

眼下的寧海關卻是一副劍拔弩張的架勢,奉軍的司令部裏電話線忙碌到幾乎接不過來。時不時就有刺耳的電鈴聲傳過來,搞到後麵接電話的人都是帶著一副吃了槍藥似的口氣。

“這是司令部,你誰?”

“我是劉豫霖,找盧師長!”那邊也是一副沒好氣的聲音。

接線員一聽立刻恭恭敬敬的喊來盧佑嘉聽電話,“劉豫霖!什麽事?”盧佑嘉兩天兩夜沒有合眼了,到現在已經是筋疲力盡,但是口氣仍然是不容置疑,帶著無比的強硬和果敢。

“三少聯軍這邊增兵了,是一個騎兵團和一個摩托化步兵營!”

“若是聯軍那邊敢開火,不,若是敢有一絲一毫的逾矩,你就傳令開火,往死裏打。”

電話掛斷之後,陳煜立刻上來開口便是:“三少!您去睡一會兒吧,要是有什麽事兒,我立刻把您叫醒。”

盧佑嘉聽了以後隻是有些疲憊的垂下頭,往休息室走,隻是邊走邊說:“大帥什麽時候到?”

“報告三少!是後天!”

等盧佑嘉進了休息室以後,陳煜立刻朝門口的一個警衛官說:“去,搖個電話到奉揚把靳小姐叫過來,記住了,千萬別聲張,就連三少也不能講,聽見了沒有?”

那衛兵一聽立刻筆直的站好敬了一個軍禮道:“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