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58章 蛇鼠一窩
田氏見了,心裏更懼了。
那黑衣人就道:“這位大嬸,可也別害怕。我們不過是奉命行事。”
田氏聽了,便大著膽子,輕聲問:“可我們是正經的規矩人家。這姑娘的模樣,到底不能輕易叫人看見。”
那黑衣人就有些不耐煩了。因道:“且轉過臉,略瞧上一瞧。看看姑娘的長相,可和畫上的像不像。”田氏一聽,遂起了好奇之心。便踮著腳兒,想看看黑衣人手裏拿的畫像,畫的是何人。
但黑衣人既奉主子之令行事,怎會叫田氏這樣的粗婦瞧?
田氏無奈,便輕輕推了推春琴的胳膊肘兒,示意她抬起臉子來。“春琴,不用怕。隻管抬起眼,咱們一不貪贓,二不枉法,是規規矩矩的良民。怕什麽呢?”她邊說邊就瞅著黑衣人。
春琴知道逃不過了,也就索性將頭一抬。那黑衣人也就瞧了瞧,再比對手裏的畫像,便將手兒一揮,說道:“你們走吧。”
出京查了數個月了,依尚書大人說的,那洛家的後人就該在海陵城內,怎麽查來查去,竟是查不到呢?
田氏見無恙了,便舒緩了口氣,拍了拍胸脯子。便又好生殷勤地問那黑衣人:“這位爺,你們可是要找誰?”
那黑衣人不答。他身旁的一個個子瘦小些的蒙麵人卻走過問:“大神,你可認識這城中有姓洛的?”
田氏聽了,不免心生恍惚,這個姓怎麽這麽熟悉,好似有人同她提起過?但這會兒就是想不起來。那黑衣人還想謹慎行事,因就阻攔了那蒙麵人,說道:“咱們趕緊走吧。”
話音剛落,黑衣人遂帶著一眾弟兄上了馬,又疾速而行。
田氏看著路上卷起的灰塵,就長長籲了口氣,嘴上說道:“可是嚇死我了!”
春琴也道:“這大白天兒的,怎麽冒出這樣些的人來?真正叫人納罕?”
田氏就道:“不用多想。他們都是受了命令的。依我說,這車夫膽小,一時半會地也不會過來。咱們還需走到那大街上上去,再雇一輛車。”
“娘,可是我走不動。不如,咱們還是回去吧。”因半途出了這樣的事兒,春琴可是一點興致也提不起來了。
“這會子怎麽回去?回去的路更是遠,好歹聽我的。”於是,母女倆隻能灰撲撲地趕路。
這在走到大街,再雇車,再歇息,那天兒可就擦黑了。
這邊廂,洪氏換了件衣裳,也就去了廳子招待田氏母女。見了她母女二人灰頭土臉的,洪氏一臉詫異地就問:“親家這是怎麽了?”
田氏見了她,就將一路遇到的事兒,告訴了洪氏。
洪氏觀察她臉上並無憤懣之色,就與她寬心道:“或許是朝廷捉拿什麽要人。”
田氏便喝了口茶,說道:“但到底耽擱了時間,與這個時辰,到貴府,真正也是失禮。”
洪氏聽了,就笑:“不失禮,不失禮!哪裏失禮?真正我
這邊正要著人去請你們來呢?”洪氏說著,假意歎了一歎,裝作欲拭淚的樣子。一麵又叫小禾兒去端點心。
田氏聽出了她的意思,就道:“今兒個,我在集市上,卻是聽見咱們家大姑娘不好了的消息!我心裏卻也驚惶無助,因此,便帶了春琴過來細細問個究竟!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田氏也假惺惺地裝作傷心不堪的樣子。她說著說著就哽咽了起來:“姨奶奶,我的心裏頭傷心呀!她自小沒了娘,都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將她拉扯大的!這不是親生勝似親生!她一下沒了,就好比我心口被剜去了塊肉!”田氏說著,又抽抽噎噎個不住。
春琴見娘假模假樣的,看著別扭,心裏不禁要笑。但與場麵不合,她便用茶碗遮擋過了。
洪氏便道:“府裏待她,自然是好的!隻是她心裏想不開,那又有什麽法子?再則,這自古以來,這婚姻之事,做子女的,哪個不是聽父母的?偏她就是這樣倔強,隻叫我好不傷心!”
洪氏還拿不準田氏什麽心,隻得也掩麵哭泣。因又道:“這會子,老太太已經傷心得幾日臥床不起了!大少爺也不顧病弱的身子,去拿崖下尋秋漪的屍首了!親家,你說,這都叫什麽事兒?真正,這城裏不知有多少姑娘,爭著搶著磕破了頭兒,要當咱們柳家的大少奶奶的!她這是生在福中不知福,自作自受!”
洪氏故意這樣說,因試探田氏的意思。
田氏今日來,不過想的是府上的銀子,聽了這話,就順勢道:“姨娘這話說的是!我在家裏思來想去,總是怨不到府裏!一切不過是她無福消受罷了!我們是明理的人,斷然不會怨恨府裏!不過,老夫人這臥床不起了,我也該去探望探望,才是禮節!”
洪氏見了,連連搖頭,口道:“不用,很不用。老太太這會兒不想見任何人的。親家去了,也是白去。老太太這幾天,也不願見我了。”
田氏想著去拜見老太太,圖的是銀子。她不想兩手空空兒地回去,因就對洪氏半遮半掩,訥訥地道:“親家姨娘,秋漪到底是我含辛茹苦養大十七歲上的。這養孩子,可是又費錢又耗心力的。她這一沒了,等於也就少了一個人孝敬我!這——姨娘——該懂的意思吧?”
洪氏如何不懂。田氏不來鬧事,這已然極好了。因就站起對田氏道:“親家。秋漪這孩子,我也素來心疼。她這一下沒了,也叫我失魂落魄的。我也是個母親,也知道為人父母的不易。也罷,我就做主,撥五千銀子給你,就當替秋漪敬了孝心。”
田氏聽了,心裏激動。五千兩銀子?那可是好達一筆數字,隻比之前的聘禮還多的!
“親家,不知這五千兩銀子的數目,你可還滿意?”
田氏激動道:“滿意,滿意!如何不滿意?親家姨娘真是大手筆,果然不愧是城中頭號的大戶人家!”田氏說完,便叫春琴過來,與洪氏磕頭謝禮。
洪氏遂又道:“說來,真正傷心
的,還是咱們這位大少爺。這秋漪一下去了,也不是他多會子才能緩過神來!”
春琴知道母親又得了一筆不菲的銀子,但還是有點不大高興。這聽洪氏說,自打秋漪墜入崖後,柳墨染就拖著病弱的身子,一路去尋她的屍首,她聽了,心裏就有點酸。看來這柳大少爺,對秋漪真的很上心?
上幾回,因秋漪病了,她假意來落雪軒送湯,雖目睹了柳墨染對秋漪的殷殷關切,但心裏並不怎樣為然。她以為:這是大戶人家對妻室該有的禮數。也是做給娘家人兒看的。她並不認為憑秋漪的相貌,柳墨染就動了心。
不過,聽了洪氏繪聲繪色地說著大少爺待秋漪如何如何,更是坐不住了。她便不管不顧地道:“姨娘,依我看,大少爺趕著去找秋漪的屍骸,隻不過出於對秋漪該有的禮數。大少爺待過一月,也就什麽都好了!真正,秋漪這樣的人,也不堪配他的!”
春琴年輕,心裏有事熬不住,憋不住,到底要說出來。
田氏聽了,就罵了她一句:“要你說!府裏大少爺的心思,你如何能猜得著?若能猜著了,你也是神仙了!”
田氏知道女兒心儀柳墨染,但逢場作戲的,還是要做一做。
洪氏見春琴爽利,便點頭一笑,說道:“親家。不要罵她!真正我也知道她的心思。”
田氏聽了,心裏微微吃驚。“親家姨娘知道什麽?”
洪氏回房取了銀票來,看了田氏一眼,叫她好生接過,就笑:“親家,不用瞞著。到底秋漪也死了。你們這二姑娘的心事兒,我懂。”
春琴聽了,也就微微低了低頭。
田氏遂張著口,看著春琴。心想:這丫頭像她,到底膽兒肥,也不知害臊。隻是,洪氏當真會辦幫春琴麽?到底,這丫頭沒有看上洪氏的兒子,她隻擔心洪氏會生氣。
洪氏似看出了田氏的心思一般,便悠悠一笑道:“親家。這銀票你可好生收好了。一輩子的吃喝是不用愁了,還能蔭庇子孫的。上回春琴告訴我了,說她心裏有了人兒了。本來,我隻想將這樣伶俐爽利的姑娘,收為我的兒媳婦的。無奈,她和青城無緣無份。常言道,捆綁不成夫妻。我自是看得通透!如今,秋漪不在了,若是能得春琴為墨染的繼配,也是極好的一件事!”
田氏聽了,心裏不禁感動。“親家姨娘,真正我的肚量兒不及你!”
洪氏就笑:“你忘了,我都收了春琴為我的幹女兒了!我也沒個女兒,因此就將春琴當作我的親女兒!她若順當嫁了墨染,我這身邊也就多了一個左膀右臂!我知道,春琴和我才是一條心!”
田氏聽了,心裏更是高興。“有姨娘相助,春琴這丫頭興許真的能有幾分造化!”
洪氏就搖頭:“親家這話還是不信我。她是一定有造化!”
春琴聽了,也喜不致勝,便趕緊跪下,對著洪氏磕了幾個響頭,口裏說道:“一切全憑幹娘成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