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39章 夏意闌珊
墨染就道:“你好了,我心裏才真正放心了。”他這話裏,不自覺地已經含了深意。隻是,現在的他,也不能全部領會。
秋漪聽了,就勉強笑道:“你照顧我,隻會將你的病拖得更重。這才是我不忍的。”她說著,又叫墨染將屋子的窗戶都一一地打開了。
“墨染,窗戶開著,屋外新鮮的空氣滲進了,屋內渾濁的空氣散盡了,方與我的身子有益。”之前爹爹在世,與她說過的,說這生了病的人,最忌的就是呆在房間裏門窗不開地關著。
柳墨染聽了,也就將半開的軒窗都一一打開。屋外,海棠花的香氣就幽幽地飄進來。秋漪聞了,不禁問:“這是海棠花?”
“是呀,這是白海棠,一年四季都開的,是西域引進的新品種。奶奶知道你病了,便將這新得的白海棠,移植到落雪軒的花圃裏。”
秋漪就幽幽道:“這花好。”爹爹說過的,說母親在世,最愛的花便是海棠了。此花貴重,喜溫濕之地,卻是難栽培成活。母親去世後,爹爹將母親留下的幾株海棠花隻當作寶貝一般的。後來,爹爹去世了,田氏便一股腦兒地將海棠花兒都扔了河裏去。
“我死去的娘,最愛的就是海棠。”秋漪又加了一句。
墨染聽了,也就道了聲:“你若喜歡,我便命人在軒裏各處栽。”
秋漪就搖頭。“不用了。有那麽一兩株也就好了。我日日看著,寄托寄托思念也就好了。”
墨染就告訴她,昨兒個她昏迷時,奶奶來看過她了。奶奶還送了一隻保平安的香囊給她。墨染說著,便從懷中取出香囊,遞給秋漪瞧了一瞧。這香囊精致,秋漪見了就愛不釋手了。她笑了一笑,方道:“墨染,替我收著吧。待我的病好了,我就去給她老人家請安。”
“不急。”墨染安穩。
秋漪想想,不禁又笑:“我本意是照顧你的,卻不料自己也病了。”
“你是小病,不過季節轉換所致。喝幾味藥,出上幾回汗,也就好了。”
二人正說著,但見簾櫳響動,墨染轉頭一瞧,發現是青城站在外麵。小穗兒就在外頭回:“大少爺,大少奶奶,二少爺來了。”
墨染就道:“無妨,進來吧。”
青城剛從惠山師父處回來,聽說秋漪病了,放下長劍,就趕著過來了。這生病的人是秋漪,雖名為叔嫂,但到底男女有別,因此青城進了落雪軒,但到底還不能直接就進去。
青城也就進了去。秋漪想了想,也就掙紮著坐了起來。墨染見了,趕忙扶住她,輕柔說道:“何必起來。想青城也不過看一看,一會子就走的。若耗了力氣,更不好了。”
秋漪就道:“我若躺著,固然好,但到底不大妥。”墨染便扶著她的胳膊肘兒。
“大嫂,聽說你病了。我便趕來探望。這是我特意為嫂子買的冰蓮。這冰蓮用蜜水早晚燉了,能解頭昏力乏。”青城說著,便將手裏的盒子遞了給
墨染。
墨染看著冰蓮,便問青城:“這冰蓮你從哪裏得來?”他知道,這冰蓮產自極北苦寒之地,一年才不過開那麽幾朵,與這江南之地,極易難得的。除了進貢宮裏,也就金陵姑媽家經營的藥材鋪裏存有幾朵。
青城也不隱瞞,因就告訴墨染:“大哥,這冰蓮是姑媽那裏的。”
“你去了金陵?”墨染微微吃驚。
“沒有。我剛從惠山回家,即便去了,哪裏能那樣快地回來?”青城壓低了聲音,方解釋道:“是我從我娘的房間裏找到的。”
秋漪聽了,就搖頭:“不妥,這是姨娘的,我不能要。”
青城就堅持道:“我娘放著也好長時間了,我估摸著她也忘了。若她問起,我隻說我吃了就是。她也不會怪我。”
墨染見了,就道:“青城,我知道你是好意。不過,你這偷偷摸摸地拿來,可是不好。再有一樁,或許你不知道,這冰蓮隻適宜生育了人吃。與秋漪卻是不大適合。”
青城聽了,就問:“真的是這樣?怎麽竟不知道?可你又是怎麽知道的?”他隻覺得,大哥幾乎足不出戶地呆在屋子裏,可與府中諸事,卻也明察秋毫。
墨染就告訴他:“是有一次,老太太無意提起,我就記住了。”
青城聽了,就將裝有冰蓮的盒子收起,歎道:“我果然是一片好意,隻奈何幫不上大嫂的忙。罷了,我還是收起來吧。”青城的心裏,微微有些沮喪。
墨染就道:“秋漪這病,很快就會好的。有什麽,我會為她料理。”秋漪聽了這話,便抬起頭,不自覺就朝著墨染輕輕一笑。她病了這三日,墨染的確吃苦了。她的心裏,又是感激又是內疚。
青城就苦笑:“看來,大哥和大嫂果然伉儷情深。我見了,真正心裏是羨慕就之極。”青城又說了幾句,因心裏惆悵,很快就出了落雪軒。
話說,洪氏從劉嬸子口裏知道秋漪染病的消息,隻是高興得在屋子裏直喝酒。果然,那宋道婆沒有唬弄她!不愧在江湖行走了幾十年的,還是有點道行!
一下子,洪氏便覺得自己這五百兩的銀子沒有白花!但既然老太太都去看望她了,自己是墨染的庶母,到底不能不去。
這一日,洪氏便備了一些滋補的東西,裝在盒子裏頭,一個人過來了。到了落雪軒的門口,見小穗兒正拿著個臉盆往花根下麵倒著藥渣兒。洪氏就上前冷著臉道:“小穗兒——”
小穗兒見是洪氏過來了,忙給她行了禮。
洪氏就道:“怎麽,這大少奶奶病了,這屋裏伺候的,隻是你一個人嗎?”
小穗兒就垂首道:“不是。老太太那邊派了兩個人過來。老太太說我小,不大穩重。因叫我就在問屋外做一些閑散瑣碎的活計。”
洪氏聽了,就悠悠道:“老太太眼兒毒。不過,你的確不穩重。先前,叫你辦那麽一點小事,你都沒我辦好,可是叫我失望。”
劉嬸子每日依舊過去送藥。據她說,大少爺隻叫人放在他書房的桌子上。和從前一樣,劉嬸子送完了,便就隻能出去。洪氏也不想叫小穗兒去探了,她估摸墨染應該就是沒喝。也罷,他不喝就不喝。洪氏既然下了死意,便怎樣都不打算放過他的。
她便對小穗兒道:“你隻管好生在這裏就是。以後,再等我的囑咐。”
小穗兒聽了,立刻又訥訥無神了。被洪氏鉗製了,行動語言都不得自由,小穗兒睡覺都不得安生。心裏藏了這樣一個秘密,卻又不能告訴其他的人,隻叫她比死還難過。但為了爹爹,她又不能就死。若因此牽連了啊大少奶奶,那便就更不好了。
洪氏朝她哼了一聲,提了盒子進了來,決意要看一看秋漪的病情如何。
秋漪聽洪氏來了,便看了墨染一眼,說道:“她來了。我猜,她來,是想既探探你,又探探我。”
墨染就道:“她來,咱們隻管以禮相待。該怎麽著,還是怎麽著。”
秋漪就道:“好。”
墨染又道:縱然她疑心,但我的身子骨一日日地好了,府中人都是看見的。”
秋漪就歎:“可惜咱們無什麽確鑿的證據,那郎中溜了,藥方子也尋不出。”
“時間長了,一切自會水落石出。其實,我倒真的想聽聽,她會問什麽。”話音剛落,洪氏也就進了來。老太太撥來的兩個丫頭,也就過來搬凳子。
洪氏坐下了。她提著手裏的盒子,就對墨染道:“這是我的一點心意。裏頭都是極好的滋補品。聽說秋漪病了,我真是心急如焚的。因我心裏,實在喜歡她。”
墨染就上前道:“姨娘忙碌,秋漪不過是小病,並不值得姨娘走動殷勤。”並順勢接過了洪氏的盒子。
秋漪就從榻上坐起道:“姨娘愛惜關心,秋漪心裏當真感激。隻是我現在到底不能下床招待。”
洪氏就搖頭道:“秋漪,你真會說話。”洪氏說著,便又留心打量秋漪的臉色。房間裏的窗戶都是開著的,屋裏有點著的熏香,空氣裏還有絲絲海棠花的香氣。雖然秋漪病著,但看著氣色倒還好,不過臉色蒼白了一些。
洪氏又看著墨染,略略打量一番,心裏更暗暗吃一驚。和上回相比,墨染看著更是好了!這不知就裏的人,或是剛入柳府的人,見了墨染,隻會將他當作一個康健的正常男人的!
洪氏的心裏,一時就不好了。她點了點頭,更加肯定墨染沒喝她的藥。她便故意問:“大少爺,我見這些時日,你的身子骨日益好了,我的心裏,真是替你高興。可見,這藥到底沒有白喝。”
墨染聽了,也就微笑:“不錯。到底是白喝藥。說來,姨娘為了我,真的是煞費苦心!”墨染將‘煞費苦心’這四個字,尾音拖得有些長。
洪氏聽了,心裏微一顫動。她佯作鎮靜,接過丫頭遞來的茶,喝了一口,便又試探:“秋漪呀,你這病大夫到底怎麽說呀?
(本章完)