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014 往事·不堪回首

到了夜幕降臨時分,他騎著馬兒已經將梧桐帶到一處山林之間了。

梧桐對著他大叫:“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馬背之上的人似乎拗不過,終於將她放下來。

“你是誰?”我看著麵前的駝公公。

“好吧,我想你也該知道我是誰了。”

隻見駝公公緩緩卸掉了臉色的那張麵具,呈現在她麵前的竟然是——羌岩。

方才我在園中,抱著他痛哭的時候,難道不就該猜到了麽?

梧桐還是搖搖頭,苦笑道:“想不到是你。羌岩。”

看到他安好,梧桐內心忽然一陣淡淡的喜悅。

“是呀,對於我沒死,你還是很失望呀!”他似是不改往日的嘲諷,他卻並不知她——心境變了。

梧桐繼續苦笑道:“你躲在我的園子裏,倒也瞞過了我。”

“你的義父不就一直在說你是豬腦子麽!”他冷冷接口。

梧桐不語,已經失身於赫多同了,難道不是對她豬腦子的懲罰麽!

“赫多同果真對你用強?”羌岩依舊端坐在馬上,眼眸看著夜空,似乎沒有任何的感情。

她沒有做聲,可是沉默有時便是答案。

“果真如此?”羌岩低頭看著我,似是一定要我回答。

她便微微點了點頭,大聲說道:“羌岩,這下你可以盡管羞辱我吧。我對他通風報信,我使你亡國,我害的夜郎的百姓整日惴惴不安,我看到赫多同殺了那麽多的人!”

她突然對著夜空,大哭起來,我說道:“你殺了我吧。老天讓你活著,便是讓你殺了我。”

“哦?”羌岩躍下馬兒來,一雙眼睛深思地看著我,說道:“你之前做的不就是希望這些?”

梧桐不再言語,依舊嚎啕大哭。

“我說過,我是不會殺死你的,你活著,對我有更大的用處。”他徐徐朝她走來,隻是輕輕往她後背一點,她就暈了。

翌日,她不知道自己在憨女崖下失蹤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王宮。

梧桐當然知道是誰散播的。

赫多同已經出動了所用的兵力,在崖下四處尋找。

過了許久許久,赫多同終於在一處荒僻的林子裏找到了她。

就在他欣喜若狂刹那,從林子裏忽然竄出許多武士,各個執著利劍,包圍著赫多同。

赫多同看著這些巫師,穿著昔日夜郎之服,立刻明白了怎麽回事。可是他身邊的侍衛都在山下,一時難以得到消息。

他隻得揮舞利劍, 以求能得脫身,無奈帶著梧桐,漸漸便體力不支……

在她昏迷的一晝一夜之間,夜郎的情勢已經發生了巨大變化。

羌岩的那些死士們,便一鼓作氣,直搗黃龍,將赫多同的下屬一一拿下,和那些守衛的士兵,皆關押在臨時設置的牢獄之內,等候發落。

而聞訊的夜郎百姓,聽說羌岩未死,暗地裏謀劃複國,聽了無不歡呼雀躍。

那些遠在邊境修築長城的苦役們,居然聯合起來,舉行起義,將邊境守衛的將領和士兵來個倒戈,一路押送著回夜郎王宮,羌岩果然複國成功。

她……又回到了無極後殿——羌岩的寢宮之中。

羌岩,你勝利了。因為夜郎本就是你的。

梧桐緩緩起床,看著寢宮外的拱窗,外麵依舊是七月的熱天氣,可我的心卻如同墜入深深的湖底,冰涼冰涼。

她知道我身後來了一人。我知道是誰。

她沒有回頭看他,隻是默默地說著:“為什麽……為什麽這樣對我?”

“我怎樣對你?”他輕問。

“為什麽,為什麽,青木還喚我王後?”

她的眼神呆滯,依舊看著拱窗的外麵。

“為什麽……”羌岩在我後麵喃喃自語,說道:“我也想知道為什麽。很多老臣都勸我殺了你。可是我沒有。”

“為什麽?”梧桐終於將臉轉過來,看著羌岩。

他避過她的臉色,說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

梧桐不知道,義父卻存了一絲仁慈,背著羌岩將赫多同放了。

夜郎一條古幽的小道上。人跡自是罕至。

章元節看著已經易容成一名普通樵夫的赫多同,說道:“如此,你離開夜郎不是難事。”

“你為何要救我?”

“若我說,這也是皇上的旨意,你信麽?”

“什麽……我不是他丟棄的無用棋子麽?”

“同兒,皇上也是人,雖然你所為有悖於他的初衷,但是,念在你忠心為他效力的份上……你隻要痛改前非,來去都是自由的了。”

“哦,如此我真要謝謝大將軍了。”

說完,大步疾奔,快速離開了這處古幽之地。

羌岩派人尋找時,在芭蕉林中,隻是發現了一具被熊啃咬的麵目全非的屍體,穿著赫多同的衣服。羌岩大意認為,赫多同已經死了。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五月了,夜郎的天氣轉而又變得酷熱了,梧桐這幾天卻是一點兒胃口也沒有。倒是青木呈上的酸梅湯,很是對著胃口。梧桐怔怔地瞧著紅紅的湯汁,腦中忽然想到,自己已經是連續三個月沒有來月事了!想著自己這陣老是作嘔,腰圍兒也在發胖,她忽然害怕起來,莫不是懷孕了?

她不需要去請醫生診斷,自己已經確定,是的,她懷孕了。

她命青木退下,冷靜地思考著,這件事情決不能讓羌岩知道。

羌岩還不知道的是,風波平靜後,赫多同卻偷偷遣回了夜郎,在螺祖廟裏打掃,暗中和梧桐有來往。

這一日,梧桐去廟裏上香,青木站在廟外。

赫多同易容進廟裏來供奉鮮花。梧桐則關上門,對赫多同說道:“你知道夜郎的王宮裏,暗暗監視我的人很多,我是得了空才出來的。你上次說漢朝要攻打夜郎,具體是什麽時間?”我內心還是擔心夜郎的安全。

赫多同低聲道:“兩月之後。具體是什麽時間我也不知道。”

“那你來夜郎究竟是為何?你上次說過,你已經知道反悔了,你還是回漢朝去吧。”

“看來,你的確是變了!”赫多同看著她,繼續說道:“你放心,我呆在這裏很安全。你認為,漢廷大軍一到,羌岩不會第一個殺了你麽!”

梧桐苦笑著說道:“那時,我也就認命吧!我欠的,我自會還!”

“不,鳳凰,你不能認命!若真是有這一天,我一定會帶你走的!”

出了螺祖娘子廟,我意外的發現羌岩竟然已經在廟前等著我了。青木早就被他遣走了。

我見了他,心裏猶豫著,可是嘴上還是脫口而出:“據我得到消息,劉濯兩個月後,會攻打夜郎!”她神色凝重地說完,看著羌岩的反應。

可他聽了,仿佛預料之中似的,毫無反應。

她大大低估了羌岩做事的能力和決心。羌岩早就意識到了夜郎的危險,暗中安排協助各個部落首領大遷徙,具體遷徙到哪裏,她也不知道。

沒有人注意到,羌岩的各個部落,已經悄無聲息地翻越了夜郎最高的山,成功向南部未開墾的土地推進。

這件事情,在地處東方的的漢朝竟無從察覺。

劉濯當然不知道,是太後和獨孤悲涼暗地裏截住了送往朝廷的私信。

正是因為太後給劉濯選美的時日拖延,在這五月之間,羌岩的三大部落,已經安全了走了二個。

每隔七天,義父的大黑鷹便會悄悄地給她送信,完羌軒轅一直不知道。

每隔七天下午,豔陽高照之時,大黑鷹都在無極後殿她的寢室上徘徊,從窗外停下,梧桐則從它的腿上取下係著的信件,再喂給它一片肥肉,眨眼之間,大黑鷹便展著翅膀,飛在半空之中了。

她想著,又是一個七日了,可是過了晌午,義父的信件兒還是沒有送來,不免心中焦急。

無極後殿的螺祖娘子廟裏,誰也沒有注意到,赫多同從嘴裏發出隻有大黑鷹能夠明白的鳥語,從半空之中,落到這螺祖娘子廟裏。滇國處於深山,王宮附近常有巨大的奇異鳥禽

出沒,所以看見一隻黑鷹,竟然沒有引起宮人侍衛的懷疑和警惕。

赫多同嘴角牽扯,他摸摸大黑鷹的頭,喃喃說道:“大黑鷹呀大黑鷹,我可是好長時間沒有見過你了!老遠的就聽見你的叫聲,別人不知道是你,可我知道哦!”

他想著這黑鷹送信,隻能是送給梧桐。於是,他尋了一片肉,喂到大黑鷹的嘴裏。從大黑鷹的腳下解開繩子,取出義父寄給她的信件。

然後,他躲在廟裏一角,慢慢地打開讀著。讀著讀著,赫多同的嘴角兒便笑了起來,看來,章元節倒是很關心夜郎的安危呀!竟然連劉濯攻打的具體日期也告知!

赫多同便想了一想,在廟裏的龕上取過筆墨,在信上的日期改了,“下月十五日”改成“下月於五日”,改完之後,依舊將信件小心地重封好,係在大黑鷹的腳上,看著大黑鷹飛去。

梧桐喝了足足一下午茶,忍著嘔吐,終於聽到了殿頂上傳來的大黑鷹的叫聲。

她忙忙地從它的腿上取下信件,摸摸大黑鷹的頭,看著它快速飛走。

迫不及待地打開信封,想知道義父告之的劉濯具體的攻打日期,如今已經知道,心中倒是一陣悵然!

要將這件事情,告訴羌岩麽?她是如此的痛恨他,可是又深深地同情夜郎苦難的百姓!究竟私人恩怨和國破家亡這兩者之中,誰是大,誰是小?

她便躺在涼塌上,歪歪地想了半個時辰。終於,有了一個決定,要將此事,告訴羌岩!

我隻是寫了信,托青木給他,寫完了信,她便發現自己昏昏欲睡。

剛一睜開沉重的眸子,就看見了羌岩溫柔的眼神。是的,沒有看錯,卻是他——溫柔的眼神。

羌岩什麽時候竟變得這般溫柔?

“你的信,我看了!我會命人安排的!”

他又輕輕說道:“不過,這件事,你還要瞞我到多久?”

梧桐被他的目光看的極不舒服,呐呐說道:“我什麽時候瞞過你什麽了?”

“孩子,你有了我的孩子,你一直瞞著不說。”羌岩的神情忽然嚴肅起來。

“你這麽肯定?”

“你昏迷之時,我就急急派巫醫來查看了,你已經懷有三月的身孕。”

“哦,可見你什麽都知道了?那你打算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羌岩站起身來,麵對著她。

“若是孩子知道了,他的父親和他的母親是不共戴天的仇人,難道他不會痛苦嗎,你可曾想過這點?”

“這件事情,你先用不著管,你現在的任務就是,給我安安分分地身下孩子!你若是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一一備著——為了我的孩子!”

說罷,他注視著梧桐的神情,從無極後殿大步走出,步入德生大殿,那兒,百裏將軍已經在那等候多時了。

完羌將殿中的人都一一退下。方道:“你可查出什麽沒有?”

百裏沉聲道:“大王,我已經在先王的聖身前鮮花焚香沐浴,禱告完畢了。”他又想了一想,還是繼續回道:“我打開先王的聖身時,發現了異物!”

“何物?”

“我在先王的體內,發現了一塊生金和一個細細的字條!”

羌岩對於自己父王的忽然死亡,還是心存疑慮,雖說梧桐有著最大的嫌疑,但他還是想徹徹底底地查個一清二楚!所以暗暗地將父王的遺體穩妥地安放在宮中一僻靜之所,著百裏好生查出真正的死因。

是以她虔心在祭祀的老國王靈柩,竟非真身!

羌岩道:“莫非父王竟真是自盡而亡?”

“從我所掌握的情況看,卻是如此!看來,大王是冤枉了王後了!”

“冤枉?就算是我父王吞金自盡,梧桐也難逃幹係?若不是她終日在父王身邊咄咄逼人、耀武揚威,父王又怎會如此?”

“可是……王後並非真凶呀!她並未行謀害之事,大王……”

“是你了解我的王後,還是我了解?”羌岩阻止了百裏。說著,從百裏的手中取過那張字條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