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四十一章 殺機

雲非墨目光還是那般不可揣度的深遠,他微微一聲歎息:“自然是我命人送來的。黑龍這幾年一日比一日健壯,宮裏的死物已然不能滿足它了。所以,隻有把它帶來這山林,捕捉活物,才能繼續養活它。”

流玥看見雲非墨眉目中並不是平日裏的冷峻,知道這黑龍,也必然另有一番故事,便思忖道:皇帝乃是天龍,蛇乃是地龍。這天龍與地龍一起,他偏就不忌諱麽?不過一想雲非墨行事想來沒有體統可言,倒是更加想要探一探這究竟,便開口問道:“其實我也早就想問,這好端端的宮裏,為什麽要養這麽條大蛇呢?”

雲非墨恰恰被流玥猜中了心思,這後麵果然有故事可言。現下反正也無事可做,便就說與流玥聽:“這黑龍,在當年,不過隻有一條泥鰍的大小。”

這一句當年,便已然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先皇依舊在世,雲非墨作為大皇子,領命親征。這親征之戰打得相當凶險,當年的皇後現在的太後,不知是太過信任他還是太過低估敵人,讓先皇隻撥了三千輕騎給了雲非墨。雲非墨年少氣盛,也沒有多想,帶著這三千輕騎便趕赴沙場。可是到了戰場,還未跟敵軍對壘,就已暗叫不好。對麵少說也有五萬人馬,手下這三千輕騎又哪裏能招架得住。

可是雲非墨究竟是有王者風範的人,下了軍令狀就決不允許自己再回頭,雖然用盡了兵法,拚得個魚死網破,也勉強隻是和敵軍同歸於盡。激戰過後,滿身是傷的雲非墨不知是哪裏中了一支毒箭,也不知道那毒箭上究竟是什麽毒。他駕馬狂奔時,覺得渾身都在發漲,麵目都是青紫色。伏在馬上跑了大約有一個時辰,體力不支,從馬上栽下來。

也不知道是昏迷了多久,等他醒來時才發現自己是在一條潺潺的小溪邊。渾身無力的他慢慢爬到小溪邊,湊著這溪水一照,才發現自己的青紫已然退去。毒箭依舊在身上,卻不知為什麽,毒是的的確確的沒有了。渾身上下到處都是傷口,雲非墨卻依舊能感受到自己身上又多了一處傷。他湊著那水的倒影一看,脖頸裏竟然是多了個牙印子。這牙印子並不是一排,而是隻有兩個點,一看就知道不是人的牙齒,而是蛇的。他低頭四下尋找,果然在身邊發現了一條小黑蛇,仿佛像是做錯了事情一般,慌亂的準備逃跑。

“黑龍能治毒?”流玥驚奇。

雲非墨搖搖頭:“這個我也不知道,大約是以毒攻毒吧。也許是因禍得福,從那之後,所有的毒到我身上,藥效都要減半。”雲非墨冷冷笑了笑,仿佛麵前的還是那些和他作對的人們。

流玥暗自咋舌,以毒攻毒,原來如此。難怪蕭王給的藥,說能讓他昏睡三天,他隻是睡了一天,便也就醒了。想到蕭王這事情,流玥心裏一涼,雲非墨既然已經察覺了蕭王,也就說明他根本不可能放過蕭王,也不知道蕭王究竟現在人在何處,究竟有沒有

危險。她下意識地低下頭去,卻被雲非墨霸道地有抵住下巴。他稍稍用力,她的臉便又被抬起來。

雲非墨一半玩味一半冷然地問道:“你又在想什麽?”

流玥又急又好笑,臉頰微微泛紅,雲非墨果真霸道得連思維都要掌控!流玥抿著嘴搖搖頭不說話,卻不知道怎麽又被雲非墨猜了心思。他悶哼一句,冷然道:“你一定是想難怪雲水寒給的藥沒有起作用吧。”

流玥猛然抬頭,可是不想被他看出她想的就是這件事情,可是她眼中的亮光還沒有掩藏得去,就被雲非墨捕捉去了。

雲非墨微微怒道:“其實,我根本就沒中毒,也沒睡著。”

流玥驚奇,也不管什麽了,直接開口問道:“什麽?可是我分明看著你把那茶水喝掉的啊?”

雲非墨悶哼,壓住心頭無法言喻的怒氣,說道:“雲水寒也太小看我了,五年前他是知難而退的那一個,我卻是迎難而上的那一個。想要用毒害我的人多了,難道他們給的毒我都得喝不成?那日從我一進門,你就想讓我喝那杯茶……哼……破綻太多了,你給我的那杯水,我自然是沒喝。”

流玥抬頭看著雲非墨凝著的眸子,那眸子裏又已然是寒霜覆蓋,很是冷冽。他究竟是怎麽樣的沒有喝,她也沒有繼續問下去。隻是看著他不經意間說了這些往事,心裏隱隱的一痛:在我現在看到你之前,究竟有多少事情呢。又有多少光輝下的磨難呢,流玥心頭一抖,覺得沒有哪一個人從來都是這樣冷淡的。像雲非墨這樣冷漠的,又曾經遭遇過什麽樣的冷淡?宮廷政變,他從容得仿佛家常便飯一般。黑龍救命,他卻牢記恩惠到如今。他究竟算是多情還是無情,流玥以為自己早就有了定論,如今卻又看不真切。

雲非墨看著流玥的眉頭又緊緊蹙起來,心裏一窒,伸手把她緊緊攏在懷裏,微怒道:“你若敢再用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擾亂在自己心頭,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流玥聽平日裏這麽個嚴肅淩厲的人,如今把這一句本該凶狠的話說得這般溫柔,又微微笑道:“知道了。”

流玥知道這時候和雲非墨提起蕭王雲水寒一定是大煞風景,但是也隻有趁著他心情不錯的時候說,才能為蕭王換回那一線希望,她抬頭看著雲非墨,緩緩說道:“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情。”

雲水寒緊緊湊著流玥的臉龐,鼻腔裏充滿著她淡淡的胭脂味道,恰如這三月裏的春風,拂麵不驚,溫和細膩,沁人心脾。他低沉著說了聲:“說。”卻並不放開他,仿佛她從來就隻是他最喜歡的東西一般。

流玥硬著頭皮說道:“可不可求你放過蕭王?”

“嗯?”他一驚,雙手鬆開,目光裏從柔和被驚訝過度成那尋常的冷冽,說道:“你在為他求情?”

這句顯而易見的問句,卻並不需要什麽回答,流玥也已然知道

,他一聽到蕭王就沒什麽好脾氣。可是話已然挑明,她也不好就此作罷,隻好繼續說道:“蕭王畢竟是你的胞弟,他的確是有錯,但是就不能……”

雲非墨悶哼,目光像是一把冷刀,說道:“我放了他,你怎麽就知道他會放過我?”

流玥眉頭一簇,她雖然心知這宮廷之變詭譎多段,變化莫測,雲非墨這一句話,就是莫大的變數,但是這時,她卻下意識地說了一句:“他不會再傷害你的,我保證。”

流玥這一句“我保證”聽得雲非墨心頭又是一冷:你保證?你憑什麽保證?蕭王是什麽心思,你知道幾分?埋藏五年,卻為了你冒險一搏。你以為這樣一來,他還能回頭麽?看著流玥看似城府頗深,心思玲瓏,到這個關頭又恍如矮了一截,心裏有些憤懣。聽著流玥為蕭王求情時,心裏那股不明不白的味道又竄了出來。果然一個願意獻身,一個甘願求情,果真般配的很!

雲非墨心裏雖然是怒氣燒得很旺,麵上卻又不願意流玥不開心,隻是柔和了麵色說道:“等找到他,我網開一麵就是了。”

流玥得到了這個答複,仿佛是得到了一顆定心丸,嫣然一笑。這笑容不似從前那些花枝招展的妃子們,那矯揉造作的模樣。流玥這笑雖然是為了別人笑的,雲非墨看著,卻依然很受用,從內心裏覺得舒服。

流玥從雲非墨的懷裏推開,甜甜地說了聲:“流玥先謝過……公子了,流玥這就再去做份甜點來。”說罷便就歡喜著繞去茅草屋旁簡易卻不簡陋的廚房了。

雲非墨看著他的背影,不自覺的想起了上一次端到他麵前的甜點,美味可口和宮裏禦膳房做的全然是兩種味道。他不自覺地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那個瞬間妖冶魅惑萬種。他心裏卻依然起了殺機:蕭王已然留在這個女人心裏,必殺之。

黑龍覓食,不過就是三四天的事情。朝野也不可能長久的沒有皇帝。茅草屋裏的光景,也不過就是持續了三四天。時間到了,雲非墨帶著流玥便就要回宮裏去。

回宮那一日,一隊人馬在茅草屋外候著,雲非墨和流玥各自鑽進一輛馬車。雲非墨那一輛寶馬雕案,黃金墜飾。流玥那一輛,也自然是妃子的配置。兩輛馬車,千餘人簇擁,短短三四日,不過是過眼雲煙,他們終將又要回去麵對無盡的是非。那無法忘卻的現實,橫埂在他們中間,也許是永遠無法逾越的鴻溝,但是這三四日,成為這無盡黑暗中最為閃亮的一點,永遠銘記在他們心中。

流玥撫過眼前晃動著的車簾,看著車外流轉的大好春光,想起這幾日的光景,嘴角勾起來,微微一笑。

宮門裏的日子,年複一年,日複一日。雖然春風拂過,一派生機,但是年年歲歲都是這樣的花紅柳綠。莫要說那終日守在深宮的妃子,就連流玥輾轉了幾處宮殿,看到的全然是這樣的景色,也覺得有些寂寥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